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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我不是将军,亦不是帝王。但我能使将军战死杀场,令帝王把江山拱手相让。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正气歌
宏正十七年,十二月初八,京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谁主沉浮 第111章 崖底(二)
宏正十七年,十二月初八,京城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
细微的雪花徐徐飘下,如碎玉琼屑般晶莹,又像被风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的洒下来,将天地点缀成一片无暇。
莞颜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出,站在简陋的农家小院里,看着这入冬以来的第一声雪,心里一阵莫明的伤感。
静静的,心潮起伏。
从来没想到过燕子崖的下面,会是这般宁静美好。仿若传说中的世外桃源,远离开俗世中的烦嚣,再没有巧取豪夺,争名逐利。
如果可以,她真的愿意留下来,和邵峥两个人就这样遁迹山林,粗茶淡饭,与世隔绝的过完一辈子。
从她跳下来的那天算起,至今已经有两个月。
整整两个月。
早该想到,邵峥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轻举妄动。若不能确保安然无恙,怎会带着她冒然寻死。
这两个月,她与他朝夕相对,虽然他每一个举动都在眼前,却总是觉得看不透彻。
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没有了解过他。
“唉……”任冰晶似的雪花落在身上,莞颜抬起头,远眺。
无边无垠的白茫茫间,缘山绕谷,高低错落,远方起伏的山峦只瞧见几道模糊的线条,望不真切。
但她知道,冬扬一定已走在那里。
像是某种规律,自从冬扬的伤好的差不多,就悄悄潜回京城,每隔五天,就会回来一次。
这种规律让莞颜觉得不安。
邵峥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寒冷袭面而来,莞颜不由自主的打个寒战。茫然地环顾四周,静默半晌,忽然听到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她正想转头,已被人从背后揽住,直接抱进怀里。
熟悉的男子气息笼罩下来,微微冻僵的身体被纯白色的狐皮袭衣罩在里面。温暖围绕。
“怎么连外衣都不穿就跑出来?”邵峥伸手将她衣襟上的带子系上,才又重新将她抱回去,“起的这么早,怎么不叫醒我?”
莞颜轻偎着他,喃道:“想让你多睡一会儿么。”
邵峥轻柔的笑笑,无隙的紧抱着她,眼里漾着春风般的温柔,“我一早就醒了。今个儿天还没亮,张大叔就去林里找猎了,我还送了他一程呢!回来的时候,你还在睡觉!”他本来也是想着,让莞颜多睡一会儿,才回了小屋。谁知在床上躺了会儿,意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刚刚一睁开眼睛,才发现天已大亮,还飘起雪花。
莞颜向后轻靠,稍一偏头,正好看到邵峥的侧脸,她略一沉吟,轻声问道:“冬扬今天会过来吧?我们也可以回京城吗?”
“你想回去?”
“嗯。”
“为什么,这里不好么?”
莞颜摇摇头,眸光渐渐黯淡,“这里很好,我也很喜欢这里,但我很担心大姐她们,不知道她们现在好不好……”
她担心着莞慕几人,心知她们也一定在担心她。无论如何,只要她们能守在一起,再大的难关,她也会有信心去度过。
“颜颜……”
“嗯?”
“你是不是有心事?”邵峥低下头,清俊的脸上挂着柔和的笑。
“……”莞颜垂眸,“没有……”
“你一定有,说出来,不要瞒我。”
她这几天经常恍神,又睡的晚,起的早,怎么可能没有心事?
“其实……我只是奇怪你把冬扬派出去……”
邵峥放开她,双手搭在她肩上,低头,和她持平视线,“颜颜,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要遮掩。把你心里想的,全都告诉我。”
莞颜皱起眉。
思绪有些乱,真的有很多话想说,不是刻意的在遮掩,而是不知从何开口。
她站在心里最爱的男人面前,质疑着自己的感情。
是的,她有心事,她很害怕,却不敢面对。
当她从冬扬口中得知,暗害他们的人竟是子际,她已经感到害怕。
权势对人的吸引竟是这样大?
能让人不顾一切的去追寻,不折手段的去谋取,绝情绝义,费尽心机。
难道一直以来,她所想的,都是错的?
她不想要的,不代表所有的人都不想要。她想要的,却有可能永远得不到。
家败了,人散了。她反反覆覆,无时无刻不想起这件事。
从前那些宁静美好的岁月不覆存在,亦不会再来。她已经不被允许,躲在姐姐们的身后,理所当然的被保护,被关怀。
“颜颜,你是不是还在担心他们?”
见她不说话,邵峥只好先问。
直觉上意识到她的烦乱,并不完全归于这个原因,可邵峥明白,想要解决问题,只能从最初的缘由开始化解。
“邵峥,回答我两个问题好吗?”莞颜仰起清丽无双的脸,对上他的眼睛。
“好啊!”他自然而然的点头答应。
她也轻轻的点下头,愣了片刻,才轻声问了句:“你知道……我爱你吗?”
谁主沉浮 第112章 崖底(三)
邵峥蓦地一震,眼睛的颜色骤然深沉下来,迷雾般望不清楚。
像是第一次见到莞颜一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从未有过的专注。
莞颜从容不迫地与他坦然对视,眸光清澈如水,无一丝杂质。眉角轻轻挑起,等待他的回答。
时间只是稍稍一顿。
邵峥忽然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我知道。”
这三个字,说的异常肯定,像是某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理所当然的没有一丝犹豫。
“谢谢你!”唇角绽出笑容的莞颜现出难得的欣喜。
邵峥也随着笑起来,开怀的笑声响彻小院。
“我只道女人最愿问男人爱不爱她,今儿个不但反过来,还要加一句谢谢。颜颜,出其不意总是你,总是能让我刮目相看。”
不可以么?不该谢么?
