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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一紧。这么荒僻的地方,不该有别人来的,而她?
不是走了么?
“峥鹏!”
他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呼吸一滞,果然,是她的声音。
他不再犹豫,提气加紧脚步往前走,不知为何,心里本该高兴她还记得这里,并且跑到这里来找他的,可他现在只觉得丢脸,羞愧难当!
但他一个病人,如何能跑得过一个健康人,更何况这个健康人,还是个勇斗盗贼的炸药桶女侠客,所以当安卉超过他并且拦在他面前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感到吃惊。
他只觉得无比懊丧。
他摆出一张厌恶的脸,有气无力地冲她吼,“你想干嘛”
安卉嘻嘻一笑,把一枝糖葫芦向他递了过来,“呐,给你!”
他怔住了。
他呆呆地望着那枝糖葫芦。鲜红的果子,发亮的糖油。他说不出话了。
“你想从那个门溜出去玩是不是?”安卉指指那扇门,笑了笑,“我就知道。呐,乖,先吃完这个,一会儿我就带你去。”
他简直无法置信,一时间,他也不记得跑了。
安卉又是莞尔一笑,轻轻挽起他的手,对他说,“来,走吧,我们到那边坐下来吃。”
走到长椅那边坐下,她把糖葫芦递过来,“上次你就说过那家店的糖葫芦特别好吃,我让老板特别加料,你快尝尝。”
他却别扭得僵着脸不动。
她就把糖葫芦直接塞到他手里。
她自己,则把那一只吃了一半的重新又放到嘴里吃了起来,咬下一颗果子,在嘴里大嚼特嚼,一脸的幸福,和满不在乎。
他默默地看着她,过了很久,才心有不甘似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她听了,立刻把脸扭过来,笑得满面春风,“你看吧,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
他气得脸孔当场就黑了下来,站起身,一把就将糖葫芦向她丢了过去。
黄黄的糖油,把她的衣服都弄脏了,她低头看了看,把糖葫芦拿起来,鼓起嘴巴吹了吹,“不吃就不吃嘛,干嘛要乱丢呀,不吃给我吃”谁知唐峥鹏又突然伸手过来,叭的一下把糖葫芦拍掉了,这下可是掉地上了,沾了灰,粘了草,看你还怎么吃。
安卉看了看糖葫芦,又看了看唐峥鹏,终于有些生气了。
她呼的一下站起来,“唐峥鹏,你别太过份了哦!别看我老是让着你,你就给我蹬鼻子上脸哦,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啊,姐姐我要是真发起飚来,可有你好受的!”
看她捊着袖子张牙舞爪的样子,唐峥鹏反倒轻松了。
“你要打就打,吓唬谁啊!”他冷冰冰地挑衅道。
安卉哇呀呀地就举着拳头冲过来了,唐峥鹏一脸平静地闭上了眼,等待着她的发飚。可谁知,等了半天,什么也没等到,只觉得脸前面痒痒的,好像微风拂动的样子,他困沌地睁开眼,结果令他大吃一惊,安卉哭了。
他愣了一下。
随即又恶狠狠地骂道,“哭什么哭,挨打的没哭,打人的倒先哭起来了,你这是在替我号丧吗?”
安卉突然就真的拿拳砸他,一拳一拳地,全都砸在他的肩窝上,但他一点也不感觉疼,她下手还是太轻了。他多希望她能够狠狠地砸他,砸得越重越好,越疼越好!
大概是砸累了,安卉突然把手一放,将脸扑入他胸口,哽咽喊道,“峥鹏,你干嘛要这样,干嘛要这样对我?”
他突然也就哭了起来。
随着热泪滚滚而下,这些天来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纷纷涌上心头,“我不会好啦,我快要死啦,笨女人,你就离开我吧!”就这么说着,像是为了要印证自己的话似的,一股令人绝望的衰败之感兜头扑来,唐峥鹏两眼一黑,双腿一软,栽倒下去。
醒过来时,已是晚上,病房内只亮着一盏床头灯。
他一睁眼,就习惯性地寻找安卉,结果发现安卉就安安当当地坐在他身边,手捧着着他的手,两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瞪着他,也不知,她已经就这样巴巴地等着他醒等了多久,就这么想了一下,他的心就已经整个地涨痛了上来。
他刚张了张嘴,安卉就立刻俯身过来,“你想要什么峥鹏?渴吗?要喝水吗?”
