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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济安虽然不喜女儿与妾室来往得密,想着女儿长年关在家里像是关禁闭,也就算了。
就连那次郑绣绣出院子,第一次碰着欢娘,也是本来想去找妙姐,只是见着妙姐年纪跟自己相仿,又会讲话逗自己欢心,小女孩喜新厌旧,一时忘了目的。
这次也是因为妙姐好几日都没出房门,郑绣绣听鸽儿说她病了,才叫腊梅再去问问,谁想提前先得了这信儿,又被高姨娘从女儿这先晓得了。
高姨娘和柳倩娥虽然各怀私心,见老爷欢喜地拿妙姐当做宝,自然还是时不时上门探视,样子还是做的。
说是看望害喜的人,个个却是领着婆子丫鬟大张旗鼓地过去,生怕别人不晓得。
可怜了妙姐,本来就惧怕人气,这下子更是每日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见着个人来了,畏畏缩缩躲在床榻角落,捂着还没全显怀的肚子,话也不敢说。
柳倩娥到底是正室,看了两次,大多时候也就叫焦妈妈代自己去了。
倒是高翠翠,晨昏定省,去得频繁,有时竟是连柳倩娥那边都不去请安了,说是自己忙着照顾新手孕妇,老爷同意的,免不得又将柳倩娥气得难受。
郑济安为了尤婆子那事儿,本来对高姨娘还有些介怀,这会儿见她跑得勤,不做声不做气儿,又不吃醋,心里宽慰,去了瑞雪院,反被她推回,说是这家里如今最该陪的不是自己,听得郑济安更是感怀不已,什么结都打开了,与高姨娘恢复了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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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欢娘陪着柳倩娥去西院,正撞见了高姨娘和郑济安双双都在。
郑济安正在临窗的大案上写字,望着老二温柔妥善地照顾老三,屋中摆了个小火盆,炭火烧得暖意融融,有妾有子,夫复何求,看得他十分受用。
妙姐因怀孕的缘故,长得胖了一些,脸上腰身都添了些肉,不到隆冬,却穿了两件厚实棉袄,坐在榻上,被高姨娘一口一口喂食汤药,脸上有点儿无奈,却还是努力吞咽,见欢娘跟在奶奶后面来了,脸皮儿一动,笑了一笑,好像很是高兴。
她虽与常人有些不一样,但这家里谁真心对自己好,还是隐隐清楚。
柳倩娥见高姨娘只跟自己行了个坐礼,就转过身,继续喂安胎药,那着紧模样儿就像自己怀了个大胖小子似的,忍住心头愠,坐了下来,不冷不淡:“三两日来一次也就好了,一日来几趟,就是个健康人,也嫌闹得很,更何况是个孕妇。”
高姨娘瞥一眼不远处的老爷,客气笑应:“家中事杂,姐姐得要一件件儿理顺,忙不过来,三两日来一次自然没问题。妾身无所谓,总归也是坐着发闲,就来多探探三妹。再说了,这家里头,就妾身一个人怀过孩子,三妹是头胎,妾身是有经验的过来人,总能帮忙提点一些。”
柳倩娥火气一涌,见高姨娘这次竟是摆到台面上羞辱自己,又见郑济安完全没帮腔的意思,自顾写画着,满满的都是纵容,啪一声,站起来,劲儿过猛,不慎摔了手边案上的铜造小手炉。
声音一响,妙姐被吓着,不由自主将身子一缩,却也晓得不能得罪夫人,只死死咬了下唇,不敢说什么。
倒是高姨娘得了这机会,连忙将妙姐一抱,露个惊惶相:“嗳哟,吓着了,可别动了胎气。”
郑济安那边心里一慌,掷了笔,陡然开口:“别闹了!闹什么闹!该回屋的回屋去!”
