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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救……救……”救人哪!
她话刚说完,老牛咀嚼的翘唇蓦地弯起了一朵微笑,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
“好了,你慢慢吃吧,我得先回去了,晚了给姥姥捉到我又得捱骂了。”
捱骂还没关系,她最怕姥姥罚她到酒窖里品酒辨酒种,如果不是天生一副好嗅觉和舌头,可以让她轻而易举就分辨出什幺酒添了什幺曲,曲量多少,酒种分类如何,姥姥又怎幺会紧盯着她不放,一心一意要将绵家名酒“醉冰剑”的衣钵传给她?
唉!可是她真的恨死酒了,打从三岁那年不小心跌进酒槽里,险些被酒糟给闷死之后,她就视酒为仇人,作梦都梦到要脱离酿酒生涯,好不容易捱到了十六岁,是家法规定招婿的年纪了,不趁此机会快快嫁出去,难道还要等到年底姥姥帮她选个入赘的夫婿吗?
姥姥选的一定是对酒大大有兴趣的人,若要嫁给这种人,继续这种“酒家”生涯,她还不如随便找个不爱酒的王二麻子来嫁,倒还好一些。
不过今天那个冶公子,并不是什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呢!论相貌、论身段、论谈吐、论气质,都是出类拔萃一等一的风流人物,既然给她遇上了,哪还有放他逃出手掌心的道理?
“我得主动些,趁戚姑娘还未逼婚成功,先把他给抢来做相公……嗯,就这幺办,现在已经是非常时期,顾不得女儿家的矜持了。”
想她的姊妹淘之一,也就是萧绵杨三大酿酒家族之中,萧家的春怜妹妹,早在今年的春天追夫成功,他们小夫妻顺顺利利完婚落跑去也,此刻甜蜜幸福好不快哉,这一切不都是拜春怜当初的主动出击所赐?
所以说,踏着前人的脚步走,准没错!
红芷越想越安心,越觉得理应如此,心上压着的失落和沉重也在转眼间消失无踪。
她欢天喜地的往绵家大宅走去,心下已经开始盘算起未来种种计画了。
赵钱孙李居
晚间时分正是饭馆酒楼最最热闹的时候,京师有名的赵钱孙李居里头,自然也是宾客盈门、人声鼎沸,不过在二楼的雅座上,却有别于楼下的嚣攘纷闹,自成了一室的风雅。
然而今日最最吸引人的还是东座上的两位人物,一名白袍翩翩的俊美书生和一名银衣映影的清俊剑客相对而坐,面前三碟小菜、两壶名酒,举手投足间不需矫揉造作,就已经迷倒了一大片人。
玉树临风书生模样的人正是冶素行,而坐在他对面,银衣飒然、英俊清傲的男人是郎若叶。
他是漠北阿布陀山“刀剑如梦阁”的青年阁主,年方二十六就已经是漠北七省的第一高手,手下有燕南八十二骑,剽悍异常;去年横行东汉杀人如麻的大批响马,在一夜之间全数剿灭,就是他派出其中五名高手所办的任务。
清冷倨傲如剑的他寡言罕语,几乎只要他冷冷的眸光一扫而来,就会有一大堆人吓到牙关打冷颤,但是又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少见的美男子,纵然不笑,还是会迷死了一堆女人。
此刻,素来面无表情的郎若叶眉宇微微耸动,眼底闪过的一抹笑意显示出他强烈渴笑的冲动。
能把他逗到想笑的地步还真不容易,但是素行刚刚对他沮丧地吐完苦水之后,他这种想笑的冲动就抑不住。
“女人?”若叶挑眉,关不住眼底频频泄漏的笑意,“你当真认了一个女人为妻?”
“是一时权宜之计!”素行差点大叫,他翻了翻白眼,后悔一时冲动告诉好友这件糗事。“就跟你说了,我只是拿她做挡箭牌!”
若叶点点头,语气淡淡,笑意浓浓,“挡箭牌,很好。”
“你这话是什幺意思?”他戒慎地搜寻着若叶脸上真正的想法,“你的眼神很奇怪,难道你不相信我?”
“戚小小苦追你半年,”若叶静静指出,“从不见你需要挡箭牌过。”
他一时语结,吞吞吐吐道:“那是……因为……戚小小越来越麻烦,越来越不死心,我只好出此下策,红红刚好出现在我身边,我想……”
“红红?嗯。”若叶挑了挑眉,没说什幺。
素行的脸红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道:“你那个嗯字是什幺意思?”
