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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与刘承恩过来,双双跪倒磕拜,楚涟扶起,道:“你夫妻二人,当相依相扶,恩爱白头。”说着已是老泪纵横,楚玉悲呼一声,又跪倒在地,楚涟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抚其背,道:“玉儿,好好的,有需要就回来找爹爹。”楚玉拭泪道:“如时过境迁,女儿当回家侍奉双亲。”刘承恩也道:“请岳父岳母放心,刘承恩誓护玉儿周全。”楚涟知她是决意不愿半点连累家里,长叹一声,将女儿女婿紧紧搂住,半晌推开,三人挥泪而别。
几日后,楚涟来到苏州南宫府,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妹妹,楚漪已面目削瘦,神色痴然,见哥哥到来,挤出个笑容道:“哥哥近来可好。”楚涟叹道:“一别多年,妹妹清减至此?”楚漪叹口气,朦胧的看着楚涟,幽幽问:“哥哥可还记得妹妹当年出嫁之时模样?”楚涟爱怜道:“在哥哥眼中,妹妹永是那豆蔻年华。”
楚漪冷笑道:“豆蔻年华?前尘之事罢了。”楚涟拉着她的手,道:“漪儿,随哥哥回相州罢,那里也是你的家。”话落声已哽咽,眼角渗出泪来。楚漪摇头道:“不,我不走,我是南宫家的人,我要等着他回来,我要问他为什么。”声音戚厉惨淡,言语间泪已滚落。
楚涟硬起心喝道:“你等他做甚!你随我回相州!”楚漪却笑道:“哥哥,这是你平生第一次对妹妹说重话,妹妹却知道,这是最心疼妹妹的一句话。”楚涟已忍不住落下泪,哭道:“漪儿,是哥哥不好,有负爹娘之托,没有照顾好你,你就随哥哥回相州,咱们兄妹为伴吧。”
楚漪摇头道:“妹妹决意等他回来,哦,还有红颜,红颜……”楚涟掩面而泣,楚漪却在他抬袖之际看见他别在腰后的短刀,目光一闪,伸手取了过来,惊道:“哥哥,长青呢?”楚涟尚未言语,楚漪又问:“哥哥可是见着长青了?可还见着红颜了?”
楚涟长叹一声,将红颜已死,南宫长青隐世的消息说出来,楚漪听了却极为安静,目光如水,垂首轻抚着短刀,淡然道:“红颜儿去的天上,不再苦了,在人间他们是成不了夫妻,或许天上可以,也好也好,把信也给我吧。”楚涟见她绝望之色,心知信中内容必是绝情之言,不敢给她,楚漪却突然笑起来,道:“罢了,不看我也知道内容。”
楚涟见她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漠然不语,生怕她承受不住打击发疯,劝道:“旧事随他忘去,保重身体要紧。”楚漪却看着他,叹道:“哥哥,妹妹有句话,望哥哥理解,儿女之事莫多忧愁,自苦一个情字悔煞多少人。”楚涟想起一双儿女,点点头,遂也醒悟妹妹是早就知道英儿与玉儿的事,垂首默默,却听耳边楚漪念道: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楚涟一怔,抬头见楚漪满目深情,念得戚然断肠,正要喟叹,突听楚漪喊一声“红颜!”楚涟忙转头去看,却在回首一瞬,背后一声刀落之声,楚涟心中一震,回身已见楚漪自刎倒地。
楚涟悲呼一声“漪儿!”把妹妹抱在怀里,那鲜红的血顺着脖子流满衣襟,楚涟用手捂住那伤口,伤心寸断,楚漪笑看楚涟,楚涟大哭:“漪儿,你不该如此。”楚漪笑道:“哥哥,我已看尽红尘,无所留恋,但有一事求哥哥。”楚涟哭道:“妹妹说,哥哥无不应许。”
楚漪道:“望哥哥在我死后,一把火烧了这里,干干净净。”楚涟待要不允,楚漪道:“命已如此,我楚漪嫁于南宫长青,当年誓愿,声声入耳,生死不改,只恨造化弄人,所托非人,误我一生。”说着,泪已流出,楚漪硬声道:“所托非人,误我一生。”含恨而逝。
楚涟跪于堂前,抱着妹妹的尸身嚎啕大哭,直待眼泪流尽,楚漪身体僵硬,楚涟坐在地上,哀哀不已,哆嗦着从怀里取出南宫长青的信,展开一看,狂笑起来,将那信掷于地,起身端起烛台,悲喊道:“妹妹,妹妹,红尘已尽,魂归太息吧。”掷烛燃火,顿时火势蔓延,楚涟掩面奔出,地上那信在火苗中一个旋身,即成灰烬,字字心酸,复不可见:
深画眉,浅画眉。蝉鬓鬅鬙云满衣,阳台行雨回。
