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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触良多,忍不住问:
“言格,像这种清除记忆的科学家,会不会真的存在?”
“你觉得呢?”
“我有点相信,你说,厉佑他们会不会制造这种药物?”
他眼眸稍稍暗了下去,没有回应。
甄意也没等他回答,脑子里问题太多,直接跳去下一个:“言格你说,男主角怎么会选择删除记忆?人,就是为了记忆而活着的啊!”
这句话他是同意的。
即使那段时间过得再痛苦,一想她就疼得深入肺腑,他也从没想过删除和她有关的记忆,一刻也不曾想过。
夜色朦胧,他们的车厢像一只小小而温馨的灯笼,漂浮在黑暗里。副驾驶上的人嘀嘀咕咕,声音渐小,她是累了。
某一刻,听见她翻动一下,不动了。
他微微侧头,她已阖上眼睛,昏昏欲睡。
“言格?”她不太清醒地唤他,嗓音柔软。
“嗯?”他低低地应。
“我爱你,不计代价。”她梦呓般喃喃,“我不会选择忘记你,言格。忘记你,就等于忘记我自己了。”
车厢内静谧无声,他心底亦是如此。
她低声细语着,将要睡着。突然,有人敲她这边车窗,咚咚,她一下子惊醒,差点跳起来。又惊又恐地左看右看,虽然很快平复下来,可胸口始终剧烈地起伏。一幅受惊过度的样子。
言格眼眸略沉,脸色不太好地打量外边的人,车窗落下来,是摄影师易洋:“甄意,准备一下,过十分钟就要开工了。”
“哦,好。”她的心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来不及等平复,赶紧从包里抓梳子梳头。
他看见她肿肿的眼睛,心里有点儿刺痛。
可这是她选择的工作,他无法干预。
她却几秒钟调整好状态,一歪头,就冲他笑了,还是那个仿佛铁打的女孩。下一秒,便听她声音轻快:“和你看电影很开心,不过我要走了哦,还不说吗?”
他微愣:“说什么?”
“你有心事。”甄意拿橡皮筋箍头发,语气肯定,“你觉得林白不是嫌犯,对不对?”
他垂下眼眸,没想过会被她看穿心思,这种感觉还真是。。。。。。很不错的。
“嗯,只是隐隐的直觉,却没有任何可以支持我的客观证据。因为目前的客观证据全指向他。主观也是。”
“既然客观证据都指向他,那不就是他了吗?”她低着头,嗡嗡的,拉了一道皮筋,长长的黑发在她手里跳来跳去,却很安分。
“可我还是隐隐感觉不对。”
言格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尴尬而自惭,
“我的错。不该那么快下定论。我没有看到第二段视频,只是听目击者描述说嫌犯把挡路的安瑶劫持走了就分析嫌犯是冲着婴儿去的。是我不对。”
甄意微讶,听到他这样审视批判自己,她心中微撼。
彼时,雪白而细腻的灯光落在他头顶,长长的睫毛在深邃清黑的眼底投下暗暗的阴影,更显深邃了,可即使是雪白的光,也遮不住他脸颊上浮起的红色了:
“当然,如果只有第一段视频,我依旧会坚持我之前的分析;可。。。。。。”
“你不要自责。”甄意安慰他,“安瑶被劫持就在一瞬间,目击者也没撒谎。或许和你交接的警官失误了。没有告诉你第二段视频的存在。可后来,你很快就弥补了啊。
再说了,那个叫季阳的犯罪心理学家,他一开始就看了第二段视频,可他那时得出了和你一样的结果。”
“我觉得你只看第一段视频就能分析出季阳的水平,已经很厉害了。会不会是你太紧张。”甄意问,“或许,你只是因为自责而怀疑,或许,林白他就是真正的嫌犯。季阳不是也说了吗?林白是在移情。”
“虽然对他的专业我不好说什么,但林白移情的对象是否太奇怪了?”
言格扭头看她,“许茜的长相和身形与安瑶没有半点相似,甚至差别明显。即使是移情,他也应该找和许茜有相似点的女人。更可况,许茜还死在了安瑶的手术台上。我认为,即便是妄想,他也很难把对许茜的感情移到安瑶身上。”
甄意愣住。
是啊,如果林白是嫌犯,这点说不通。
而反过来,如果嫌犯和许茜没有关联,纯粹是爱慕安瑶才产生妄想,他又为何要抱一个婴儿去找安瑶?
