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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以为然的样子,立时怒从心头起,一脚就踢到刘全身上:“死奴才,怎的挡了爷的路。”刘全是背着身子的,也没防备,一脚就被他踢到墙根处,手里的酒壶,也摔的粉碎。
见刘大智回来了,那些趁他出去,聚在一起的下人,忙垂手侍立。姜妈却是这时才扶着陈千金下轿,抬头就见刘全被踢到墙根处,也没个下人敢上去扶的,心疼不已,又仗着自己是陈老夫人亲自交代的,示意个小丫鬟来扶着陈千金,自己上前对刘大智道:“姑爷,这在外面,当了众人的面,怎的对家人非打既骂,这要传出去。”
姜妈这话,虽有私心,却也是好话,谁知今日刘大智一来是在酒席上着了一肚皮的气,二来对姜妈也是早就看不上眼,嫌她在陈千金面前搬弄是非,只是一来有碍于她是陈家的人,二来姜妈平日是极会做人的,等闲找不出错处。
刘大智听了这话,冷笑道:“陈家好家教,这下人,可都教训起姑爷来了。”姜妈听了这话,脸就像吃了自己的姓一般,热辣辣起来,陈千金本是扶了丫鬟的手,要进去,却听见刘大智排揎她妈妈,皱眉道:“这陪房的妈妈,本就有教导之责,相公又何必发那么大的气。”话还没说完,姜妈也吃了刘大智一脚,滚到墙根,恰和刘全做了一对。
陈千金这下却也动火了,对刘大智道:“相公今日是怎么了,好好的去吃酒,也没人给你脸色看,怎的回来了,还没进屋,就在这里打骂下人,叫人看了,成什么话?”刘大智却是酒有些上头,听见陈千金这话,转头看向陈千金,见她一张脸,虽妆点的鲜艳,身上的衣服首饰,也十分华丽,只是除了这些,眼角已经有了皱纹,偏又抿着嘴,一张唇,早不是小姑娘的娇艳欲滴,早已干瘪萎败,虽也搽了胭脂,看来却更是生厌。
刘大智又想起陈千金近年来对自己那些妾的手段,心里越发厌恶,当日看在她家世面上,还让她三分,今日自己横竖已经是被罢官了,舅兄又在家守孝,想来起复无望,也靠不上了,伸手推了陈千金一把:“我自管教下人,和你有甚相干?再说,若不是你平时管教下人不严,今日却也不会有这等事。”
这当着众人,刘大智给陈千金没脸,这还是头一遭,就连上回在徐州,那也是关着门的,陈千金那脸,立时拉的似马脸一般,也不慌着进去,沉声道:“按相公这样说话,我就该自请惩罚?”刘大智一只脚已经跨进门里,听见陈千金这样说,转身对她道:“你的所为,能休十次都不止,还在这里说些甚?”
陈千金气得涕泪交流,姜妈和刘全两个,此时互相扶着起来了,姜妈见陈千金流泪,忙上前扶住她安慰,刘大智见姜妈上前,心里更是厌恶,回头看见刘全哆哆嗦嗦站在那里,跺脚道:“这是在路上,等回到家,就把你们一个个都撵了出去,这才清静。”
见他发作,满院子的下人,都吓得跪了一地,陈千金此时要骂,却骂不出来,半天才哭出一句:“我好命苦。”姜妈顺过了气,对刘大智道:“姑爷,你待撵,奴也是陈家的人。”刘大智听见这话,更怒,反手一个耳光就打在姜妈脸上,嘴里骂道:“你陈家的人,怎的吃穿全是我刘家的。”
说着一指陈千金:“连她身上的衣饰,都是我刘家的。”陈千金听了这话,越发气的发抖,一张脸红到了耳根,用手指着刘大智骂道:“难道我陈家没有嫁妆来,旁的不说,你数次进京选官的花销,不全是我陈家的银子。”
刘大智见她翻出旧账,在她身前站定了,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你就别说这些,旁的不说,难道你大哥的忙是白帮的,那钱,是他垫的没错,但选了官后,各种礼钱,也拿去了几千,还有你二哥,在家没有钱花,不也常写信来借,说是借,可有一两银子还的,前前后后,也借去了数千两,你的嫁妆,全填进去都不够。”
陈千金听他提起陈二,心里只怪自己二哥太不争气,还是强挣着道:“难道不是你和他相好,才这等对他?”刘大智冷笑:“呸,谁和他相好,不中用的东西。”说着一指刘全:“连他荐来的这个,也是只会吃不会做的。”
陈千金身子晃了晃,就要倒下,姜妈忙道:“姑爷,你就少说两句,你和姑娘,却也是十多年的夫妻。”刘大智又是一个巴掌,打在她脸上:“老乞婆,等回了乐清,你和你家姑娘,滚回陈家去,我刘家,可没你们的饭食。”说着拽拽袖子,对刘全道:“还有你,也给我滚了,自去寻你宋家的亲戚。”
