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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天-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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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不见,人苍老许多,花白发色愈发遍布,皱纹盘错,似乎费心劳力,不甚辛苦。
  “如何,父亲来兰宸宫有何贵干?”
  “蓅姜,侍卫一事,可曾是真?”父亲焦灼,略有不安。
  我冷笑:“怎么,姐姐大闹兰宸宫之后,父亲也要再来一遭?”
  “到底是与不是,你坦诚回答为父,是与不是?”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直直看向父亲,嘴角衔笑。
  “为父知晓,应是韶嫄从中做了任性妄为之事,多事之秋,竟然自家人不识自家人,昨晚听闻皇后已将那人送入大理寺,皇上暂且还没有定夺。蓅姜,你定要坚持不认,为父会禀奏皇上细查,万万不可就此认了,被栽赃牵连。”父亲急急道,这一番话,倒是出乎我意料。
  错愕残留在我心头,转眼只剩如灰一抹,我心知肚明,他能如此,也不过是看着我如今所处,胜过其他两个爱女一筹。若说不指望我,又嫌浪费大好机遇,可指望我,也清楚我们父女之间的薄凉亲缘。
  人总是贪得无厌,一旦野心泛滥,便做什么,都不值得被相信,父亲如是,我也是如是,难得我们还有一处相似,可惜,真是让人心寒的一处相似。
  “不必了,尽管让妹妹为所欲为好了,她若是觉得,铲除我,有益于她在后宫之中站稳脚跟,也无妨。大家同朝为妃,谁受宠,谁得意,那不都是自己争取得来的。她能为华家争得寸土寸天,那也是华家的荣耀。
  可惜蓅姜生来没这个本事,我能兼顾的,只有我和我的哥哥而已。父亲不必挂念女儿,也不必太过操心,若是觉得还想为着蓅姜做些什么,那便带给她一句话:以后大家各奔前程,从今日后,再无姐妹情缘。父亲,您只带到这一句就足够了。”
  “蓅姜,韶嫄她终究只是孩子,如是小产,也难免心浮气躁,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为父也不会善罢甘休,自然好生教训她。”父亲见我这般,很是着急。
  我并不领情,不怒,不急,仍旧笑意盈盈,轻言细语:“父亲,若是蓅姜没本事自讨活路,怕是只有到阴曹地府才有机会再问她一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若是小产便心浮气躁,那我的长生呢?我是不是该将姐姐千刀万剐了?”
  “蓅姜”
  我听的不耐,打断父亲所言,缓缓道:“蓅姜的宽容,不是留在你们鞋底下兰花残留的芬芳,既然敢做,想必,妹妹也想得清楚了,不过父亲放心,我不会为难她,毕竟大家都姓华,闹得大了,朝堂之上也不好看,您说是不是?”
  “你们三人的确需要同心协力,为父会再跟韶嫄见面,蓅姜勿气。”父亲颓意可见,微微抬头再看我一眼:“见你一次,便看你脸色又苍白一分,父母不在身边,自己也好生照看自己身子,莫让你母亲担心你,那为父先告辞了。”
  父亲走后,我暗暗思忖,姚氏将那侍卫送去大理寺,看来是想防着凤御煊再次对我轻饶,如此事情,不必大肆宣扬,也已朝堂上下,尽人皆知。她却要如此大张旗鼓,将人送入大理寺公事公办,那即便是凤御煊再有心保我,这么一来,也无法安抚朝堂悠悠之口。
  若是姚冲一再挑唆为难,那倒霉的,岂止是胡安,我也很难安然留下。倒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先她一步,让那些细密算计落于空处才好。
  想到这,我赶紧唤来刘东:“皇上现在是不是在御清殿?便说我晕倒宫中,赶紧去请皇上亲自走一遭。”
  刘东应是,急急忙忙出了去,谁知没多久复又掉头回了来,身后还跟着福来。
  “娘娘,奴才带着皇上口谕而来,娘娘接旨吧。”
  我赶紧拜跪于地,细细听着福来传达的口谕。
