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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来不在离别楼留宿的,昨儿兴许太累了。盼盼小心翼翼地跨过他的身,不慎勾到一截被角,甩了两下都没甩掉。
敲门声再度扬起。是谁呢,大清早的,十成十是来找豫顥天的。盼盼一急,重心不稳,竟坐到他身上。他蓦地睁开眼,乍惊乍喜地攫住她。
「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没解释完,人已被压回床榻上。豫顥天是头永难饜足的兽,狂乱地行使他弱肉强食的伎两。
「故意做什么?」他邪气地明知故问。
「你听,有人在敲门。」乘机赶紧推开他,把身子从他双臂中抽出。
豫顥天眉心淡锁,道:「你躺着别动,我去看看。」
「唔。」盼盼依言斜臥回软墸希簿部醋潘乇鸶叽螅乇鹜偷纳硇危拷『袷档募珉危辽涑龉磐墓庠螅词乖谔粽找坏降膶嫹績龋枪庠笠廊谎谟吃谂闻武贋嚨那锿小K难劭羰炝耍髅饔Ω梅吆抻氐模次位袒天露灰眩
豫顥天穿好衣裳,走到外边打开房门。
她没留意来的是谁,双眸仍盯着他的背影,看得出神。他的英挺不同凡响呵!世上除了他,没有人能每一举手投足均一一顫动她的心扉。
这是一种……爱的感觉?
不!一想到那个字眼,盼盼浑身发涼。爱上一个这样的男人,该当如何善终?千万小心失足成災,否则心中的漣漪将不会仅是漣漪,而是风波。
「我去去就回。」豫顥天交代了一声便出去了。
盼盼没资格过问他的私事也懒得过问,她趁小江儿她们没来之前,下床穿戴整齐,顺便动手将衣物收拾成一个小包袱,预备后天夜半时分离开紫宸堡。
咦!她从风軒带出来的细软呢?她记得是放在这个黑檀柜里的呀,怎么不见了?难道会是小江儿抑或是小云……豫顥天的嫌疑最大,只有他知道,她身怀鉅款,做为「跑路」之用。
该死的贼星货,自己已经那么富有了,竟还覬覦她辛苦攢聚的那么丁点手饰。去跟他要回来。
※ ※ ※
这是一个宜人的夏日早晨,立在临湖的庭院中,风夹着花香徐徐扑鼻,令人全身舒畅。
雕栏外的榕树,闪出一只长雉尾的綬带鸟,鸟嘴和眼圈各有一道漂亮的鲜黄。
榕树下俏立着一名丰姿綽约的女子,笑颜灿灿地望着逐步走近的豫顥天。
「表哥,你看,这是四年前我亲手栽的红棉,长得多好。」她正是豫顥天大妗的掌上明珠朱妍。
「唔。」豫顥天睇视着她,猜想她来此的目的。「算算日子,我们也有一年多不见了。」
「是呀,好久了。」两人步伐一致,漫步碎石子路,她有意无意地拿眼瞟他。「这段日子你好吗?」
「好。」
「就这样?」每次见面,总是她不停地说,他安静地听,偶尔才回应一、两个字,好、不好,是、不是,接着就没下文了。
「你想知道的应该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她。」豫顥天一言戳破她的心事,令她显得有些腆颜。
「你准备娶她?」既然说开了,她也就不需要旁敲侧击,索性单刀直入。他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之深厚当是可以无所不言的。
「也许。」他的回答虽不肯定,但也简单明瞭。
「族亲长老们同意吗?」朱妍弯身摘下一株含苞的玫瑰,玫瑰多刺,她一没留意,左手食指已冒出一点殷红。
「我的婚事不劳他人费心。」他取出方帕替她止住血。「疼吗?」
「还好。」她伸出柔荑覆在他按住她伤囗的手背上,脸面挪至他眼前,细声细气地道:「谢谢你。喝!你有白发了。」
「是,是吗?」他慌忙将手抽回,挥开脸去。「大概是前阵子岷江的皮货出了点狀況,南来北往几天几夜没睡好觉的关系。」
岷江的皮货商定期向漕帮租借货船,将货品运往內陸销售,途中常有盜匪劫掠,致使商家和船家損失惨重。上个月底遇上的海盜不但劫财掠货还杀伤船上的漕帮徒众,是以不得不劳动豫顥天亲自跑一趟。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欲言又止,又似一切尽在不言中。「帮务重要,你的身体更重要。我真恨不能生作男儿身,得以为你多尽一点力。」
豫家后辈,到了他们这一代人丁单薄,族亲们无不渴盼他两亲上加亲,尽快而且努力地繁衍子孙。他是她的,朱妍始终这么认为,除了她谁都不够格入主紫宸堡。
豫顥天淡然頷首。「你做的已经够多,身兼两个香堂的堂主,连仲魁都自叹弗如。」
朱妍忒谦地低下头。她确实是巾幗不让鬚眉,在漕帮之中,无人不识这位才气纵橫,武艺高超的女诸葛。她呕心瀝血的一心只盼能成为豫顥天的不可或缺的左右手,有时她甚至不自觉地以他的未婚妻子自居,专攬而独断地过问帮中的大小事务;为此也常和易仲魁闹得颇不愉快,直到前年豫顥天将她调往华北,才稍微收斂些。
「显然我做的还不够,否则今儿住在离别楼就不会是那位叫风盼盼的姑娘了。」她固执地重新将手放进他的掌心,要他慎而重之地握着。
月洞门后的花丛摇晃了下,即使如此细微的风声,亦难逃豫顥天和朱妍的耳朵。他两人同时发现仓皇躲在枝椏后的盼盼,也极有默契地不动声色。
「她和你不同,你和我情同手足,这份情——」
「我不要当你的手足。」朱妍激动地迴身扑进他怀里。「告诉我,你爱她吗?」
她的问题令躲在一旁的盼盼也惊讶地竖起耳朵。
豫顥天登时默然不语。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一个蓬门女子怎值得他赤诚相待?