巫山高,巫山低。暮雨潇潇郎不归,空房独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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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五 多情总被无情伤
更新时间:20081026 17:19:49 字数:3477
八十五多情总被无情伤
恍恍惚惚的,白如歌一抬头,瞧见眼前断垣残壁,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那座破庙前,刚才还迷糊的意识突然间清醒起来,恍如这春光大地一般,她轻轻的走到庙前,木门微掩,她伸出手来推门,手指刚触及门环,冰冷的金属让她一颤,又缩回去,合掌垂目,口里低低的念叨着什么,片刻,才复睁眼,小心的推门,木门带着浑重的声音开向两边,殿堂内冷冷清清,没有菩萨没有香烟,当中的神座上用黄绸布裹着一堆什么东西,棱角突兀,白如歌知道那必是当初自己一掌推碎的菩萨,秀才又拾掇了残瓦碎片供奉起来。
白如歌跪在那黄包袱前,默默的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又转过厢房,房门紧闭,透过窗户看进去,里面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桌面一层薄薄的灰土显示已多日无人打扫,白如歌知道秀才走了,心底泛起淡淡的落寞,对着屋子发了阵呆,又折回殿堂,叹道:“秀才心中有国有家,故能充实快乐,白如歌哪里能比得了他?我果真是他口里说的‘毫不知礼德训戒,口出狂妄之言,出手毁神灵之物,罪过罪过’之山野女子了。”
退出殿堂,白如歌轻轻合上木门,刚走出两步,远远的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急促,白如歌转身又进门殿堂,迅速关上门,靠在墙后,有人大步奔到门外,敲门喊道:“如歌,如歌,你在不在里面。”白如歌心里猛的一震,这是楚英的声音!这声音勾起了她的前尘往事,泪水夺眶而出,白如歌迟疑了片刻,疾步绕到神座壁后,楚英推门进来,殿内空空无人,楚英又连呼几声,仍是无人应答,怆然坐在地上,白如歌从砖缝中看过去,楚英的一身白衣又脏又破,头发凌乱,原本就轮廓分明的脸已瘦得削尖,下巴上乱七八糟的长着胡须,已完全不是去年在相水边初见时那英姿焕发的少年了,不过是一个贫困潦倒的落泊汉子罢了。
白如歌自知罪孽深重,止不住的泪流,身子软靠在墙上颤抖不已,见楚英痛苦得双手捶头,再也忍不住往外走去,却在这时,门外进来一个漂亮的白衣女子,正是冰儿,只听冰儿淡然道:“我早说了,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她既然有意躲你,你又怎么会找得到她?”楚英不理她,冰儿又冷笑道:“你不如去向易水寒要人,只需将事情一说,他岂能不将人拱手交给你。”
楚英猛的站起来,怒视着冰儿,半晌,压住怒火,沉声道:“你最好立刻从我眼前消失,不然,别怪我对女人不客气。”虽是无人在场,这话仍是将冰儿羞辱得无地自容,柳目圆瞪,道:“我果然是自做孽,不可活。当初就不该从资水中把你救起,也省得如今受这般苦。”转身离去。
楚英冷眼瞧她离去,继续席地而坐,白如歌犹豫着又退回墙后,悄悄的看着他,不多时,只见冰儿身后跟着两个小丫环,三人快步走到楚英面前,冰儿道:“我刚刚得到一个好消息,你要是不要知道?”
楚英漠然道:“你能有什么好消息。”冰儿道:“我知道你那心上人在哪里,这算不算好消息?”楚英眼睛一亮,弹身而起,问:“如歌在哪里?”
冰儿冷笑道:“你倒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可惜人家流水无情。”楚英眼中神彩暗下来,又问:“倒底在哪里?”冰儿将脸一沉,道:“刚才是你让我立刻消失,全然不顾我的颜面,却没有料到这么快又落到我的手里,真是可笑。你既然这么想知道,却又不求我,我为何又告诉你?”
