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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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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他们永不得将这些深宫之中污秽丑陋再得见天日,也不敢诉之于口,只作不知,可送女入宫,便是第一个告知她们,某一些痛脚之处,若还想活的安生,便一辈子都闭紧嘴巴,一丝一毫不要提及。
  人人胆颤,面色不如常,唯有凤御煊与我,云淡风轻,他便是深藏不漏,我则无须如此。
  一场戏并无多长,可这段却似乎演的格外长,一腔一调,就似细线,缠得华韶嫄愈发熬不住,脸色白的惊人,她只能装,只是,撑的如此勉强,完全漏了心思。
  一曲作罢,凤御煊依旧如常,凉目扫过下面一圈,淡淡道:“赏容妃,宸妃,裕嫔。”
  福来端过银盘,呈了首饰过来,容妃先挑,我次之,等到华韶嫄,俨然是有些摇摇欲坠,支撑不住。目光再次调过,与凤御煊身边的宁王相遇,这一次,他直直看我,眉角愈发蹙的深,就似刻入了皮肤纹理,我微微笑,坦然回视,点头示意。
  后面还有其他人点了一出,却已是食之无味,赏之无心,如此赏戏,草草落幕。凤御煊打头先走,姚氏随后,她走过我们面前,眼色一撩,极轻的落在华韶嫄身上,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不喜,也不悲,有种探究于其内。
  “怎么会这般,将军令怎么还连了桃园会的段子?这是”
  戏班主不断点头哈腰:“回娘娘,桃园会段子太少,行家早都将它们连在一起,只算作一出,为看的更过瘾些罢了。”
  华瑞莹有苦难说,狠狠瞪了那戏班主一眼,遂又转向华韶嫄:“你跟我走一趟蕊心宫。”
  华韶嫄脸色苍白,缓缓抬头,看了我一眼,并无多言,而是乖乖与华瑞莹走了。我笑笑,从另一边路口往回走。
  待到无人处,刘东才贴过身予我低声道:“娘娘,皇上似乎没有动怒,并不以为然。”
  此时天已全黑,只有灯火微亮,标示出甬路方向,我悠然踱步,不紧不慢:“就是不怒才可怕,今日事你做的极好,可曾有被发觉?”
  刘东恭顺:“娘娘放心,当时并未有人在跟前,那班主见钱眼开,听见说要在将军令中加桃园会的戏份,也爽快答应了,并不费事。”
  我点头:“也是呢,料他也不敢多嘴,若是皇上不追究,他得财,我如意,再好不过,若是追查下来,他敢吐半个字,保证死的难看,任谁知晓了,他都跑不了。”
  “请娘娘赐教,您怎么得知,裕嫔一定会选那曲将军令?”刘东不解。
  我深吸一口清风,只觉得通体顺畅,十分惬意,缓缓道:“上次蓝衣一事,便是她疑我心思,结果发现是自己算错,讨好不成,反倒得罪了我。
  这次她再问戏目之事,便只是故弄玄虚,阿谀逢迎,只当成顺水推舟,也好洗脱自己当初玩小把戏的嫌疑。若是没有上次,我也不敢把握她的选择。若是有了那一次,那我便能料定,她此次定是选我提出,所谓的精忠报国之类,毕竟,她得罪我,也不是好事。
  况且目前,她还没有那个胆识。于是只能乖乖听话,其中类别,这将军令最为出名,她这般哗众取宠的性子,必然选这一曲。”
  “娘娘这一招实在妙极,本就是无踪可查之事,班主不会吐口,皇上不会追究,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便是连裕嫔本人,也不得争辩,只能背这黑锅,吞这委屈,生生认下这一错,怕是皇上之后,也不愿到她殿上走一遭了。娘娘神机妙算,聪明之极。”
  我并不在意,望那一地清辉,心中暗忖:这后宫之中,能与我一争高下的,只能是姚氏而已,华韶嫄的把戏,不堪一看,她之聪明,怎比得元妃?而她的母亲也应该告诉过她,女人手中的东西,从不是人给的,都是自己争来的,要争,也要够真的聪明才成。
  我回去兰宸宫时候,清荷正在哄怀森睡觉,见我回来,如释重负:“娘娘,您看小皇子多粘您啊,从打醒过来,就是不肯阖眼睡觉,吃过奶,换过尿布,却怎么都不肯睡。”
  我笑笑:“给我试试。”
  我不得换衣,站在房间中抱着怀森轻声哄他,不多时,孩子便睡熟了。我泡了澡后,早早上床休息。
  半睡半醒之间,感觉有人摸进帐帏之中,一股熟悉的香味飘过鼻尖,我不愿张眼,只是懒懒转进他怀抱,不等他开口,呢喃道:“过往旧事不能拖你后腿,你是这个世间第一无二的王,谁人都得匍匐于你脚下,便是连往事,也该如此。”
  凤御煊不响,紧紧抱窝在怀中,轻轻唤我,似乎生怕我一转眼就不见了:“蓅姜,蓅姜”
