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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完胜
第二日,天色还未亮就有人来报,称方月晗已经领兵到了紫云城内。
镜涵虽未料到他们居然来得这么快,倒也没显得太过诧异,“好,我知道了,你去帮我请监军大人到主帐来。”
云舒来得很快,“殿下,可是临月一方有什么情况?”
镜涵点头,“方月晗已领兵驻扎在紫云城内。”说完这句却是往云舒身后看了看,“云非呢?”
云舒淡道,“命他去和士兵们一起取水了,这会儿应该也快回来了。”
镜涵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我说你别太过分了啊,云非好歹也是我的副将。”
他的语气未见得有多认真,云舒也没说什么,刚想再细问临月军的情况,突然有人急急忙忙地跑到主帐内,“将军!云非将军他……”
“怎么了?!”云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甚至没听那人说完,人已经跑了出去。
镜涵和云炎也跟着跑出帐外,往云舒的方向望去,很快就看到在营外不远处围着的一群人。
快步走过去的时候云舒已经抱起了倒在地上的云非,一贯稳重的人此刻却是焦急不已,“云非,云非!”见云非似乎已经无力回答,又转过头问同他一道去取水的士兵,“到底怎么回事?”
几个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上前半步,显然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回监军大人,云非将军同我等一起去取水,走回来的时候不知怎的步子不稳就打翻了半桶,然后就……”
见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云舒索性只抱了云非起来,想着先把他带回帐内让随军医官来诊治一下再说,没走两步就感觉被自己抱在怀里的云非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手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神情急切得很。
云舒低下头,声音柔和下来,“怎么了?云非?你想说什么?”
云非努力地张了张嘴,气息却依旧很弱,“大哥……水,水……”后面再说什么却又是听不见了。
身边有个士兵一边说着“刚刚云非将军也是说着什么‘水’之类的话是不是想喝水了”一边就跑过去舀了一小碗送到他嘴边。
不想云非却是躲闪一般地稍稍偏过了头,那士兵还要再喂他,云舒却忽地明白过来了,直退开了两步,“云非,你是想说,水里有毒?”
云非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是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靠在云舒怀里也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晕过去了,云舒心中更急,甚至不由得有些发慌,他抱着云非往自己帐内走去,声音都有些发颤,“快去叫医官过来!”
在他没有吩咐之前云炎已经跑去叫医官了,镜涵下了“任何人不准去碰方才取来的水”的命令之后也跟着云非走进了营帐内。
医官几乎是一路被云炎拉着跑过来的,他为云非号了脉,十分肯定,“云非将军这确是中毒的迹象。”
云舒看着平躺着脸色已经有些灰败的云非,“医官,这毒可有法子解?”
那医官倒是镇定自若,“监军大人莫急,这毒虽然厉害,却也不是无药可解,老夫这就去取些药材来。”
云舒稍稍放心下来,然后便难免有些疑惑,“看来这毒是临月人投在水源处的了,但是怎会发作得如此之快?”
已经快要走到帐外的医官停下了脚步,“依老夫之见,大约是因为云非将军身上有伤口,带毒的水直接浸入伤口随血液游走四肢,才会在短时间内迅速发作。”
云舒闻言,神色有些复杂起来,半晌,才转向镜涵,勉强一笑,“这样一来倒也算是因祸得福了,不然那水真的被拿来饮用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镜涵没回答,忽地站起身来往帐外走去,“云舒,你好好照顾云非。”
云舒的心思全落在云非身上,竟也没察觉他有什么异常。
片刻后云炎跟在医官身后重新进到帐内,手里端着一盆清水,“大哥,这是先前剩下的水,应该没有问题,我取了一些过来。”
云舒点头,伸手随便一指,“先放在那边吧,等下正好给云非清理下伤口,”他说着挽起云非被水打湿的裤腿避免再贴着伤处,一边抬起头,“医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看着云非小腿上斑驳的伤痕,云炎显然是有些不自在,好半天才想起什么似的,“方才殿下急匆匆地出去了也不知道是打算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得帐外一阵马蹄声响起,云炎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赶紧冲了出去,只见镜涵领了一队人马已经往紫云城的方向奔去。
云炎很快反应过来,朝云舒喊了一句“好好照看营中情况”,飞身上马,朝着镜涵的方向赶了过去。
一路纵马,很快到了紫云城外。
临月一方似是已经得了消息,知道宁远军来人不多,便放心地开了城门,几队人马鱼贯而出,领头的,正是一身戎装看上去英姿飒爽的方月晗。
不顾身后众兵将的阻拦,镜涵径直策马上前,与同样迎上来的方月晗正好打了个照面。
方月晗笑得自在,“千算万算,没料到你居然还是追上来了。”
镜涵的声音和目光一样冷,“我也怎么都没想到,现在在我面前的,是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兵不厌诈。”方月晗笑意更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我到底错算了,闹到这个地步,楚镜辞竟然还放心派你出来。至于下毒一事……你们现下不是都安然无恙?”