他闭了下眼皮。
她立刻起身去倒水,回来后半扶起他,慢慢地喂他喝下去。
喝完后,她小心地扶他躺回去,再拿来毛巾给他擦嘴。
他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心里有一大堆的话,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正如她所说,她真的不会走,无论如何也不会走,她做到了。而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他再也给不了她什么了!
除了这具急剧衰败的身体,他还能给她带来什么?
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害怕自己会在她温柔而坚定的眼神里沉沦下去!他的沉沦,除了让她跟着自己一起死,不会再有别的作用了。可是——
“峥鹏”
突然间,安卉轻轻地趴在了他的胸口上,娓娓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我想告诉你的是,无论遇到再坏的事,都没有比你抛弃我更让我难过!”
唐峥鹏胸口一滞。那种令人迷茫的痛苦又一次袭来了。
安卉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他,幽幽地问道,“峥鹏,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喜欢你,喜欢你,从没停止过,一直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停止地喜欢你。
像是能听到唐峥鹏的心声似的,安卉浅浅地笑了笑,然后就又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我也是的,我也还是喜欢你的,而且是越来越喜欢的那一种,你不知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一旦认准目标了,就绝不放弃的!以前,我曾经因为家里的事想过抛弃你,可后来我发现我这样做除了只会更深地伤害你之外什么也没有,所以,我再也不会那样做了。为了不伤害对方而离开对方,这是一种最愚蠢的想法!天底下,没有比两个相爱的人硬要分开更痛苦的事了,所以,生病也好,死掉也好,都没什么了不起的,该面对的,咱就去面对,一起去面对!”
这世上再没有比这更愚蠢却又更动听的情话了。
这世上,也再没有比这更痛苦却又更幸福的相守了。
第二天早上,唐峥鹏没有再赶安卉走,安卉打水帮他洗漱的时候,他也乖乖的,没有乱动。
安卉高兴坏了,一边帮他擦脸,一边抿嘴偷乐。
唐峥鹏有气无力地白她一眼,“笑什么笑本少爷长得有那么好笑吗?”
安卉的眼睛亮了起来,突然就把毛巾撤掉,把脸凑过来,叭唧就是一口!
唐峥鹏捂住脸,气极却又无力地抱怨,“你怎么耍流氓啊”
安卉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峥鹏,我爱你。”
她捧着他的脸,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爱惜地看着他,“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你明白的吧!”
他垂下眼眉,心痛得无以复加。
“所以呢,以后不要再动不动地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了,好么?”她认真地盯着他看。她的眼神,坚定得让他觉得有点害怕。安卉见他没回答,便又摇了摇他,脸上笑着,可怜兮兮的,“哪怕是为了我呢,就当是陪着我呢,你也要好好活下去呀,咱们就一起好好地活下去吧,好不好?”
他无言以对。
一颗泪,静静地,火花般地迸出了他的眼角。
【四十七】
安卉要他答应她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现在,除了不再叫她滚蛋,尽量配合医生的治疗,他实在无法再给她更多的承诺与安慰了。
死神,从来不会因为你的贪生而变得仁慈。
他做不到可以心安理得地给她无谓的希望。
医院里,不断有更新的病人入住,同时,也不断有旧的病人随时死去。
在唐峥鹏的隔壁病房,一星期前住进了一个17岁的少年,急性再障,一米八的高个子,据说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长相清秀,青春勃发的,当时入院时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可没过几天就因为大出血引发败血症死掉了,走的时候,整个病房楼道里响彻着他父母亲此消彼涨的号啕大哭声,呼天抢地,凄厉哀绝,唐峥鹏原先就因为失眠一直没睡着,后来就起来,慢慢走到病房门口打算去看看,结果,他一眼就看到了安卉。
站在那少年的病房门口,安卉泪眼婆娑地朝里看着,捂着嘴哭个不停。
他的心骤然就痛了起来!他捂着胸口站在门框那里呆呆地想,仅仅只是一个陌生病友的离世,她就哭成这样,也不知道当自己离开的那天,她又会怎样呢?