说着摇摇摆摆,就要进屋,刘全被刘大智这一场骂,骂的还愣在那里,落后听说,让自己也走,这下急了,这几年待在刘家,却也是衣食无忧,这要突然走了,自己年纪老大,又不是谁家缺人吃饭,怎的能留了自己,上前拦住刘大智道:“老爷,小的没旁的本事,再说已是残年,你这一撵,却叫小的到哪里寻饭吃。”
刘大智憋了这么多年的气,到今日方发出来,听见刘全这样说,眼皮都不抬一下:“我又不是开善堂的,管你到哪里寻饭吃。”
推开他,就走进屋,刘全愣在院里,老泪纵横,思来想去,若不是当年刘大智要娶自己女儿为妾,一家三口,怎落的这般下场,此时院里的下人,都走的精光,陈千金被姜妈和丫鬟们扶进屋去,只剩的自己一个,干站在这里,本想摸口酒喝,才想起酒壶已经跌的粉碎。
举目一望,见墙下有根手粗的棍子,心里想,一不做,二不休,却是拿了这个,进去吓唬他,让他不撵了自己。主意定了,上前拿起棍子,掩在身后,就进了屋。
刘大智正在丫鬟的伺候下,脱靴换袜,还摸一把丫鬟的嫩脸:“你今晚就从了我,等回了家,回过老奶奶,就抬你做二房。”丫鬟脸上带着娇笑,只是躲闪,刘大智一抬头,就见刘全进来,喝道:“这是你来的地方吗?滚出去。”
刘全听了这话,酒也上来了,只问的一句:“老爷,你就容小的在这吧。”刘大智厌恶的挥手:“滚,不然打折了你的腿。”手却从丫鬟的脸上渐次往下。
刘全听的这句,从身后拿出棍子来,往他头上只一敲:“既如此,就得罪了。”谁知正打在他天灵盖上,刘大智倒下,只瞪了瞪腿,翻个白眼,就没了气息。丫鬟本是低着头的,见刘大智突然倒下,抬头看时,见刘全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大叫:“打杀人了。”
就要往外跑,刘全一棍打下,见刘大智倒地,还当他装死,却见丫鬟这一叫,心里害怕,上前拉住丫鬟,就要又打,陈千金本是在里屋,姜妈和丫鬟在劝解,听见刘大智在外面和丫鬟调笑,更是哭的难过,却又听见丫鬟叫打杀人了,姜妈机警,忙出到外屋,却见刘大智倒在地上,刘全手拿棍子,正在打丫鬟,吓得腿都软了,也不管不顾,大叫起来。
刘全打的丫鬟没声,正要跑,却见姜妈出来,也叫起来,顾不得许多,上前捂住她嘴,这时旁的下人,听见这里唤,纷纷来了,见刘全又要行凶,七手八脚把他按住。
姜妈得了性命,忙爬到刘大智身边,摸摸鼻息,却是毫无影响,这时陈千金也从屋里出来,忙乱的不知如何是好,驿丞听见这里纷乱,本已歇下,忙的披衣裳过来,也顾不得告罪,见了这样纷乱,几个仆人按住个人,刘大智睡在地上,一个丫鬟被扶在一边灌茶水,开头还当是刘大智借酒调戏丫鬟,粗粗问了原委,忙把刘全看守起来,又去报了知府,忙乱一晚。
这事却是也不甚烦,刘全何消上刑,就招了,判了凌迟,案卷转向刑部,陈千金在东昌住了一个来月,这些事方料理完,倒着实感顺娘的情,这头刘大智没了,自然也派人送信去乐清,刘母大哭一场,命人来迎刘大智的灵柩。
陈千金虽和刘大智无甚夫妻情谊,却也是棺木厚厚的做,不失了官家的体面,这日却见案子完了,就要收拾行李,预备回去,下人来报刘母派的人来了,陈千金还没说话,就有人一路哭着:“爹,你死的好惨。”进来了,众人都唬了一跳,抬头看时,却是个浑身穿孝的十岁孩子,哀哀在哭。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终于把这段写完了,剩下的就是尾巴了,啦啦啦,结文的曙光在向我招手,啦啦啦 1
陈千金皱了皱眉,起身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种,怎的乱认起爹来,都给我把他撵了出去。”她一发话,左右来了两个家人,就想把这孩子撵出去,外面传来一声且慢,跑进来个男子,只见他四十上下,生的一张面团脸,穿了素衣裳,看起来十分和气。
只见他也不行礼,就对陈千金皱眉道:“弟妹怎这般糊涂,这个孩子,却是伯母应的,过继到大智兄弟命下,这丧事,怎能少个砸盆驾灵的人呢?”陈千金瞧一眼来人,却是刘家族里的长兄,人都称他刘一哥,平日见了陈千金,那笑可都是从没断过。
这样皱着眉头,陈千金却还是头一遭,听了这话,陈千金冷哼道:“这要过继孩子,也是正事,却也要等到我回了家乡,和婆婆商量了,才好过继,这不明不白,把个孩子送来,却做何道理?”