在这种情况下,他应该清楚他和安瑶还没有实质的关系,他又怎么会抱着不属于安瑶的婴儿去和安瑶构建和谐家庭?
到底哪里有问题?
言格看她的眼神,知道她也回转过来。
他抬手,摁了摁眉心:“所以,嫌犯的目的不是单独的孩子,不是单独的安瑶;而是她们两个。但,我目前还找不出能让一个过去和安瑶没有情感交集的男人同时绑架婴儿和安瑶的原因。”
甄意:“而你认为,不论如何,绑架这两者的原因,放在林白身上,是矛盾的。所以嫌犯另有其人?”
“嗯,除非。。。。。。”他抬起头,“婴儿和安瑶身上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别的性质。”
甄意觉得,经他这么一说,逻辑上才算是紧密了。
她想了想:“我听了婴儿父母的证词,他们很普通,也没有仇人;我觉得主要还是出在安瑶身上吧。要不,你打电话问问言栩。或许。。。。。。”
“甄意!”易洋站在一辆公务车前叫她。
“我先走了。”甄意赶紧推门下车,还回头望,甜甜地笑,“言格,知道吗,因为你刚才说的话,我觉得你更有魅力了。”
而她不知道,她的笑容叫他的心情莫名和顺下来,像夏风吹过。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会想出是哪里不对的,快给言栩打电话吧。如果是言格,一定会得出正确的答案。”她身子刚要斜出去,又想到什么,坐回来。
“言格,那天在酒吧,如果没有被打断,你会让我吻你吗?”她歪着头,目光灼灼。
言格一愣,已经预感到什么,不受控制地止住了呼吸,高度紧张,就见她势在必得地咧嘴笑了,像只小豹子,一下子扑到他面前。
他条件反射地后仰,可,座椅抵住了后脑。
下一秒,她的唇就撞了上来,柔软,湿濡,狠狠地吮吸了一口,短暂,却深刻。他浑身僵硬,看见头顶柔和的灯光把她的脸照得透明,她乌黑的睫毛在扑闪,上边,细碎的光在跳跃。
末了,她的舌尖撬开他的唇,在他唇齿间撩了一圈。
带着水果面包的香味,他头皮发麻。
她满意了,松开他,近距离看着他渐渐潮红起来的脸,得意地笑了。
“唔,还是我的。”她说。
他的眼睛黑黑的,湿湿的,异常清亮,里面有她大大的小脑袋,只有她一个。
她的心突然就安宁了。真叫她留恋,可她还是要走了。
“这下精神大振啦~~”她俏皮地眨眨眼睛,钻下车,跑进了黑夜里。
他望着她跑远的瘦弱身影,心还在胸腔里剧烈颠簸。某一刻,他忽然推门下车,唤她:“甄意!”
“嗯?”她回头。
那一瞬,他感觉有很多话想说,可全部堆在胸口,挤成一团,说不出口。
她站在几道车灯的光束里,仿佛被横七竖八的光线切割成了几道,变得虚幻,已经看不清表情。
可他知道,她看着他的时候,总是微笑的,即使她知道很多时候他看不到。
“注意安全。”他说。
“嗯哪!”她欢快地应答,跳起来冲他招招手,他也知道,这个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是放大的。
她再度冲他挥挥手,薄薄的白T恤被夜风吹得鼓鼓的。
她转身跑了,回头了好几次,终于,消失在了夜幕里。
#
车沿着小路行驶近一小时,渐渐入了深山。
天光漫漫,树林凄凄,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盖,世界一片黑暗,只有车前边的两束远光灯,照映着颠簸坎坷的山路。
开车的林警官叹气:“南中山的路也该修了。”
司瑰道:“游客都在另一个山头,这里没什么景,也没游人,谁投钱修路?”
甄意贴在玻璃边,望着窗户外黑漆漆的山林,觉得有些慎得慌。
开到半路,车子忽然熄了火。
黑夜和车灯都静止了。
林警官重启车子,可它跟老头子似的,咳咳几声,颤抖几下,没动静了。林警官无奈:“司瑰,你来试试。”
两人围着车捣鼓,易洋无聊,声音颤抖起来,说:“深山老林,我~来~了~,来讲鬼故事吧~”
前边林警官和司瑰心理素质硬,跟没听见似的。
甄意脸有点发白。
易洋大为受挫,重新阴森森道:“那我们讲凶手劫杀驴友埋尸深林~”
司瑰回头:“在哪里?带我去看。”
易洋:“。。。。。。”
甄意呵呵几下,瘪嘴,外边黑乎乎的,夜空都看不见城市的灯光了,她真不敢听,却又不好意思说害怕。
想着想着,有点儿想尿尿了。。。。。。
嗷~
忍!
