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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还没到,出事了。
海边有专门靠租赁帐篷为生的个体户,这两天呼啦啦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的一堆“野帐篷”严重影响了他们的生意,本来多十顶不算什么。可是大家一般买东西都会问价,我们没有牌照,不交税,没什么管理费之类乱七八糟的,所以价格只有市价的三分之一,一问,顾客全不干了,人家一晚三十你凭什么九十、一百呀?这不都是帐篷吗?所以这些人这个气呀,我们三个去收帐篷时,一下子被十多个大汉拦住了。东北人一般都比较豪爽,几句话没到就开始动手,寡不敌众啊!我们三很快就费费了。还好他们只是教训教训,没真使劲打,要不就起不来了。金垒哪能吃这个亏,立马给大哥打电话哭述,他哥哥登时怒发上冲冠,带着地产小混混就来了,到海边结结实实地回敬那几个老板。报警也没用,大哥有的是钱,明天又弄批小混混,逮住弄进去呆几天就出来,什么也不耽误。我们是游击队,他们是铁打的营盘,要开门做生意的,如此一闹帐篷都没人敢租了,于是顺藤摸瓜,找到问题关键,跟我们系里说了。孙玉文把我们二个都请去,言简意赅,学生要务就是学习,别搞没用的,打工可以,要合理合法,“学校给你们创造了许多机会,有专门的家教系统,有校报和编辑部工作的,有负责送报纸的,寒暑假不回家可以帮助保安巡逻,每个系还有自己的助学细则,加上银行贷款,收入基本就够生活费了,为什么还要出去,和人打架?”我和金垒都不吭声,孙玉文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力量。
最后以我和金垒公开检查结束。
没想到回到宿舍,大家都觉得我们很不错,激动地询问各个细节。我没赚到钱的不爽一扫而光,问题的关键是金垒的哥哥,他哥哥那么牛逼在于有个有钱的老爸,这是我永远都无法比拟的。还好我有李白,她有力量可以帮助我脱离穷小子的人生,拥有一种体面的生活。每思及此,我就格外地想她。
第三章 混吃
五一李白要和父母去英国,我的望眼欲穿扑空了。她问我要带什么礼物也没使我的心情好转起来。过了五一,考试就近在咫尺,我看不下去书,就一个人爬到楼顶上躺着。这天正郁闷中,陈旭来了。他坐下来递我支烟,我说不抽,他自己点上,问我要不要手机。我穷得要死,哪儿能买起这玩意,就摇头说不要。他说“那你帮我问问,你宿舍上回我去锁门了,水货,什么牌子都有,市价的一半。”他下去了,临了还嘱咐我,“哥,别忘了帮我问问,回头请你吃饭啊!”我苦笑着叹口气,琢磨着到哪儿能弄到更多的钱,不知不觉睡着了。
我做了许多五光十色的梦,最后楼顶的水泥板把我硌醒了。忽然想起这小子不是在做DJ吗?不知道还干不干。
已经半夜了,小门被锁上,下不去了,奇怪,金垒他们也没来找我,我忽然觉得特别孤独。看着天边清白的星火,心里的惆怅越来越大。我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如果李白离开我,怎么办呢?怎么生活呢?回答是肯定要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要活下去,但是可能就活得不好了。想起上次她来,要走的时候例假来了,她情绪很不好,我也很烦躁,就发火了,把她买的表都摔破了。后来我很后悔,急忙买票到上海去道歉。我的声音总是很饱满,充满热情。她宿舍的同学都很感动,说“你不开心他就千里迢迢地赶来,对你真好哩。”她很得意。我有所触动,尤其在她同学面前,充分表现出对她的浓浓爱意,这不是表演,我确实爱她。李白宿舍四个人,除张麦麦外,那两个都是外地人,赵研是学生干部,特别积极的人,一心要留在上海,所以整天组织活动、学习特别忙碌,常常见不到她。谢雅琪端庄大方,像个大姐一样富有亲和力,李白特别喜欢她,她要考研,继续读下去。一来二去,我与她们宿舍的人都成了朋友。以后每次到上海我都请她们几个吃饭,尽管我捉襟见肘,但是这个钱不能省。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谈论我,让她们有个共同的话题。
我胡思乱想着,直到天亮,大爷把门打开了。
回寝室,几个都没醒,我推开金垒宿舍的门,小子没回来。
林林受的处罚比我们重,被罚款了,我们都骂他们系太恶心,不过学管理的比我们材料就是会赚钱,这也得承认。学校跟他家也沟通了,他父母对上次给他邮寄笔墨纸砚就颇有微词,说家里又不缺你钱,干吗卖这个?这次更是不满,所以林林表态以后有生意也不跟我们掺和了。金垒无所谓,他根本不缺钱,只是觉得好玩儿,现在玩到哪儿去了?