  “今得详查,宸妃后宫结党营私,指使下人,谋害裕嫔皇嗣,以致裕嫔小产。顾念往日侍奉君之左右,贤淑德惠,功过相抵,于此,特罚其入太庙,守先祖之灵三月,若无特赦,不得擅自离开,以作惩罚,钦赐。”
  我赶紧拜谢,方才起身,顿时头昏眼黑,得了旁人扶,才能站稳。福来恭顺,朝我一拜:“娘娘莫急,这也是皇上保全您之上策,他日不愁没有重头再来之时,娘娘保重凤体。”
  我含笑,点点头:“有劳福公公亲自走一遭,待本宫收拾一下,便立即启程。”
  “娘娘保重,奴才这就回去复命。”
  “公公慢走。”
  福来刚走,刘东顿时手足无措,急急与我道:“娘娘,难道您真的要入太庙守灵?这不等于娘娘认罪了?太庙虽在宫中,可毕竟是历朝先帝灵位所放,难免阴气甚重,条件又差,此时娘娘怀了龙胎,万万使不得,娘娘请在三思。”
  我并无所谓,扶着他胳膊,坐上软榻,细密一思,缓缓开口:“如今之下,退一步倒是万全之计,我本想亲自请罪,原来皇上心思更高一层,已经予我更好去处。若是我们还执拗于争执孰是孰非,恐怕,那姚相的招式不会好受。”
  “可若是认了罪,说不定会”刘东欲言又止。
  我侧眼看他:“你细细想来,这般所为甚好,皇上一时不愿定判,我们还有机会可乘。这次皇后与姚相摆明了是借裕嫔之事,讨我而来,先自保,方为智举。不能让他们的手,潜入太深,不然,到时候收手,我们立刻当真是万劫不复。”
  “可是”
  我打断刘东所言:“邀月带些下人来侍候就好,你就与清荷留在兰宸宫,处理些杂事,清荷照看好小皇子,不可慌乱,有事尽管到太庙禀报我。”
  刘东闻言,哭丧面目,屈膝而跪:“奴才要跟着娘娘一齐去太庙。”
  我厉声:“扶不起的东西,你与我一道去能如何,若是真想着还有日后,便好生奔走办事才是正经。如今退一步,也是为了他日好进两步,能伸不能屈之人,只能为败者。”
  刘东轻泣:“娘娘放心,奴才一定不负娘娘所望,早日接娘娘回来。”
  “去吧,让邀月收拾好东西,立即起程。”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邀月站在我身边哭哭啼啼,打点行李。
  自古后宫嫔妃,若是一朝失势,只得沦落打入冷宫境遇,我随不至于搬去落英苑,可太庙一行,也已折损光耀许多。
  前朝静成皇后当初,也是被投入太庙守灵,而后莫名其妙死在渟荫殿。落英苑便是毁人身之处,渟荫殿却是毁人心之处,可越是如此境地,越是容易掩过风头浪尖,暂作栖身,可逃过一局。
  如此关头,凤御煊能做出此举,也算仁至义尽,有心护我。可也让我清楚知晓,在他心中,从未怀疑过,当晚御花园之中,我见得人就是凤宜玶。
  他知我一定不会吐口,我也知他必定会保全凤宜玶,两思不谋而合,天衣无缝。我们之间默契与猜忌,这世间无人能懂,无人能及,确是如此,也让彼此,劳心,伤神,痛不欲生。
  要带的东西不多,我只做简单御寒,还随带一些书籍。
  太庙建在皇城最北处,相较后宫与御清殿颇为偏远,宫门口停了轿子,就等我就绪。一步步走出宫殿,穿过园中,突闻身后传来孩子哭声,我心一软,回过头,看见清荷抱着怀森,急急往我这边奔来。
  我蹙眉:“天这么冷,带小皇子回去,小心着凉。”
  清荷啜啜而泣,屈膝而跪:“娘娘您要早点回来,小皇子日日都会哭着要母妃,娘娘。”
  胸腔之中,那一颗疲惫的心,婉转反复的疼痛,相似被狠狠攥在手心,我伸手摸摸孩子的脸颊,略带微笑:“怀森乖,希望到那时,你能张口叫一声母妃。”
  孩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拼命晃动两只胳膊,大哭起来。
  “带皇子回去,好生照看,不得有误。”我狠心收手,清荷抹泪,不顾怀森哭的撕心裂肺,抱着他转身进去了。
  “妹妹,你这就要去了吗?”苦色转瞬即逝,面上浅笑如常,我慢慢转过身,见姚氏带着几人站在门口处,似乎刚到。
  我俯身一拜:“多谢娘娘还能亲自给蓅姜送别。”
  姚氏微微蹙眉,踱步上前,握着我的手,忧心道:“此次事发突然,牵连甚广,不宜本宫再亲自过问,已经将人交由大理寺审查,没想到皇上能如此震怒,只当是辛苦妹妹了。不过事无定论,皇上还没有最终判决,妹妹的冤情,可得昭雪。”
  我撩眼含笑:“姐姐心思,妹妹岂能不懂?”