他的话说的轻松又漫不经心,镜涵听了却不由得怒意更盛,未再多言,只上前两步挥剑相向。
方月晗稳稳地接招,神色也渐渐冷厉起来。
事实上,方月晗的功夫身手是在镜涵之上的,先前屡次败在他手里不过是因为身上有伤,此时再战优势便显露无遗,你来我往地拆了数十招,方月晗看准机会,一剑刺了过去。
镜涵侧身堪堪避开,只是闪过了这一剑,便没有闪过紧随而来的一掌,当下就是一口血涌出来,人也差一点就摔落下马。
云炎见状哪里还顾得了其他,赶忙上前护住镜涵,勉强接了方月晗几招显然心不在此,看看镜涵的脸色心知他受伤不轻,“收兵!”
虽然未得镜涵的命令,但云炎在军中亦相当有威信,加之眼见镜涵受伤众人心里亦是担忧,此刻自是无心恋战,很快收兵回营。
方月晗看着他们离去,伸手制止了身边意欲追上去的副将,“不必追,回营吧。”
副将显然有些不解,“将军,这可正是乘胜追击的好时机啊!”
方月晗不理他,只朗声道,“收兵!”
副将还欲再辩,“将军莫不是对那楚镜涵生了仁心?恕属下直言,这,万万不可啊!”
方月晗已然调转马头,声音淡漠却不容转圜,“怎么,不懂什么叫军令?”
沉默着回到紫云城营地,方月晗屏退了众人,独自留在主帐之内。
他似乎想了很多,细想却又完全理不出头绪,过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方月晗走出主帐,想要到各处查看一下。
没走几步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众人看他的眼神不知为何竟都有些躲闪。
心中倏然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随手抓过一人,逼问两句就得到了答案:副将祁霖与手下兵将一众人等坚持认为这是追击的大好时机,竟然不顾一切地往紫云谷的方向追了过去。
见方月晗脸色大变,甚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之前被他抓住的士兵忍不住有些怯懦道,“将军?”
方月晗看向远方的天幕,忽地惨笑出声,“天要亡我。果然如我这般名不正言不顺之人,老天不但不会有丝毫偏帮,相反还是要处处发难。”
那士兵不解,却是更加害怕起来,“将军,这……”
方月晗笑得更加清冷惨淡,“祁霖啊祁霖,你以为我为什么不让你追过去,你当真以为那东楚军是这么好对付的么?”
直到傍晚时分,几个全身浴血的人回到紫云城营地内,同时带回了“祁将军带兵追击,在紫云谷反遭埋伏,我方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
而先前,方月晗已经清点过,祁霖带去的人,竟超过军中半数。
转过头,只见残阳似血。
第二日,东楚宁远军再次进攻。
五日后,临月军弃紫云城退守青峪关。
一月后,青峪关破,宁远军长驱直入。
再半月后,两方人马交战于临月国都常宁城外,临月国皇子誓死不肯弃城,最终以身殉国。
宁远军攻破常宁,攻占临月皇宫,自此,临月国灭。
在云舒的帮助下用了几日时间简单地部署安置好相关事务,镜涵便马不停蹄地准备赶回东楚国。
近三个月的时间,所幸,换来的不是太过糟糕的结局。
只是……虽是如此,虽然得了完全的胜利……皇兄他,真的还会原谅如此胆大妄为的自己吗?