  我嘤声应他,伸手唤住他的头,紧紧与我靠在一起:“拯救我们的,不该是一身血液,应该是胸腔里,那颗柔韧的心。你若不得安生,便转身看看,我总会在的。”
  那一夜,我不曾再睁眼,亦没有入睡,想起白日里,凤云深那一番话,便无可抑制的联想到凤御煊。但凡情节,背后必有因由,不曾期望原宥,却也期望得到救赎。
  他之矛盾,我深能体会,为何世人的眼光总是凌厉,容不得内心卑小的人,故作强大?心间缓缓蔓延疼痛,我怕看见他眼中,淡淡孤寂神色,那会让我仿若看到自己,同样孑然一身,沉重拖着往事影踪,走一路,留下一路血痕。
  第二日一清早,我便早早起床,亲手伺候凤御煊更衣梳洗。这世间没有人是坚不可摧,掌握人心,莫要捷径,懂得察言观色,了然于心。
  他走不多久,刘东便进了门来,面上喜色,轻声道:“娘娘,刚刚胡安大人让奴才带话,说那礼物已经备好了,就等娘娘何时下旨,就立即送入宫来。”
  我正喝茶,略为点头:“很好,告诉他,不多久之后便要。”
  “娘娘,那东西这么邪气儿,我们沾到了是不是不好?娘娘可要回避?”
  我撩眼看他:“让马德胜派人去取便是,拿回来了,就放在内务府便可,让他代为照看。”
  “奴才知晓了。”
  “去招许绍过来,我要验脉。”
  “奴才这就去。”说完,刘东出了门。
  情分
  我的生辰在七月中旬,那时正逢满池莲开,清雅淡香,遗世独立,我每每都在池中角亭逗留许久,伴着天光,披了一身霞彩,素手执笔,在牙白宣纸之上,画出一朵朵青莲,惟妙惟肖。
  求而不得,大凡是所有怀揣心念之人,最为耿耿于怀的,莫过于此。几个月等下来,还是没有等到怀孕的脉象,许绍说心肺郁结则羸弱,宫冷则难孕,身体与心理,我似乎都不具备怀胎的条件。
  犹是最近长生身子愈发不舒坦,偶而发热干咳,牵连着我日夜难眠,半夜里会突如其来惊醒,胸口疼痛,虚汗淋漓,便辗转难眠,再无睡意。
  从小到大,我极少过生辰,母亲不提,父亲不问,只有哥哥记得,每每那日总是让下人去煮几个(又鸟)蛋,还趁着烫,让(又鸟)蛋从我头顶,滚到脚底。他说,这是去晦气,讨吉利,于是,便年年如此,就算不过生辰,不吃寿面,也一定要滚(又鸟)蛋。
  入宫之后,多数人最喜,人前逢迎,人后诅咒,便是我不愿提及生辰,也有人喜欢送些礼物上门。读书,品茶,赏莲,一日光阴,不须如何虚耗,时光流逝如风,朝夕之间,也不过眨眼。
  傍晚时候,凤御煊早早过来兰宸宫,身后福来捧着锦盒,我见他淡笑,似乎神秘:“蓅姜,今日你生辰,寿宴你不喜,礼物,你可收下。我也是挑了许久,你喜欢才好。”
  福来恭顺呈上锦盒,我笑笑,伸手去掀,盖子揭开,里面一只精致木槌裹于黄色绸缎之中,我一定,略有惊喜,拿起木槌,细细翻看。木槌柄与槌头连接地方,皆是黄金相连,木柄周身雕出精美花纹,尾端还嵌了一颗红色宝石,相当耀眼。只有前端露出一段木质槌头,那便是用来演奏编钟的部分。
  “如何,蓅姜可还喜欢?”凤御煊上前,牵了我手,轻轻细细予我道,身后福来,最懂察言观色,很快便躬身而退,池中角亭,便只有我们两人。
  “皇上如何知晓蓅姜喜欢听编钟奏乐?”我巧笑,心中喜悦难抑。
  他微微俯下头,贴在我耳边,薄唇离我极近,那一股淡香,飘飘渺渺,萦绕我周遭,夕阳之下,姹紫嫣红,弥天漫地,也染尽他的侧脸,美得极致。凤眸微垂,掩住大片寒亮目色,只剩含糊眼光,看在眼中,甚觉温润极了。
  “每次蓅姜都听得十分仔细,我怎会心下里没数?珠宝金银,绫罗绸缎,也无需我多送了,挑你最爱,送与你,只为讨你欢心,见你笑的更真一些。”
  我眼色一滞,撩过眼,看他笑语:“看来,什么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皇上当真最了解蓅姜。”
  凤御煊微微挑眉:“蓅姜,你最喜笑,可你知否,你的姿态,一颦一笑,在我眼里皆有意义,长生之事,你放在心头太久,太重,我看了,也心疼的。可偏偏还是那个不信人的性子,你知道吗?你越是对我笑的灿烂,我越是知道你心中,压了到底有多沉。”
  结实的手臂拦住我的腰,缓缓被拉进他怀中,我轻叹,怀在心中的苦楚,顿时泛滥成灾。
  良人,我不知我为何就不如其他女子那般,心心所念,出嫁便随夫,我不愿,也不甘,不管他能给我多少,我终是无法感到安稳,似乎如大地同久旱而遇甘露,所需之物,不是一点半点。
  “蓅姜,这莲算是让你画活了,久而久之,就不见你腻,张张相似,仔细一看,却似乎又有不同之处。”
  我笑笑,伸手拉过刚刚做好的那一幅画,淡淡道:“皇上来给蓅姜的这幅‘莲生’提个言吧,这一幅自觉得画的还算满意,想收着。”
  凤御煊踱步案前,微微垂目端详:“蓅姜终于画到自己想要的‘莲生’了?”