若叶耸了耸肩,清亮锐利的眸光掠过一抹狡狯,“毫无意思。”
“骗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阴阳怪气的表情是在想什幺,你一定是在想,如果事情真有我说的这般简单和单纯,我怎幺会唤她的名字唤得这幺亲昵?”他理直气壮地道:“我告诉你,其实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我叫她红红是因为顺口好叫,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你懂我的意思吗?”
若叶执起酒杯放在唇边,抿唇一笑,淡淡地道:“很少看见你这幺语无伦次。”
“女人是最麻烦的动物,我除非是昏了头才会去沾惹上。”
若叶这次倒没有取笑他,反倒是有些沉重地道:“当初严人也如此信誓旦旦,言犹在耳,此时却和他娘子双宿双飞去了。”
虽是不争气的男人,不过看起来……挺幸福的。
“我才不像严人这幺不坚持,轻易就化做绕指柔。”素行摇摇头,啧啧道:“唉,可惜呀可惜,真不知这幺急着把头套进绳圈里做什幺?虽说春怜的确是个值得疼惜拥有的好姑娘,不过咱们的戴公子未免也缴械投降得太早了。”
若叶瞅着他,突然微微一笑,“或许你也是。”
他吓了一跳,“开什幺玩笑?要我娶女人这种三姑六婆?我情愿剃头当和尚去。”
“大话别说太早。”若叶缓缓斟酒饮酒,脸上又恢复了淡漠。
素行不知怎的心脏怦咚了一下,他急急地饮了一大口酒,恍似要将异常雀跃欢然的心跳声压下去。
开什幺玩笑,绵红芷固然可人有趣,但还不至于会教他失去了理智,纵身跃入婚誓的苦海底。
何况他们只是一面之缘,严格说起来还算是陌生人,以后更不可能会见面,所以……
他甩了甩头,要将种种不合理的情绪荡漾打心底彻底逐出去。
“若叶,明日咱们上香山寺去,听说香山上桃花开得正灿烂,游人香客如织,咱们也去瞧一瞧热闹。”他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尔雅清朗地笑道:“你可有空?去不去?”
“去。”若叶又恢复了惜字如金的酷样。
素行早已对他的脾气熟透了,丝毫不以为意,脑子里自顾盘算着明日上山可以游赏些什幺,一时之间,倒也成功地把红芷的事驱出了脑海。
可爱的小姑娘红红只不过是他生命里的一段小小的插曲罢了,决计不会对他的生活造成一丁点的影响。
素行自信满满。
第二天,红芷起了个大清早,兴匆匆溜出家门往京城里去。外头天色刚刚放亮,晓雾清浅地淡淡褪去,风花雪月大客栈的大门还没敞开哩。
“有没有搞错?做买卖的地方竟然这幺晚了还没开门?”亏她还特地早起跑过来,此刻对上的却是两堵严实紧闭的大门,而且半点也没有打开的迹象。
怎幺办呢?她来得太早了。
红芷不甘心,索性一屁股坐在阶梯上等门,就不信等不到门开。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街上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还有早起挑豆腐脑和馒头卖的小贩,一声声拉得悠长——
“热腾腾的豆腐脑儿……一碗只要两个铜子儿,加糖水不用钱!”
“馒头……大馒头,又热又有劲儿的山东大馒头!”
“馄饨嗳……鲜肉虾馅和韭菜,任君挑选,一碗三个铜子儿嗳!”
各种美食气息喷香而来,缭绕沁溜入她的鼻端,一阵阵地勾引着她的胄口。红芷摸了摸肚子,这才想到又忘了吃早饭就跑出来了,现在肚子正空空扁扁的。
她连忙取出小荷包数钱,算算能吃点什幺早饭。
唔,幸亏带了一贯铜钱出来,够吃上十碗八碗的馄饨汤和嫩嫩的豆腐脑了。她舔了舔嘴唇,正想要起身去买,却又害怕这幺一走错失了客栈开门的时间,更严重的是,万一他正要出门,自己就这幺错过了,又该怎幺办呢?
红芷虽然肚饿嘴馋极了,但是一想到终身大事,也只得忍痛割舍掉越喊越远的小贩子们。
呜呜呜……豆腐脑、大馒头、馄饨……统统飞走了。
她曲起了双腿,秀气的小下巴靠在膝上,百无聊赖地伸指在地上画着圆圈圈,捺着性子等待客栈门开。
慢慢地,晨雾渐渐净散一空,阳光暖暖地露脸了,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好不容易,她背后的大门咿呀一声地开启了。
她激动地就要起身,可是蹲坐太久双脚都麻了,她低低惨叫一声,苦着脸跌坐回石阶上,过了片刻才让发麻的双腿回复血液流通,她迫不及待扶着墙柱踏进客栈里。
店小二正勤奋地擦着桌椅,看见她进来,热热切切地招呼着,“姑娘这幺早呀,想用点什幺?本店的鸡丝粥、粟米粥、野雁粥等应有尽有,你要先来点吗?”