可怎么越忍越憋不住的感觉?
刚才吃干面包不该喝那么多水。
甄意小声:“司瑰,你陪我去上一下厕所好不好?”
“哦。”司瑰推门要下车。
“等一下。”林警官阻止,“我陪她去。”
甄意一下子脸红:“不用了,司瑰陪我去就。。。。。。”
“让林警官陪你去吧。”司瑰说。
甄意懂了。
一来不能让两个女生去,男士陪着更安全;二来不能让易洋同去,警察都留在车里。
甄意红着脸跟在林警官身后往林里走,走着,想起言格,便问:“林警官,你认为林白是嫌疑人吗?”
“嗯。我觉得季老师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不太懂。”林警官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我是军队转业的,所以特别佩服你们这些读过大学的,说什么都头头是道,不像我,不会说,只会闷头干。”
“哪有,我们没你的实战经验嘛。”
才走十几米,面前拦着一条小溪,视野开阔极了。。。。。。
甄意尴尬死了:“算了,回去吧。”
“我往上游走十几米,背着身子。”他挠挠脑袋,这大男人竟很困窘,“甄意你放心,我不会偷看的。”
眼见他走远了,甄意想着溪水潺潺,他也听不到声音么,赶紧蹲下尿尿。一边羞红着脸,一边数鹅卵石,一边还左顾右盼。举目之处,只有黑森森的树,回头已看不见他们汽车的灯光了。
甄意很快提裤子站起来,却看见,前边那高高的人影。。。。。。矮了一截。。。。。。
她吓得魂飞魄散,定睛一看,林警官似乎是蹲着,背着她,一动不动。风在吹,树林哗哗作响,仿佛无数的影子在跑动。
前方,后方,全都是。
甄意吓坏了,飞快朝他跑去:“林涵!”那年,她进警局就是由他带的。
林涵正蹲在溪边洗手,回过头来,纳闷:“干嘛这么叫我,没大没小。”
甄意一愣,他好好的没事。是自己想多了。
“我不是有点儿怕么。好了,我们走吧。”甄意转身,踩着溪边的鹅卵石,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手摁进一团温热的黏糊糊的东西里。
甄意鸡皮疙瘩全起来了,低头一看,差点儿尖叫,溪石上全是血,顺着溪水静静地流淌。她手上,脚底的石缝里,是血淋淋的血肉组织。
一堆一堆,就着隐约的天光,鲜红的,触目惊心。
林涵也蹲下了,警惕起来:“这些都是热的!”
他立刻起身,眼神锐利四处看。
月光被云层遮住,黑夜更黑了,深林的某处有一道手机的灯光刺穿了夜幕。
“他在那里!”林涵踩踏着石头,越过小溪水,跑去了对面。甄意惊诧,可不敢独自回去,跟着他跑:“林警官!”
她踉踉跄跄,踏过小溪,跑去对面的森林,用最大的力气跟着他的步伐。树林里黑漆漆的,她竭力睁大眼睛,不敢闭眼,怕看不清林涵的方向。
可他跑得太快了,他的影子很快模糊在一根根伫立的树丛里。
“林涵!”
“林警官!”
黑夜渐渐安静下来,四周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和跑步声。脚底厚厚的落叶层细碎地断裂着,风一吹,满世界的树叶都在沙沙响,仿佛在唱奏鸣曲。
她心惊肉跳,冷汗直流,四处看,全世界的树都在抖,像是跑动的影子。
她心跳都仿佛停了,照着林涵最后消失的方向拼命跑去。终于,她看见了他,这次,他高高的身影,依旧是矮了半截。。。。。。
他靠在一棵树下,一动不动地坐着。
“林涵!”她跑过去蹲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仿佛终于找到了同伴。
可这次,他没有说话。
夜色太黑,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莫名感觉,她再度摸到了某种温热而粘稠的液体。她惊得魂魄快出窍:“林涵,不要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