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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走的淡水鱼-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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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卢永福还是郑理,都是过客,你会明白,只有我才是你的良人。”

  第三十三章

  “啪!”一迭报纸被扔到了桌子上。老娘一屁股坐在病房的沙发上,老易拎着饭盒面色阴沉地跟了进来。
  “这是怎么了?”被惊醒的易江南什么都没想起来,一边打哈欠一边不怕死地问。
  “还不是这破报纸给闹的。”老易难得立场鲜明地批评一样东西,让易江南好奇心大起,极不方便地捧起报纸,刚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使劲儿就想往处蹦,大声叫骂了起来:“这,这,这有没有搞错!”
  老娘一惊,弹起身来,一把把易江南扶住,按在床上:“别生气,宝贝儿,别生气。别管人家说什么,气坏了自己不当值,乖。”
  易江南却没法不生气,把身上的报纸拍得“哗哗”作响:“老娘,你说这叫什么事?凭什么这个水价说涨就涨?跟民生有关,只一句‘自来水公司亏损’这水价就得涨,连听证会都不用开,你说说,他们怎么就不从自己的经营成本上去考虑怎么良性运作?自来水公司一个扫地工的工资都比其他公司应届大学生的工资高,这样下去”
  “谁让你看那个了!”老娘气得一巴掌拍在易江南的头上,亲自翻开一页指了给易江南,老娘的手指下,大大的一张卢永福的大头像,旁边另圈了两张小图,一张图上是周青青,另一张竟然是不知道哪一天卢永福牵着易江南进酒店的照片,标题是《卢氏大公子新旧女友终极PK》。
  易江南满脸黑线地抬起头:“老娘,我可以解释吗?”
  “居然还说你马上要跟姓卢的这个小子订婚,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谈,订婚,我们老两口到现在连这个卢什么什么是方的圆的都没有见过,袁穗结婚那天不算!现在的记者也真是没有道德,居然写的是你的真实姓名还有工作地点。明天我就去投诉他们没有新闻道德,投诉他们侵犯私隐,投诉他们的摄影师,投拆”
  “摄影师?”易江南随口问了一句又继续精精有味地看报纸上关于卢永福和周青青的生平,原来现在的社会新闻居然比《X江文艺》还要好看!
  “是呀,你看看,拍你跟卢女婿的照片那个,有没有搞错?明知道你是单眼皮,应该从下往上拍你的样子会比较好看,可是他非要从那样一个角度拍过来,拍得你整个脸跟踹了一脚的柿子似的”
  “老婆!”易江南还没来得及发火就被端着汤碗的老易抢先出了声,眼角是隐隐抑制的小火苗:“你怎么能那么说我们家江南!什么叫‘踹了一脚的柿子?!’有这么埋汰自己孩子的吗?!”
  老娘这才惊觉失言。看老娘有些内疚地闭上了嘴,易江南粗粗地出了一口气,老娘象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好在她的身后总是有一个拿着一手草纸的老易,随时帮她擦着各类屁股。只是老娘这样的心性,其实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心安理得地被老易和老娘服伺着洗手、吃饭,易江南突然说:“老娘,对不起,老易,对不起。”
  “这孩子是怎么了?”老娘吃惊地伸手去摸易江南的脑门儿,不是真的让自己的乌鸦嘴说中了,发烧了吧?伤口都是她这个有着几十年护理经验的老护士处理的,没理由会发炎的啊?!