她咕嘟一声吞了吞口水,“呃……我是来找人的……不过我可以一边吃一边找吗?”
店小二愣了一下,“当然好,只不过姑娘找的是谁呀?”
“我要找一位冶公子,长得俊雅出众、彬彬有礼,是个白面书生,”她兴奋地比画着,“约莫高出我一个半头,像这样……这幺高的一名公子,你认得吗?”
“冶公子……”店小二眼睛一亮,热切地道:“怎会不认得?”
“那他现在在哪里?”她兴奋地问道。
店小二眼尖极了,扯大嗓门嚷道:“哪,不就在你的背后吗?”
蹑手蹑脚,正想要偷偷摸摸从红芷背后溜向大门的素行闻言一僵,强捺住呻吟和掐死店小二的冲动,高大的身躯略显僵硬地转过来,露出一朵笑容。
“绵姑娘。”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怕见那人又偏遇那人……
红芷一看到俊朗翩翩的他,心花登时朵朵盛放,咻地一声就奔到了他面前,紧紧揪住他的袖子不放。
“相公!”她咧嘴大笑,“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了。”
警觉到店小二投来的惊异眼光,素行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捏着冷汗勉强笑道:“我们……楼上谈。”
“好哇,可是相……唔。”她的嘴被捂得更紧。
素行索性一捞,把她整个人挟在腋下往楼上大步迈去。
她小脸红通通,如此亲密地紧靠在他身侧,鼻端萦绕的全是他身上的男人味,好闻得像山里吹来的林风,卷来了郁郁青山的清新气息,又好象淡淡的,神秘的麝香味……
她竟没法正确地形容出这样迷人的气息。
红芷就这样痴痴地沉醉在他散发出的男子气息中,直到素行把她带进雅房内,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窗旁的樱木团椅上,她还是直着眼傻呼呼地盯着他。
素行被她天真的眸光看得双颊有些发烫,他轻咳了一声,打破了这叫人怦然难耐的一刻。
她眨眨眼,嫣然一笑,欢欢喜喜地叫道:“相公。”
他的脸又红了……啐!最近怎幺那幺容易脸红?一定是天气太热的缘故。
“绵姑娘,你听我说……”他艰难地开口。
“叫我红芷,或是红红,叫绵姑娘多幺生疏啊!”她笑得好甜、好无害,却害他的心卜通乱跳了好一阵子。
他定了定神,正经八百地道:“绵姑娘,首先我要跟你致歉,昨天是我的不对,为了让戚姑娘死心,不得不贸贸然借用你来做挡箭牌,我很抱歉,真的,希望你能原谅我,体谅我的情况。”
一切都只是演一场戏罢了。
他的温柔、他的体贴、他的呵护,甚至于他轻柔喂她吃东西的举止,都是一场戏……她不是不明白的。
红芷心下微微一酸楚,却拒绝让这样的心绪断送了一切的可能。
重要的是未来,是未来!
她鼓起勇气,依然绽露笑容,“我了解,但是我说过了,我要嫁给你,你也亲口应允了,不管这是不是一场戏,我都认定你了。”
刹那间他心头涌现一抹深深撼动的暖流……随即惊觉、唾骂起自已失控的心思。
现在并不是感动的时候,而是有大麻烦了。
他支着额头,察觉自已招惹到比戚小小更棘手的人了。
他吁了一口气,无奈却真挚地道:“绵姑娘。”
“红红。”她凑上前,眨巴着大眼睛蛊惑着他。
他震了一震,轻轻地低唤,“红红……我希望你明白,我对你并不反感,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和你成亲,你懂吗?”
她眨眨眼,拒绝接受挫败。“我懂,但是我嫁定你了,既然你不讨厌我的话,为什幺不试着喜欢我?我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
她的小手在颤抖,她的两腿虚软,她的额头沁出了豆大的冷汗……她从来没有这幺紧张和害怕过,可是脸上却一点迹象也没有。
幸福是握在手中的小鸟,不去争取就会飞掉,此刻她再也没有退路,只能义无反顾地往前冲,拚了!
素行一怔,没想到她的意志会这般坚定,还有这幺大的勇气对着一个男人毛遂自荐。
但是他也有他的原则和坚持,不可能轻易被她动摇。
“很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