刘一哥抄着手,点头道:“弟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你现在上有婆婆,她主张了,族里众人也同意了,自然就成了。”这话噎的陈千金差点没背过气去,她好容易顺了气,对刘一哥道:“这话说的,难道我这当娘的,连挑个自己合心意的儿子都不成?”
刘一哥摸一下胡子尖,对陈千金道:“这却是我疏忽了,乐哥,过来。”说着叫那孩子过来,要给陈千金磕头,认他做母,陈千金听这孩子叫乐哥,心知这就是五嫂子的长子,眼珠一转,也不受那孩子的礼,只是侧着身子对刘一哥说:“五嫂子家只有两个儿子,长子自然要继了她家的嗣,要过继,自然也是次子,怎的把个长子过继来了。”
刘一哥正在扭着乐哥要他给陈千金磕头,叫她娘,乐哥哭了这半日,肚里饿了,眼睛骨碌碌直瞧那灵前供着的供品,那听他的,刘一哥都要扭出一身汗了,还没让他跪下,猛的又听陈千金这样说,略愣了下,手一放松,乐哥早就挣脱,却那灵前抓果子吃,急得丫鬟忙上前要打他的手,却又怕他真是嗣子,到时候,可就是自己的家主了,不敢动,就愣在那。
刘一哥忙上前一步把乐哥抓过来,小声训斥道:“你来时候,你娘是怎么对你说的,怎的这般?”乐哥人虽小,却也记得,忙把果子放下,扑通一声跪在陈千金面前:“孩儿见过娘亲。”边说边蹦蹦蹦磕了三个头。
陈千金听他磕的那头,十分用力,叫丫鬟把他扶起,见他生的还算清秀,问道:“你既认我做母,可要知道,日后不能再称五嫂子为娘。”乐哥是孩子家,只记得娘说的,如果称大婶为娘,就可得好房子住,好衣裳穿,好东西吃,哪知道这生母和嗣母的区别,连点几个头,陈千金道:“你可要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说着就命丫鬟把他接到后面,安排他换衣裳,吃果子,刘一哥站在一边,看见陈千金轻易就允了这事,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上前道:“弟妹果是通情达理之人。”陈千金冷笑:“听一哥说的这话,乐哥却不像你侄子,反像你儿子。”这本是无心之语,谁知却惹起一哥的心事,一张脸,登时变的通红,半天才道:“弟妹好会说笑。”
陈千金命人把他安排在后面歇息。等他们走了,姜妈才对陈千金道:“姑娘,这孩子认了,却要万分小心,定要让他不认他亲娘。”陈千金扶住额头,叹气道:“这立嗣却是迟早的,婆婆定了,也只得如此,只是那个五嫂子,姜妈?”
姜妈给她捶着背:“姑娘,那五嫂子,只怕也是个不安分的,要不?”陈千金颓然的放下手:“旁的事,日后再说。”说着看向刘大智的棺木,叹气道:“先把棺木运回乡再说。”
玉莲她们听说陈千金要带棺木启程回乡,却也来辞一辞,玉莲到刘大智灵前上了一柱香,乐哥答拜了,玉莲垂下眼帘,刘大智在宋家教书时节,自己远远望见他,却也是朴实男子,当时也暗道自己终身有托,谁知不过转眼,自己就站在他灵前行香,抬眼看陈千金,见她面容憔悴,不过短短时日,就老了许多,上前和顺娘安慰了她,陈千金也略略应酬,各自散去。
陆秀在外做官,屡次升迁,辗转各地,也难得回到家乡,家乡的风物,自然也少听说。转眼就是嘉靖四年,嗣皇帝嘉靖帝和群臣,就嗣皇帝本生父和入继父的称呼问题,展开大议论,时任国子监司业的陆秀也被波及,虽保住性命,却被罢职还乡。
陆秀得到消息,对玉莲道:“娘子,我们可以还乡了,你可怪为夫不知变通?”玉莲把一叠衣服收拾好,笑道:“这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