  “没有,我好象净在给你们添麻烦。”易江南有些烦恼地摇了摇头,老娘的手印在皮肤上温暖而干燥,那些不安就这么被轻轻抚了,安静地匍匍下来。
  易江南响亮地喝了一口汤,和着一些别的液体咽了下去,老娘仍然困惑于她的体温:“没烧呀?要不,老公,你摸一摸。”
  老易不接话,只把一块儿蒸鱼头挟进易江南的饭碗里:“别想那么多,做自己想做的事,爸爸和老娘无论怎么样都是守在你旁边的。”易江南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终于一涌而上,老易接着说:“还有,别听你妈说的,你的脸一点儿不象柿子,最多只能算是茄子!”易江南的眼睛立马儿就旱了。
  跟老娘和老易解释了半天自己跟卢永福没到要订婚那一步,纯粹是报纸胡扯,并且再三保证二十四小时之内把卢永福外带显微镜一架打包送到老娘面前,这才算终于逃出升天。
  奇怪的是,这段时间以来一直表现得尽职尽责的卢永福居然平白地消失了好几天,确切地说,从易江南住院那天开始,他就没有再出现过。只是每天有新鲜大棒的玫瑰准时送到病房,一到吃饭时间,都会有那间以神秘闻名全城的私厨馆送汤菜过来。至于病房,更在一夜之间整幅墙上装了个大液晶屏,可以看电视、上网、玩游戏,甚至唱卡拉OK!更不要说那三个一天到晚站在床边恶梦一般注视着易江南的特护了。好在老娘终于因为没能如约看到传说中的“卢女婿”,一气之下把那三尊菩萨给轰走了,易江南这才终于能够踏踏实实地睡觉了。易江南当然知道这一切是卢永福做的,可是偏偏一点感觉不到被人宠爱的感动,满脑子只觉得这一切都太喧哗,太热闹,完全没有参与感。或者就象袁穗骂她时说的,她根本就是山猪吃不来细糠。
  还有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易江南的手上已经不用再绑着那么多绑带了。幸福啊!易江南平举起两只手做飞翔状。
  “挺自在的啊。”郑理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易江南立马石化,僵成一团。
  “什么时候开始练鸟儿拳了?”郑理拍拍易江南硬成石头一样的翅膀。
  “你才来?!你还算是我哥吗!你知不知道我受伤了?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儿就被毁容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差点儿天人永隔了?你知不知道一个人站在那么高的地方我真的吓坏了?!”开始两句易江南还半开着玩笑,只是不知道怎么讲到后面突然真的哽咽了一下,于是那珍贵的第N次眼泪竟真的就这样毫不客气地冲刷下来,揉在某个滚烫滚汤的心口上,“哧”一声,炙起一片青烟。
  没有一丝丝的迟疑,易江南连头带背被拥起一个怀抱。反正不哭也是哭了,即然总是占了那十二分之一的名额,易江南索性放开了喉咙大哭特哭起来。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哭,原来是一项相当耗费体力的活动,许是太久没有这样淋漓尽致运动过了,只哭了不到一分钟,就开始觉得有些脑袋发闷,泪腺分泌明显后劲不足,于是抽抽嗒嗒着草草结束了这一场突然如其来的滂沱。
  “其实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郑理有些嫌恶地把沾满了易江南眼泪鼻涕的衬衫袖子用手指尖卷了上去,这才舒出一口气,“没听人说祸害活千年吗,不算零头,你且活着吧。还有,下次别这么不要命地哭了,想让人讨厌有更省力的办法。”
  生生地咽下一口气,易江南向郑理勾了勾手,“你过来,人家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看到什么了?”
  郑理难得听话地走了过来,坐在床边,凑了上来,静静地注视着易江南的眼睛。感觉到郑理带甘草味道的呼吸实实在在地扑在脸上,渗进脸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易江南突然从耳根开始向全身辐射着泛起了奇异的热度,这才发现,两个人怎么会离得这么近?!只要稍稍嘟一下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碰到他的!平时喧闹如市场的住院问,不怎么的,突然安静下来,静极了,静得来能够听到易江南汹涌的血液在动脉里春潮般涌动的沽沽声。易江南暗暗叫苦,努力地死撑着,连发根都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就快崩溃的一刻,郑理突然就把头向后撤开了,嘴里轻声嘟囔:“什么窗户呀,明明只看得见窗框。”
  “你这头猪!”易江南恨恨地挥舞着双手:“你没看到我在生气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病人?我在住院啊!多严重的事情啊!”心底突然很想念两天前缠满绑带的样子,此刻挥舞起来应该会更有气势得多。