  “妹妹保重。”
  我再一拜,转身朝门口走去,其他人都站在门外,华韶嫄也在其中,她看我出来,竟哭泣着扑倒在我面前,伏于地面,哽噎难语:“姐姐,都是妹妹害了你,妹妹本不该说的,都是妹妹的错。”
  我微微俯身,伸手牵住她手,华韶嫄抬头,一双大眼里,清泪盈盈欲满,如是让人怜惜之色,我探身,与她近于咫尺,宛然一笑,声色微闻道:“你做的很好,可惜,百密总有一疏。”
  华韶嫄脸色微变,显然愣住,我不等她反应,扶她起身:“人各有命,裕嫔回去好生养着身子罢。”
  其他嫔妃并无上前之意,深怕与我近走,被牵连于内,无不是旁观,各怀心思。只有淑妃上前,扶着我胳膊,送我上轿,撩起轿帘那一瞬,听她轻声道:“娘娘是有福之人,又逢聪慧,定能渡此灾,安然无恙。”
  我看她笑笑:“借你吉言吧。”
  轿子从外围宫道一路往前,刘东与邀月跟在轿子旁侧。凤御煊终究没有来,责罚嫔妃,皇帝的确不用亲自前来,出了自己宫殿,嫔妃也只是一个穿金戴银,娇生惯养的平凡女子罢了。或许有一些,连如此地步都做不到。
  清冷宫道,两面堆了积雪,肃杀一片,红墙碧瓦,在雪色覆掩之下,愈发苍白萧条。
  等到下轿,已到渟荫殿门口,陈旧宫殿,只做平日来太庙祭祖焚香的休憩偏室,位于大殿的侧间,并不金碧辉煌,朴素而狭小,摆设简单,清清冷冷。因为之前刘东曾叫人简单打扫一遍,如今看来,还算干净。
  “娘娘,火炉棉被,厚褥都一应俱全,外面还有几名宫女太监侍候着,娘娘若是有事,便叫小太监去唤奴才过来,以后奴才也会每日前来的,娘娘忍耐几日。”
  我展目环绕房间一周,并不觉得不妥,轻声开口:“没有想象中那般差,小是小了些,我一人住,足矣。你们都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因为房间小,两只暖炉尚且够用,床上铺了厚实被褥,我坐在床上借灯光看书。
  房门轻响,有人推门而入。
  “娘娘,这里阴气太重,您喝点热粥吧。”邀月端碗,赶紧上前,把粥摆在我近前。
  “娘娘,您腿还寒疼吗?奴婢帮您揉揉。”
  见我点头,邀月暖了手,深入被中帮我揉捏起来。已到了深夜,我却丝毫无一分睡意,心中担心怀森这一晚会怎么过,总是放不下。
  “娘娘,夜深了,您休息吧。”
  “放盏油灯就好,你先去歇着吧,不用侍候了。”
  正说着,房门突然一动,邀月警觉,连忙回头,见有人欲进门,已入半身,不禁惊呼:“何人擅闯?”
  门外无人应声,只是静静推开房门,顿时冷风阵阵,扑面而来,我侧过头一看,不由得愣住:“怎么是你?”
  囹圄
  外面夜深风寒,树影摇曳,门被推开,狂风夹着飘雪,肆无忌惮涌入房间。我与邀月皆是一愣,邀月不自觉,已经挡在我身前,见那人披了一身薄雪,侧身而入。屋内灯火浅弱晕黄,衬得来人一张脸似覆了一层淡淡金泽光华。
  “宁,宁王,您怎么来了?这”邀月不曾料到这种光景竟然能见到凤宜玶,一时没了主意,看看他,复又转过身看看我。
  我此时诧异甚比邀月,倍感措手不及。可人已到眼前,我只得微微定神,轻声开口:“邀月,去煮些热茶。”
  “奴婢这就去。”邀月再看凤宜玶一眼,匆匆推门而去。
  “蓅姜,你可还好?”凤宜玶今日穿了一身白色,就似窗外漫天遍地雪色,冷冷清清。见我倚在窗边,便踱步靠近,微微倾身,一双长眼,微有碎光纳于内,已然有情。
  “宁王,此时此刻,你应该出宫了,怎么还留在宫中,又如何来了太庙?”我满腹疑惑,风头浪尖之上,我明敌暗,竟也不知到底还有所少双眼再看,多少颗心在算,他这么肆无忌惮之为,怕是又要让彼此陷入不白之冤。
  “我刚从御清殿过来,本是该出宫了,借故去了藏书殿找些东西,方便我来看你。蓅姜,本是该我站出来护着你的,如今,竟是让你担了这么多,我始终,心不能安,如何眼睁睁看你置于此险境?”凤宜玶面色微紧,不似平日那般薄凉,总算有了人该有的情绪,稍有燥急。
  我抬眼看他:“这场是非之中,你我两人,必要有一人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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