走过大江南北,在滚滚红尘打拚近半生,见过无数你争我夺,競名逐利的猙狞场面,深刻体验到富贵如浮云,生命若朝露的无常。因此他虽贵为漕帮的龙头,却依旧出尘入世,淡泊豁达。
是因为这样的胸怀,所以特别不在意盼盼的出身,从而倾心于她?或另有原由?
朱妍仰着螓首,焦灼等候他的答案,他却千思百转仍釐不清紊乱的思绪。他爱她吗?躲在花丛中的盼盼是否也急于想知道这个答案?
「回答我的问题有这么难吗?」他考虑得愈久就表示他陷得愈深,愈难自拔,朱妍也曾全心全意地爱过,她了解这段空白之间所代表的意义。
那日当她的母亲告诉他豫顥天买了一个妓女,要她快过来探个究竟时,她就料到一切将已无可挽回。这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他,他不会单纯的只是去买一个仅供玩乐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他不会带回紫宸堡,养在紫宸堡,而且一住就是三个多月。
今日前来,她其实只是要看看那个叫风盼盼的女人到底有什么地方比她强?
「给我一个答案,让我重燃希望,或者就此死心。」她在他寬厚温暖的怀里找到一股寒流,汩汩地从襟囗直灌她的五脏六腑,教她駭然心惊。
「如果不介意,请让我答覆你的问题。」盼盼的声音从一旁传了出来。她受不了他们两个问来问去,切不进主题。她轻盈的身躯沐着晨光,由小径款步走出来时,朱妍顿时失了神,一张俏脸僵住了。
她娘果然没夸大其辞,这个叫风盼盼的女人,的确和她已去世的表嫂长得像极了,甚至比苏忆容还风流嫵媚,娇艳得不近情理。她表哥是因为这样才买下她的?天!她该高兴还是难过?高兴于豫顥天迷恋的只是苏忆容的影子,并非真正爱上风盼盼?还是难过他至今仍对一个死去六年的人念念不忘,而忽略了她殷殷的期待?
「你躲在后面偷听我们谈话?」朱妍故意拉下脸,让盼盼知道她和她的身分是不同的。
「也不全然是,而且只听到一点点。我是特地来找他的。」她大不敬地把手往豫顥天的脸一指。
「放肆!我和表哥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下去。」朱妍只为豫顥天一个人温柔,对旁人可极少有好脸色。
「哇,你是当官的呀,这么会打官腔?」看来这一家人都有暴力天分,得小心应付才好。「勸你最好对我客气点,不然我就霸着他不放,看你怎么当紫宸堡的女主人。」说着,她竟肆无忌憚地挽着豫顥天的手臂,晃过来晃过去。
「谁说我要当紫宸堡的女主人?你,快放了我表哥。」她倏地击出掌风,这一掌用了九成的功力,威势之猛几乎可以在片刻取了盼盼的性命。所幸豫顥天及时挡住,并将她两人拉开数个箭步的距离。
「盼盼,不许胡闹。」
「我?」哪有?明明是她挑兴在先,出手企图伤人在后,怎地反过来編派她?
「我警告过你,不许四处乱晃。回房去。」在任何时候他都吝于给盼盼好脸色看,好像他们是宿世的仇人一样。
「等等。」朱妍见豫顥天怒目盈然,尽管他冲着盼盼吼,但一半的怒燄却是燎向她的。她不是傻瓜,她看得出来,盼盼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逊于她。聪明人就该在这节骨眼表现出名媛椋愕姆绶叮苯影颜飧鲂℃礁靖认氯ァ!肝腋詹趴谄盍诵M愦笕舜罅俊!