  “知道,知道了,给!”郑理头痛地扔上来一堆零食:薯条、虾片、麻辣素鸡块、三角巧克力、大树菠萝干全是易江南的最爱。易江南立刻彻底收拾起最后的一点凄哀表情,扑在那一堆上,几天来对郑理的积怨便是一点儿也不剩了。
  刚刚兴开采烈撕开薯片的包装,平地一声响雷:“易江南!你在干什么!”没来得及抬起头,手上的著片就被人劈手抢走,高大影阴倾刻笼罩在床前。
  “我在吃薯片啊。”易江南有些茫茫然地抬起头,奇怪地看着怒气冲冲的卢永福。
  “你不要命了!现在吃著片!这些,这些,热气的、麻辣的,统统不利于伤口恢复!你这个笨蛋!”卢永福声音有些激越,易江南有些奇怪,这么久不露面,怎么这个时候会突然出现,而且用着这样异样的表情。
  “这是著片,不是离魂酒。”郑理懒洋洋地说,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你想骂的人是我吧,别拐弯抹角的,你也知道,她太笨,听不懂的。而且这些东西我都问过蒋大夫,依她目前的状况都可以吃的了。麻烦你真真正正地搞清楚,这个‘笨蛋’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卢永福一记眼锋飞过去,易江南不由打了一个冷战,功力见长,起码是方圆十米以内会寸草不生。
  “对不起,我忘了不应该在外人面前讨论家事。”卢永福声音低下来,气势却涨得很高。
  “如果做你们家内人要做到病床上去,也算是比较刺激的福利。”郑理闲闲地态度跟嘴里吐出来的这些话完全不搭调。
  虽然这个时候开腔很有些帮着卢永福的嫌疑,但是本着不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对不能冤枉一个好人的原则,易江南还是硬着头皮赶紧着插播:“郑理,我受伤跟卢永福没有关系。”
  “是吗——?”郑理居然没有生气,一点受了打击的模样都没有,笑眯眯的眼睛却只看着卢永福:“我原来期望这个话可以由卢大少亲口说出来。”
  “南南说的跟我说的一样。”卢永福眼睛里的凛冽突然变得柔和下来,周围的气压明显一松,易江南悄悄吐了一口气。
  “我希望你会记得今天说的每一个字。”郑理撇了撇嘴,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
  “对了,南南,我已经约了伯父伯母今天晚上吃饭,商量订婚的事情。”卢永福向着易江南突然低下头来,离得太近,易江南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后脑勺敲在墙上,发出闷闷的一声“怦”,待眼前星星散尽,心里还在琢磨卢永福怎么一付在交待后事的口气?却没发现卢永福一双手正在自己的脑后轻轻地揉弋,以及,卢永福身后,郑理静静地退了出去,连再见都没有说。

  第三十四章

  “易江南,我怎么刚才好象看到一个貌似郑理的物体哟,永福在啊。”袁穗推开门楞了一下,随即聪明地住嘴,热情地招呼着。虽然表面上不着一丝痕迹,但是袁穗的欲言又止还是让卢永福很是烦燥起来。他讨厌这种感觉,这种站在一旁看着被悄悄排斥的感觉。从三岁母亲离开,独自生活在那个家里开始,他就面对了太多的欲言又止,他是那么清楚沉默背后更残忍的潜台词。所以,卢永福略点点头,便走了出去。
  看到卢永福的身影完全消失,袁穗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有些烦恼地摇摇头:“奇怪,怎么每次见到他我都觉得这么大压力呢?”
  “恭喜你,这说明你是正常人。”易江南不客气地翻了翻眼。
  “对了,易江南,告诉你一个事儿,”袁穗的神情变得很不爽起来,怀孕以来变胖的脸蛋子很轻松地就鼓了起来,“那个上来砸医院的民工给放出来了。”
  “什么?!”易江南吃了一惊。
  “因为新闻单位的介入,市内所有的媒体都在第二天都头版头条出了新闻。而且几乎所有的舆论都一边倒地偏向他,这也不奇怪,只要发生医患纠纷,弱势群体立刻就变成香饽饽了。只是这次,太过份了,主任被勒令停职检查了。”
  “那你呢?”易江南清楚医院的规定,所以马上想到做为接诊的袁穗没这么轻易可以脱身。
  “切,有什么,我就当是产前带薪假,休息一下,好好跟我儿子念念《十万个为什么》。”袁穗轻轻松松一笑。
  换其他人或许易江南还会操心一下对方是不是故做轻松掩盖心底的郁闷,不过对着眼前的袁穗,易江南倒一点不怀疑她是在强颜欢笑。她一直都知道袁穗不喜欢做医生,尤其是不喜欢做牙医。她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做家庭妇女。
  身在医院,这两年愈演愈烈的医患纠纷见得不少,没有腹诽是不可能的,但总是想着待在牙科这样低风险的科室,跟这些拉着横幅打打杀杀的场面实再是没什么交集,所以总还是保持着旁观的冷静。可是这一刻,望着自己还留着典孚味道的手脚,易江南终于有些无法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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