  “不画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哪一幅才是真正的‘莲生’,只因着看了顺眼,心境也纾缓,最重要的是,皇上肯题言,大抵上也就圆满了。”
  凤御煊浅笑,并未抬头,而是伸手,执笔,蘸饱墨汁,在宣纸空白处泼墨题字:“若说蓅姜是如此知足之人,连我也不信,不过说到蓅姜聪慧,我又觉得你这话说的极好,却是如此,与其寻寻觅觅,挑剔而执拗,不如早早想着哪一个才是最终目标,谁说只有最完美的开始,才会生出最极致的结局?本就该是人造局,局生势,势承人,人才会离自己要的圆满更近。”
  幽幽几句话溢出他口,话音刚落,纸上赫然几行字,不似凤宜玶那龙飞凤舞之飘逸,却有一种虬龙矫健之英姿,也算写得一手好字。
  :暗有情愫浮绿水,别有青莲傲然生,难断,难断,还有几分痴情是真。
  我看着十分有趣,也知道他话里话外意思,顿时来了兴致,也提了笔,站在他身边,微微倾身,执笔落字。
  :暗有蜜意拂清波,别有遗世菡萏落,不可,不可,怎好知晓含情脉脉。
  我字体并不似女子字体娟秀,更喜欢刚劲有力,金钩铁划、骨气洞达之姿,小时候也临摹许多大家手笔,多年之后,也渐渐养成习惯,书写起来,极近恣意大气,不愿被局限。
  凤御煊看着我提的两句,弯了弯嘴角:“见字如见人,蓅姜可是外柔内刚之人,名副其实。”顿了顿,抬了眼角看我:“蓅姜若是还有含情脉脉,可是我之喜,我之贺。”
  微风拂过,撩起我的碎发,他伸手去拂,缠于指尖,如挽流沙,笑容停在他眉梢嘴角,那般亮如寒星的眼眸,俊美无匹的容颜,映在我眼里,慢慢化成一股暖意,蔓延我心头每一寸缝隙,填的甜蜜满溢。手掌大而微温,掠过我脸颊,轻轻柔柔,那一时光流逝,仿若定格。
  爱的人未必的懂得,可懂得之人,便会容易生出情爱,这世间繁乱,如是有一个人能轻而易举,肯用心仔细解读颦笑之间的细微差别,那便说明心中有情,一分沉淀而厚重的情分,也许便是后宫之中,唯一一份难能可贵,可安慰孤寂的解药。
  第二日一早,我刚起床,邀月便喜滋滋的与我道:“娘娘,那副编钟着实好看,足足三组三排,每组十三枚,钟身不但制的极其精美,声色也非常不错,娘娘肯定喜欢。”
  我但笑不语,起身洗漱整理。
  情爱之奇妙,也许惊天动地,也许只如潺潺细水,前者轰轰烈烈,后者则润物无声,无论哪一种,都不可否认,沉迷在其中的人都会生有两种情绪,幸福与迷惑。
  我也是如此,单单与别人有唯一区别,便是,如何隐藏起幸福与迷惑,生生忍下,去绽放出更灿烂的姿态,摆正它,安抚它,或者,算计它。
  我爱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我深信不疑。
  皇后姚氏的生辰晚我十日,提前五日时候,我吩咐刘东去让马德胜派人去取礼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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