他没有去打扰安卉,静静地转回身,爬上病床,默默地拉上被子躺了进去。即使盖着厚厚的棉被,他也感到全身发冷,像是已经到达地界,那黑暗而冰冷的所在。后来安卉回到病房,他就开始装睡,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也不愿意看到她为他强颜欢笑的样子。安卉似乎站在他床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又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陪护床上。
那天晚上,他一夜没睡。
安卉虽然没发出声音,但他知道,她也一夜没睡。
但是第二天一早,安卉又恢复了原样。
“醒了吗?感觉还好吗?”一张明亮而欢喜的脸,趴在床头,出现在他苏醒的那一刻,像春日般明媚,他微微一笑,回答道,“嗯,很好。”
“那就起来吧,我帮你洗脸。”她转头,一蹦一跳地走了。
唐峥鹏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后,才付之以酸酸的一笑。
这天上午的早饭唐峥鹏没吃,说是一点胃口也没有,安卉硬哄着他喂了两三口,结果吃了马上又吐了,安卉只得悻悻作罢,可是嘴里却不饶人,“还真是大少爷,嫌医院饭菜不好吃是不是?挑食的家伙,不乖!”
他向她吐了吐舌头,可现在,即使做这种调皮的动作,他也觉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开始感到全身疼得厉害,怕她担心,他就借故困了,躺进被子里装睡忍着。安卉一直就坐在边上看着他睡,后来好像唐妈妈来了,安卉这才起身忙活去了。
唐峥鹏躲在被窝里疼得几次快要喘不上气来,却始终一声不吭。
下午医生进来例行检查,完了后就跟把唐妈妈和安卉一起请到办公室去了,大概总是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什么的,他也不感兴趣。
安卉和唐妈妈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起了床,半靠在床上拿本书在看,安卉反正一见他就笑眯眯的,他把目光停留在妈妈脸上一小会儿,心里就有数了。
这天晚上,他早早就睡了。
隔天中午,路之遥来了。
安卉说自己要出去一趟,病房里便只留下了哥儿俩。
“安卉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治病,别没事儿折腾人家了。”许久后,路之遥说。
唐峥鹏淡淡一笑,语气却点委屈地说道,“怎么连你也说我”
路之遥后来没多久就回去了,反倒是安卉,一直快到傍晚才回来,扛着一大包东西推门进来,神情疲惫。唐峥鹏问她去哪儿了回来得这么晚,她笑着说回了一趟公寓,带了些换洗衣服和书什么的,唐峥鹏就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她说顺便把家里打扫了一下,太久没回去了,积了好多灰,唐峥鹏就略微责备地嘟哝了一句,“反正又回不去,有什么好打扫的。”安卉“呀”了一声,走过来掐了掐他的脸,“你又阴阳怪调的说什么呐!”唐峥鹏咧了咧嘴,刚想反驳两句,恰好这时晚餐送来了,打断了他本想继续的话。
安卉起身准备,他的目光尾随着她,看着她把餐盘接过来,放在移动小桌上,再把桌子推到他面前,然后打开餐盒,拆开餐具包,“来,趁热吃吧。”她把勺子递过来,他呶着嘴说,“我要你喂”安卉噗哧一声就笑了。
她一边卷袖子一边笑说,“怎么突然乖得像小孩子一样,真拿你没办法”
唐峥鹏也笑,就这么一下子,他感到轻松了。
其实,笑一笑也没什么难的么,可是这时,他突然在安卉卷起衣袖的手臂上看到了什么,他猛的抓住了安卉的手腕,“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安卉的小臂上不知怎么的擦伤了一大片,一条条的伤痕上还渗着丝丝血迹,唐峥鹏心疼坏了,腾一下从床上爬起来,“走!赶紧去护士那儿处理一下!”
“哎呀没关系啦,就那么一点点”可安卉根本挣不开他,就这样一路被他拉到了护士站。
护士帮忙清创上药的时候,唐峥鹏就像捧文物一样小心翼翼地托着安卉的手,一边还像过去那样,不时地回头安慰她,“忍着点啊,药水下去会有点疼”
不知为什么,今天听到他说这样的话,安卉直想哭。
弄好后,唐峥鹏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带她回病房,到了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