第四十五章 心殇
日夜兼程数日,终于赶回盛京城内。
与上一次凯旋还朝皇帝率众臣于城门处相迎不同,这一次虽然同样打了胜仗,却连一个迎接的人都没有。
只是镜涵现在哪里还有心思去顾及这些,他甚至顾不得一路风尘,只径直往皇宫的方向策马而去。
先前已经得知“皇上依旧卧病在床”的消息,镜涵进宫之后,没有耽搁,直接到了祈合宫。
方才踏入院内,就见得初棠迎了上来,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意外,却很快规规矩矩地见了礼,“奴婢见过宁王殿下。”
镜涵随意地挥挥手示意她起来,一边就举步想要走进去,“皇兄呢,是否还在歇息?”
初棠似是有意无意地往他身前一拦,“宁王殿下,请允奴婢先行通报。”
镜涵微怔,来不及想她为什么将称呼改成了“宁王殿下”,眼见得初棠已经跑了进去,片刻后,却是一阵沉重而略显缓慢的脚步声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来人是谁,镜涵没敢抬头,顺势跪了下去,声音都有些发涩,“见过皇兄。”
许是因为尚在病中,镜辞的嗓音有些沙哑,却依旧严厉,听得人心里更加惴惴,“跟朕进来。”
镜涵丝毫不敢怠慢地跟着镜辞一路走到了他的寝殿,满室的药香让他的心更加揪紧了几分,想了想,还是关上了门,然后重新跪倒在镜辞身前,“皇兄……”
镜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默半晌,一巴掌挥了过去。
他的动作不快,只是镜涵到底不敢躲,硬生生地挨下了才发现那一巴掌的力道并不大。
心下诧异,不由得偷偷地抬眼去看,只见镜辞深深地吸了口气,十足的疲惫,“罢了,你……”话未说完,人却是忽地倒了下去。
镜涵大惊,赶忙起身去扶,这才发现镜辞全身都烫得厉害,此刻人竟也昏了过去。
想都没想地直接将人背回内殿里,刚要命人去请太医,浅歌却先一步到了祈合宫。
镜涵心中有些慌乱,此刻也顾不得说别的,只急急地将浅歌拉进内殿,“浅歌,你来看看,皇兄这到底是怎么了?”
浅歌似乎也比先前清减了些,眉宇间也似乎笼着淡淡的疲惫。她没有去为镜辞号脉诊治,反而是走到门口,伸手关上了内殿的门。
镜涵有些不解其意,却也模糊知道她定是有话要告诉自己,不由得放轻了声音,“浅歌?是不是有什么事?”
浅歌看看他,又回头看看躺在榻上的镜辞,“差不多两个月前,我就被皇兄宣进宫来了。”
镜涵点头,“嗯,云舒也应该是那个时候到军中找我。”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有些心虚,“这一次事出突然,也未来得及和你商量……”
浅歌不甚在意地摇了摇头,心思并不在这上面,只继续道,“我也听说过一些,虽然明面上皇兄是用我做要挟,但是实际上他没有丝毫为难我,甚至如若我想回府里的话,他也不会拦我的……只是我实在担忧皇兄的身体,才留在宫内与皇嫂同住。”
听她似乎话里有话,镜涵不觉更为紧张,“浅歌,皇兄这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问过苏院正,皇兄自你领兵离开那日便一直高热不退,偶尔有几日好转之后病势依旧不停反复,整个太医院却都束手无策根本诊不出病因只能开些安神的药,”浅歌转过头看看,“后来我也为皇兄诊治过数次却始终不得其法,直到前几日才有了些头绪……”
镜涵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十分焦急的模样,“到底是怎么回事?”
浅歌却是低下了头,沉默片刻才轻声道,“是中毒。”
伴着她这轻到不能再轻的声音,窗外,惊雷声响起,似乎是在酝酿一场冷雨。
奔到床榻前,细看才发现这段时日以来镜辞当真是憔悴了不少,静默片刻强行镇定下来,“是……什么毒?”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已经心知既然这么多太医都没有诊断出来,这毒,必定不简单。
果然,浅歌眉间忧色更甚,“我怕自己弄错了,这几日来百般查证……皇兄中的毒,叫生何欢。”
“生何欢?”镜涵怔怔地重复,显然对这种毒药丝毫都不知情。
“嗯,先前我也只是听闻过,并未料到此毒居然还存在世间。生何欢,产于南疆,相传炼制此药的人只制成三颗,数量稀少因而少有人知晓。世人只道牵机,钩吻,鹤顶红乃三大至毒,却不知生何欢远胜于它们。”
“南疆……”镜涵自言自语地念了一句,忽地想到什么,“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