这屋里还有谁是多余的。
高姨娘得了老爷这一吼,更壮了势,扬起脸,朝柳倩娥一笑。
柳倩娥心里凉了半截。
欢娘搀着她,只觉她身子筛着。
半晌,柳倩娥慢慢平复下来,坐下来歇了会儿,问了两句,搭了焦妈妈和欢娘的手起身。
临出门前,柳倩娥回头一看,见到高姨娘脸上闪过讽意,又端起碗勺,装模作样儿的给妙姐递羹喂汤,不时还温言细语:“……妹妹多少吃些。这两个月是有些吃不下,哎,我当初比你还厉害着呢……这家里啊,也就咱们两个能惺惺相惜,体会这女人怀孩子的苦楚了,旁人啊,肚子里没得存货,也就只知道张张嘴皮了……”
走出门外,瑟瑟塑风一扑,经过院井入冬凋残的树下枝条儿,柳倩娥陡然撒开手,停住脚步。
欢娘和焦婆子自然也不敢超步,跟着驻足,悄悄望过去。
“男子婚前都是千日好……我如今倒彻底成了这家里最多余的。”柳倩娥语气萧索冷漠,不像平日那样放狠话,可听得欢娘却是更加心惊,那种惴惴不安的未知预感,越发深重。
纤指一抓,咔嚓一声,枯枝被柳倩娥扯下一截,扭在手里,竟是生生拧断。
已是气到了极致。
、第 28 章
月份一过;妙姐肚子逐渐隆起。
冬季大雪覆城;很有一段时日;雪封官道,城门不通出入,铺店关门闭户,郑家人倒也闲散,干脆个个窝在房间内;烧了火盆;捂了手炉,在室内休养生息。
郑济安大半辰光还是陪在妙姐这边院落,高姨娘犹在风头上;日日来西院,三人共作伴。
整个冬季无聊;欢娘也没别的事,除了完成日常基本任务,就是继续给香铺滕单撰笔,研弄那些脂粉调香,因为过年期间,铺子几名工人告假回乡,香铺生意也没个明显的淡旺季,案头工作比平日还增加了。倒也不赖,按劳分配,做得多,拿得多,还能攒丰厚些银钱。
欢娘将霍怀勋强行赠的那个珍珠扳指用牛皮纸包好,跟越攒越多的银钱一起放了瓦罐里头,虽然是不情愿收下,但丢掉?大可不必,她可没这么傻。
这暴发户手上的东西,不会是廉价货。
只是虽留着,但也不能被人瞧见,欢娘心忖自己一个孀居的内宅妇人,哪儿来的这么个贵重货,就算不当成贼赃,也当成偷人的铁证,便藏在板子下,夜夜贴了脑袋睡觉,才放心一些。
除此之外,欢娘便是随柳倩娥偶尔去妙姐那儿,眼见妙姐肚腹越来越高挺,身边这奶奶脸色越来越阴戾,又是高兴,又有些说不得的怪异,总觉一口心宛如肇县冬雪,积得厚厚,剖开后又不知道里面露出什么。
柳倩娥因受了郑济安的气,又因高姨娘和妙姐耿耿于怀,总闹着说喉咙管儿堵着,胸腹不畅,欲呕难呕,加上天气缘故,整个季节都是手脚冰凉,面色苍青,原先白净的脸皮儿,犹添了些瑕斑,穿得再多也不禁寒,以为染了病,请郎中回来,又查不出个所以然,只当成普通妇人带下不畅的症状调养着。
郑济安问过几声,再没个下问,大半时光仍是陪在西院,余下小半也是窝在高姨娘的香帐玉枕。柳倩娥心思越发悲凉,原先还在焦婆子面前骂上两句老不死的没良心,慢慢的,言语都少了,只窝在软被厚衾内晃神儿,一晃就能发呆个大半日,整个人都萧条下去。
恰好郑家香蒲由温室送来些培育的花卉,这日袅烟从铺子带些回来,欢娘见其中有芍药,配了些夏秋尚存着的干制玫瑰瓣,另加了蜂蜜和生姜,泡作热饮给奶奶端去,也算是趁人落难时,讨个欢心。
柳倩娥头两回见着欢娘端花茶来,并不当回事,只是寂寥之余,随口多问了几句。
欢娘知无不言:“芍药养血柔肝,散淤祛淤,泡制成热茶饮,更能促得血脉通畅,犹适严寒。”柳倩娥喝了两口,味道酸甜,倒也不赖,嘴巴上仍不屑:“你才几大,连正经学堂都没进过,稍微接触些花花粉粉,倒还成了郎中。”
欢娘也不好说自个儿成日在书楼扒制香焚香的书,只道:“这类花茶,常春馆的妈妈们也偶尔饮,有几名妈妈喝得久了,容颜如玉,肌肤柔腻,脸上色斑都是淡化了不少,妾才觉得可以一试。”女子不管年岁,到底总是爱俏的,柳倩娥听了这话,再没别的话好说,免不得开始叫欢娘每日煮几回送来。
欢娘见她将这花茶当水饮,又有些无奈,不得不阻止:“再好的茶饮跟药剂一样,过犹不及,适可而止即好,芍药虽艳,却有小毒。”焦婆子在旁边总得逞个能,咄嘴:“有毒的野花野草还给奶奶喝。”
欢娘连忙道:“此毒非彼毒,女子身子属阴,虚不受大补,这类花茶都有活血排淤效果,喝多了,怕反倒透支了血气。”