过一阵儿大家陆续起床了,上午的课是凯哥的,大家不敢逃。我随口说了陈旭卖水货手机的事,没想到反应热烈,都嚷嚷要买。大学生,谁不用手机啊?
课已经上了,金垒才从后门溜进来。下课我问他,“你跑哪去了?”他得意地晃晃脑袋,“我去爬山了。”我大吃一惊,爬山?大晚上的爬山?“当然不是自己了,和一位美眉。”金垒又黑又胖,哪个不开眼的美眉能看中他?金垒一拍我肩膀,“以前老话讲,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倒过来了,叫有钱能使磨推鬼。”铃声一响,他得意地摇摇摆摆走了。
很快问题就搞清楚了,女生是财经的,还真是美女,是金垒宿舍顿明明的老乡。她刚刚失恋,来找明明哭述,可巧系里叫明明去,金垒及时地出现并安慰了她,很快两个人就如胶似漆了。女生的动机很可疑,总是买各种奢侈品叫金垒付帐。金垒也不是认真的人,用他的话说,“大学找朋友就是找个伴,心理生理需要罢了。”
看来金垒的生理需要得到解决了,我和林林都不太满意,因为尽管他小子不是大方人,但还是常常拉我们喝酒吃肉的,现在钱都送给小女生,我们许久没打牙祭了。暑假快到了,我要给李白一个惊喜,租间房子,再不能让她跟我挤脏兮兮的宿舍了。
房子还真的不太好租,我每天出去看,也在网上发文。这天下午和金垒出去遛弯,遇到一个老太太在墙上贴小广告。正是租房子的,我连忙过去询问。
原来她给女儿结婚预备的新房,结果女儿要出国婚不结了,她就租出去。我跟着她去看。
小区环境不错,绿树成荫的。房子果然是新房,两室一厅很宽敞,屋子还没装修,但是有床。我们最后以八百元的价格成交。
回来金垒直嚷嚷便宜,我知道按市价最少也要一千,可能这个老太太没什么租房经验。
李白得考完试才能过来,我每天都过去拾掇,买了许多布帘,这里挂一面,那里挂一面,屋子登时就生动了不少。过了几天,金垒鬼鬼祟祟地来找我,“哎,兄弟,把钥匙借咱使使!”我一听就明白他要干嘛,想带女朋友来鬼混。“不行!”我不愿意别人用属于我和李白的床。
金垒说:“别那样,大不了我请你吃饭。”
我说:“那你请几天?”
他说:“你想吃几天?”
我说:“吃到李白来为止!”
他说:“你他娘太黑了,这还好多天呢!”
我说:“你要出去搞花钱更多,你算算饭才多少钱?”
金垒想想,似乎认为有道理,“好,那不许出去吃。只能上食堂,只管午饭。”
我把钥匙给了金垒,从此后他小子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在食堂吃饭我非常满意,我早晨不吃饿着,到中午再去大吃,反正金垒划卡。而且我们最钟爱的油乎乎的鸡架食堂也开始炸了,我一次买两个,金垒每次划卡都骂我太黑。我们干这个是背着林林的,不给他吃不好,给他吃金垒又心疼。所以一吃饭金垒就催我,“快点快点,一会儿林林来了就完了。”这天正吃着呢,林林来了,我已经看到他了,但是没吭声。金垒坐我对面边吃边嚷嚷,“快点吃,要是林林来了还得给他——”没讲完呢,林林的大手就老实不客气地抓起了一只鸡架。“怪不得这几天躲着我,敢情是两人吃独食呢!”我哈哈大笑,金垒苦着脸,“也不知道你什么鼻子,一吃点啥肯定被你发现。”他大略地讲了我勒索他的情况,林林嘴里塞满了鸡肉,含糊不清地对我说:“小冷,北山食堂加电烤箱了,烤羊肉串。”我一听这话真是心花怒放,“太好了,明天咱去北山吃。”金垒对林林做恳求状,“老大,不能这么坑兄弟!”我们笑闹了半天才把这餐饭吃完。
吃羊肉串的好日子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小女生原来的男友回来了,振臂一呼,小女生就乳燕归巢了。只留下金垒独自伤心,还好他只忧伤了半个小时,林林说去喝一杯解解愁他立马就精神抖擞,生龙活虎了。
喝酒时我还在想,李白什么时候来呢?