楚英眼一睁,问:“你的消息可确实?”冰儿道:“冰儿的消息从未有过不确实的。”楚英点点头,又问:“你要我如何求你?”冰儿低头想了想,一字一顿道:“我一心追逐的,就是她手里的那半部剑谱,我告诉你她在哪里,你找到她后,想办法把她的剑谱给我。”楚英怒道:“岂有此理,剑谱是如歌的,我岂会从她手里拿东西给你,若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现在我就视你为敌。”
冰儿看他脸色大变,知道说不动心,只好妥协道:“真是难为你这一门心思念着她了,好在你还念着我的救命之恩,白如歌是你的心肝宝贝,她的东西你也是万万不愿动一丝一毫的,我也不勉强你;可是血手胭脂同样毁了我的一样心肝宝贝,我要你杀了她。”话说到此,冰儿已面带怨恨,戚然有泪光,楚英心中略有犹豫,如果不是血手胭脂暗中下药,自己岂能得到如歌的清白之身,然而,正因为如此,才使得如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回道:“好,只要我能见到如歌无恙,我一定把血手胭脂的人头提来见你。”
白如歌听得楚英要去杀人,很是不愿,思索如何阻止,冰儿喟然道:“你虽然愿意为我杀了那恶女人,可终究是为了她才这样的。但得一日,我能有……”
楚英等得焦急,问:“我已答应你的要求,现在,你还不快告诉我如歌在哪里。”冰儿恨道:“也罢,你快去吧,她就在她的娘家白水镇白府里。”楚英听了拔脚就跑,忽又转身,疑道:“你莫不是欺骗我?如歌是从那里哭着跑出来的,怎么会再回去?”
冰儿摇头道:“我也不知原因,但是消息绝对准确。”楚英站着不动,冰儿不悦道:“我手下这些人得来的消息绝无可疑,再者,你也许诺我杀人,我为何要欺骗你?你可以不信,但是你自行放弃,仍不能对我背约。”
楚英咬牙道:“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去。你只管放心,我答应你的事,绝不反悔。”掉头就走,就在这时,但见银光一闪,一件银晃晃的物什从殿堂内飞射而出,只奔楚英面门,楚英不闪不避,伸手一操,将那物什扣在掌中,伸掌一看,脸色顿变,“啊呀”一声,冲进殿内,象一只无头苍蝇,狂奔狂喊:“如歌!如歌!你明明就在这里,为何不愿意见我?如歌!如歌!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我知道你恨我,你就出来亲手杀了我吧。”
殿内沉寂得可怕,楚英来来回回的转,始终未见到白如歌,急得手舞足蹈,泪如雨下,突然走到那黄包袱前,打开见是一堆瓷土,也知道是菩萨的残骸,“卟嗵”跪下来,“咚咚咚”连连磕头,口中喊道:“菩萨菩萨,我求求你,让如歌出来见我吧,她要打要骂要杀,我都绝无怨言,只求见她一面,求菩萨大发慈悲,只要菩萨成全我心愿,我来日一定为您重塑金身,长年香火供奉,求求菩萨。”
冰儿呆呆的看着他发了狂似着磕嗑头,只怕他将头磕破了,上前道:“你莫不是疯了,这样磕头?不过是一堆黄土罢了,拜它做甚?”楚英回头冲她吼道:“滚!滚!如果不是你和血手胭脂干的好事,如歌怎会离我而去?滚!”
冰儿自小养尊处优,一呼百应,哪里受过这等侮辱,且当着丫头们的面,当真是颜面尽失,顿时又羞又怒,伸手抓向楚英的左肩,楚英也是怒火攻心,认不得眼前是谁了,见手来抓,倐的侧过身,左手一抬,扣住那脉门,右手疾出一掌,力道奇大,冰儿哪里料到他会下此狠招,来不及躲闪,左肩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立时疼得“哎哟”一声,嘴角渗出血丝来,连退几步,靠在墙上,花容全失,门外的两个丫环见小姐被人欺侮,双双拔出剑来,跳在楚英左右,大喝一声,双剑齐下。
楚英一把操起地下蒲团,顺手扬出,那蒲团打着旋儿扫向两丫环,两丫环不敢相迎,连忙后退,等蒲团落地,这又冲上去,楚英也不理她们,接着俯身磕头,冰儿美目中落下泪来,阻道:“退下。”两丫环应声而退,冰儿痴痴的看着跪在地下不断磕头不断乞求的楚英,掩面摆摆手,领着两丫环悄然离去。
梁上落下几颗水珠,掉在地上,楚英没有发现,白如歌正坐在房梁上,泪流满面,俯在地上的楚英,那一声声的磕头声和乞求声,象刀子一般绞着她的心,让她疼痛得撕心裂肺不能喘息,她默默走到楚英身后,伸手封了他的穴道,蹲下身来,从后面轻轻扶起他的头,用衣袖为他拭去泪水和那磕出的血迹,那鲜红的湿痕和着泥土仿佛是自己的血肉,她将脸贴在他的背上,温柔的搂住他,无声的抽泣,她再也忍不住为他感动,她知道,即使肚子里有了易水寒的骨肉,她也不能抑止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刻骨铭心,因为她实在欠在他太多太多,即使倾尽所有,也不能还清这笔情债。
对不起,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