很抱歉,我碰巧是个不折不扣的小心小眼小女人。盼盼瞅她一眼,道:「知错能改,善哉善哉。」
「是善莫大焉吧?」好笨,连这也不会。
「真的,什么时候改的,也没知会我一声?」她笑得更得意了。勾心斗角,玩弄心机这种「游戏」是她们风軒姐妹们闲闲无事最常要的手段了,欸,好久没复习,都快忘了。
「表哥,她就是你的新欢风盼盼?」她没说完的还有一串话是——怎么这么浅薄无知?
豫顥天冷冷地盯着盼盼。「你玩够了没?还不回房去。」
「要我回去可以,你跟我一起回去。」没把她的宝贝要回来,她岂肯这样轻易放走人。
「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囗,真是……」寡廉鲜耻!朱妍气她竟没大没小的和豫顥天说话。
「嘿,你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你应看得出来,我们是相看两相厌,甭说爱,连喜欢都谈不上。对不对哦?」她朝豫顥天吐了吐吞头,扮了个鬼脸,复转头调侃朱妍。「请你加把劲把他追回去当夫婿,免得遗祸他人。你们慢慢聊,我先告退。」走了两步突然想到还没问豫顥天要回她的宝物,忙又转身。「我有急事跟你谈,麻烦你待会儿务必回小楼一趟。」
第六章
兀自踱向离别楼,半途见一楼宇,名曰寄月軒,房门半敞,里头陈设亮丽,十分耀眼。盼盼看看四下没人,自己又闷得很,不如进去逛逛。
入门拨开当中挂顶的细密朱红帘子,四下排着十二把黑漆太师椅,两旁悬着许多名家的山水古画,堂皇而雅致。
拾级而上,尚有三间廂房,最前面的一间格外彩绣辉煌。红纱宫灯、飞龙雕刻、高几、瓷瓶……连墙上的画也——看不见?
一只巨掌猝然摀住她眼,扳转过她的身后,快速架往楼外。
「为什么?我只是进去瞧瞧,并没其他企图。」盼盼甩开豫顥天的手,愀然不悅地嘟着小嘴。
「那个地方不是你该去的,从今以后不准你再靠近寄月軒一步。」他的火气说来就来,完全不需要时间醞釀。
「不给去拉倒,把我的东西还来。」她张望了下左右,咦,那个漂漂兇姑娘呢?
豫顥天一愕。「什么东西?」
「少裝蒜了,我那包珠宝首饰不是你拿的会是谁?」
「我拿了你的首饰?」他听得一头雾水。
「承认就好。」罪行确鑿,她就不客气了,两手堂而皇之的往他身上一阵摸索。
豫顥天似乎并不以为忤,直挺挺地出着她搜寻。唔,这感觉满不错的,很……怎么说呢?如柔软的丝巾,蜿蜒飘漾,充满蠱惑。
「没有?」笨哦,他怎么会把那么贵重的东西带在身上。盼盼抬头瞪着他,嘿,他干么陶醉成这样?「你……」
「还痛吗?」他轻抚她瘀红未尽全褪的脸颊。
「不痛。」少在那里假惺惺,盼盼才不领他的情。「把珠宝还来,我就原谅你
豫顥天怔愣半晌才明白她所指为何。「紫宸堡供你吃、供你住,还需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那些东西到哪儿去了,他的确不清楚,如果她喜欢,他可以给她十倍于那些首饰的珠宝。
「是我的东西就该还给我,你想买一送一?」一急起来,她就开始口不择言。
「你是我的人,同理可证,你的东西想当然尔也是我的东西。我暂时免费替你保管,你该感激我才对。」他存心逗弄她。
「多谢你的鸡婆。」盼盼气得眼瞳烧起两簇火炬。没有了那些珠宝,等她逃出紫宸堡以后要怎么过活?何況还有亚倩、亚萍和亚娟她们需要她关照。不行,今儿拚了这条小命,也要把东西要回来。「那些首饰和你庞大财产相较,只是九牛一毛,是男人的话,就别婆婆妈妈,拿出来,我不要你帮忙保管。」
「这么赶着要回去,莫非你有急用?」这是否意味着她又要再一次离他而去?豫顥天的胸囗结实地撞击了下。
「对……也,不对,我只是觉得这样比较有安全感。」有了盘缠她才可以随时跷头呀。
「在紫宸堡你没有安全感?」他稍一用力,将她拉进臂弯里,让她的脸颊帖在胸囗倾听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