第四章 暑假
该来的时候就会来,当李白出现在我面前,我控制不住激动,登时就觉得下身一阵肿胀。她的头发剪得不能再短,黑的蕾丝上衣,黑的热裤,显得腿更长了。我们饭都没顾上吃就先倒在床上。事后她拍着我的脸说:“我就喜欢你这样”,我知道她指我迷恋她的身体,就摸着她的头发,“谁让你长得这么诱人呢?”
我去买饭,她躺着休息。
饭菜买回来我用托盘放好,又洗了一个苹果,削好,切成两半,把核都挖掉,端到床头。李白已经睡了,雪白的胳膊放在毛巾被外面。我弯腰看着她,她的皮肤凝脂一样地白,睡着了睫毛还在微微地颤动。
我目不转睛地看她,心里充满了浓浓的情意。
李白的父母都是特别努力的人,经历文革也没放弃读书,最后很快就遇到机会发迹了。我想起高中同学田祖业,他父母与我家是邻居,恢复高考后俩个人如饥似渴地读书,上夜校补习什么的,最终上了大学,离开了工厂。夫妻俩成了国家干部,高级知识分子,日子过得越来越好,高中没读完,就把田祖业送到英国去读书了。每每妈妈叨咕此事,都妒忌得要命。我心里总是很遗憾,当初爸爸妈妈为什么不多学点文化呢?这样我们就不会这样困顿。爸爸死后也不会如此艰辛地打官司,要那一点点可怜的钱。周大可就是单亲家庭,他妈妈是大医院的主治医师,生活条件非常好。而且人家思想比较前卫,经常说周大可:“你的头发太没特色了,不如染一下,棕色栗色都会很漂亮的”,听得我羡慕不已,单亲和单亲也不一样。
李白放假比我们早,我还有试要考。这个时候哪儿看得下去书呢?实在没办法,我和金垒一道做小条。尽管在桌子上写满了公式例题,做了一大把小条,我还是挂了两科,陆陆续续的,我已经挂六七科了。我问李白,她竟然一科都没挂。看我疑惑的表情,她扑哧一笑:“我大姨是我们学校学生处的”,怪不得,朝中有人好当官。“那你干吗不提前点来?”“她跟我讲好了,不许逃课,别的都行。”
我们真的就像色中饿鬼一样,除去必须的吃饭睡觉外,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这天给妈妈打电话,她说身体不舒服,让我马上回家。
我和李白商量一下,决定带她一道回去。
路上只有几个小时,我们俩谈天说地,十分开心。起程前我洗了一袋草莓,我们一边吃一边笑。有的草莓长得很奇怪,坑坑洼洼的,像个麻脸,有的则珠圆玉润,更有的很像女人的乳房,我就示意给她看,我们俩笑得气都喘不匀了。
到家了,因为是星期天,妈妈在家休息。看到李白,她勉强地牵动嘴角笑了一下,李白则满不在乎地东张西望。
看来妈妈没有生病,她只是想让我回来。我打水让李白洗脸,她不洗,而是瞪着眼睛问我:“你们家就一个盆么?”我非常羞愧,说“是的”,她很难接受地站在那,“洗脸洗脚用一个?”我忙奔下楼去买,给她买了一个脸盆,一个脚盆。妈妈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了,趁李白上厕所的工夫,她把我拉到一边,“是学生吗?怎么穿成那样?”我不耐烦地说:“你又土了,大城市都这样。”
我家的陈设在五十年代可能还说得过去,墙上一面“伟大舵手毛主席”的大镜子,两间屋子,一间一张床。妈妈的房间有台旧电视,此外就是吃饭的桌子,已经老得放一点东西就吱吱嘎嘎地响。妈妈床头挂着爸爸的遗像,注视着我们十多年来的辛酸生活。客厅很小,靠边摆放着小姨当初一时兴起买的二手钢琴,已经很破了。剩下的东西都被妈妈放到墙边,用大塑料布从上到下盖起。
实在是太破旧了,尤其是李白站在屋子中央,灰突突的房间竟有了蓬荜生辉的感觉。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