柳倩娥当场并没言语,隔了半日,却差欢娘过来,说是喝了这茶,近来手足确实热乎了,只是不能时时饮,干脆磨成粉子,方便。
欢娘照做,磨杵成齑粉,装了瓶罐里送过去。
又过十来日,年后瑞雪渐融,郑济安趁精神好,由成管家陪同着,一道亲去乡下祖产处的佃户家收租子。
临行前家人聚集在正堂内,郑济安将家事交了柳倩娥好生打理,别的倒没什么,惟独担忧妙姐怀孕近七月,肚大如锣,路都难得走,性子又不比正常人,只怕自己不在时出些纰漏,想这段时间高姨娘照顾得很妥帖,本来还是想交给她料理,见柳倩娥脸色蜡黄,恹恹少语,心里也晓得这些日子亏待怠慢了她,一时不好开口。
柳倩娥见老爷眼神迟疑,提到妙姐的安排就打了哽,不时望座下的高翠翠,也猜出八/九,拢起双袖,眼皮儿也不抬,半垂了脸,疲乏道:“妙姐那头,妾身定会看护着,离生产还有两个来月,老爷也用不着操心,一路也别太惦记着。”
郑济安见她这副提不起精神的病秧儿样,说话中气都不稳,哪儿能放得下心来。
一对家主形色,高姨娘尽收眼底,立身福腰:“妾身也会辅着夫人,一齐陪着妙姐儿,不得有事的。”柳倩娥举目瞥去,眼神微微涣着,像是个病患,连个中心点都捕不到似的,一脸的颓然。
高姨娘看得心头欢喜,这夫人原先一双眼看人还算凶厉,如今连这点儿精神都没了,再折腾个几月,丢了命最好不过,年轻又如何,阳寿还不一定长呐。
柳倩娥缓道:“妙姐这几月都是你在照顾,你顺了手,又有育儿经,我也不跟你抢这功劳,家务事多,我身子最近也不爽利,就劳烦你多费心思,两头跑跑吧。”郑济安就等自家夫人主动讲这话,立马心里一宽,朝高姨娘提了声儿:“是啊,夫人近日身子也不好,一人挑不起两头事,你就代她继续照顾你三妹妹吧。”
高姨娘得了柳倩娥退让,又听郑济安托付,横下腰肢,喜滋滋应了。
郑济安离府七八日,家宅一如平日,无风无浪。这日不到昏光,天暗下来,风刮得劲道,隐有雪兆,欢娘正要叫韩婆子和袅烟将院子的前门后窗闭紧,外头传了婆妇惶惶步伐声,出去叫袅烟抓了个人问,只晓得是西院那边出了事,披了个毛氅,赶了过去。
去到西院,门口有婆子守着,欢娘远远一看,篱墙内柳倩娥和高姨娘都在,柳倩娥面朝厢窗,看不清头脸,脊背挺得高直,愈显身子清冷。
高姨娘却是抽走了三魂六魄般,垮着一张背,往日不疾不徐的温雅气态,早没了。
厢内女子痛苦声不绝,压得极低,像是想叫又不敢叫,或是根本已没力气叫了。欢娘心猛跳,正要几步进去,却被焦婆子迎过来,一手挡了,皱了花白眉,压低声儿:“欢姨娘到这头来是干什么,夫人又没叫你,回去。”
韩婆子得令,忙将欢娘胳膊一挽,不管不顾,强拖了回院。
欢娘心里明白有事,虽在妙姐身上,却又察觉得跟自己脱不了干系,整夜和衣无眠,再等次日天刚亮,汲鞋下地,呼着冷气,连炭盆都来不及生就叫袅烟去探,才晓得妙姐昨夜六月早产,闹腾一夜,生下个死胎,还是个男婴。
破晓甫过,清晨空气还是寒凉,欢娘由脚趾头冷到了顶,抓住袅烟袖口问:“产妇怎样?”
袅烟也是头一次经历这事,神魂还没完全回转,半晌才搓着手,吐出白雾:“小姨娘大出血,又疼了一夜……还昏睡着呢,不过依稳婆和郎中讲,胜在年轻,性命该是没大碍。倒是高姨娘那边不得了,听闻小姨娘早产前,喂她喝的汤剂里有些孕妇碰不得的,还一连喂了好几日,郎中说,怕就是这个,催了产,如今被夫人关了柴房内,打了几棍子,呼天号地叫老爷回家主持公道。”见欢娘脸色寡白,只怕冻出毛病,连忙去拿了个热脚炉放在边上,又去拾掇炭盆。
欢娘盯着袅烟风风火火的背影,将两只脚拢进毯,却仍是镇不住寒意。
郑济安接信儿,慌张赶回家,惟见着妙姐儿消瘪下去的肚皮,却见不着自己心心盼着的肚皮里的那块肉,大为悲恸,只觉希冀全消,管他三七二十一,先冲了柴房去,不分青红皂白将高姨娘拳打脚踢一通。
高姨娘晓得自个儿是着了柳倩娥的道,见老爷正是怒火滔天,求情只会火上浇油,怪只怪自己当初为了讨欢心,又为了接近老爷,扒上了西院的孕妇,后来又被夫人撺掇着揽下照顾孕妇的任务,才被人摆了一道,也亏得有些忍性,忍着剧疼,被郑济安踹完,才趴在柴禾草垛里头,双泪长流,说自己并不知道药汤里会有异物,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