莞颜淡笑。
若是你敢肯定你爱我,证明你确定你的心。若是你敢肯定我爱你,证明你对我很相信。
一个人如果可以确定别人的心,只能是因为彻彻底底的相信这个人。
这难道,不比相信自己要难得多吗?
“你敢说你知道,才是真正的让我刮目相看。”
“那你呢?”
“我什么?”莞颜眼皮不自觉的跳了一下,心里有了预感。
“呵……和我装傻,”邵峥偏过头,在她脸颊轻啄一下,“我不是想问你,而是要你知道,我爱你,就只是爱你,与是否有人懂得无关,亦不会因世事百转千回而变。”
我要的爱,是至死不改。
漫天飞舞下,邵峥气宇轩昂的身影显得越发飘逸,仿佛与天地之间流淌的光彩连成一线,耀眼夺目。
莞颜听见了,便记在了心里。
他没有问,只是用不可抗拒的态度告诉她,爱了,就是爱了。
他的情怀,到底是比她深。他的体会,终究是比她真。
也许,邵峥才是对的。
爱一个人本该如此,既然爱了,就该心甘情愿的付出。
既然刻骨铭心,魂牵梦绕的爱了,就该抛开一切,无所顾忌,坚定不移。
“颜颜,你不是有两个问题么?”
闻声抬眼,莞颜一怔,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她偎上身,靠着邵峥,双手环上他颈项,贪恋的赖着他身上传来的温暖。
“想和你在一起,就像现在这样。邵峥,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吗?”
邵峥搂着她,心中盈满柔情,听到她问,他便答:“当然会的。”
莞颜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是和我一个人?还是带上你的一众妻妾?很多个人,也是可以永远在一起的,这叫做大家共同的天长地久。”
邵峥垂眼看到她冻的微红的脸,清丽中透着妩媚,唇角正带着三分戏谑的弧度,平添几分孩子般的可爱。
心里不自觉地一荡,似被湖水轻摇,柔到及至。他笑笑,轻声问:“我的颜颜也会吃醋么?呵呵!”
“那才不是,”莞颜假意瞪他一眼,玄黑的眸子滴溜溜地打个转,“开个玩笑呗,我知道你府里的那些姑娘,多半都是会武功的。”
邵峥柔声道:“遇见你之后,我再没别的女人,现在留在身边的几个,都是我从高旋带过来护我周全的,半点其他都没有。”
莞颜连连点着头,好笑的看他,“我知道,你不要解释啦!我又没说什么。”她沉吟一下,半响又续道:“我原本以为,我可以一身轻松的过完一辈子,不被任何人和事牵绊……”
“怎么?”邵峥笑睨着她,“这以为,已是曾经了?”
莞颜点头,随即悠然一叹。
曾经以为,可以做一朵纤尘不染的白莲花。
将功名利禄,爱恨因果全抛下。
生无遗憾,死无牵挂。
死无牵挂,当然潇洒。
终究是命中注定遇见他,一见如故难放下。
禁不住情意无止境,顾不得将相王侯家。
谁还看江山万里美如画,谁还要停下脚步恋荣华!
谁在乎沙场征战与厮杀,谁有心明争暗斗夺天下!
管他是意气谁风发,我偏要一意孤行,躲在他怀里,看天地浩大。
“颜颜,颜颜……在想什么呢?”低沉的声音带着笑意,邵峥的唇碰了下莞颜的额头,顺势就轻抵在那,停了下来。
“我在想……我真的很感谢你……”
“恩?”
莞颜灿烂一笑,答道:“你让我活得真真切切,爱的淋漓尽致。”
“小傻瓜……”邵峥的手指在她鼻尖轻点一下,话语里全是宠溺,“现在可以告诉我,第二个问题是什么了吧?”
莞颜微笑地直视他,温和地问道:“国重,还是情重?”她低柔的声音如清风拂面,邵峥怔了一怔。
她就这样直截了当的问出来,将一个困饶英雄百年,伤尽天下红颜的问题,摆在他面前。
英雄的一身冷傲骨,往往为红颜所折。刀光剑影伤不到他分毫,柔情万千却可以让他寸步难行。
“你可是想问我,会不会因名利权势而放弃你?”
“不是。”莞颜又笑了笑,“我只是想知道,你会因何事烦恼。”
谁主沉浮 第113章 崖底(四)
我……
会因何事烦恼?
邵峥不自觉的蹙起眉,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突然间拔地而起,强制地将他内心的真实与外界隔绝开来,让他再不愿意,也要清清楚楚的看着自己的心。
赵邵峥不该有烦恼。
赵邵峥是镶亲王,是嘉运王朝惟一一个手掌兵权的皇子亲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自出生以来,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帆风顺,活得自由自在,春风得意,没有任何的风雨挫折,艰辛失败。
他没有理由去抱怨命运不公,苍天无眼。
他没有借口将自己装扮成倒霉不幸,泡在苦水里唉声叹气。
他除了江山,除了皇位,什么都有。
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
“颜颜,我……”邵峥轻轻一叹,低头亲吻她微微发白的唇,辗转缠绵:“和你在一起,再没有烦恼了。”
“你不愿说?”莞颜趁着呼吸的空挡,低声问他。
她的声音极轻,可是听在邵峥耳里,却如平地惊雷。
“相信我说的话,不要再问这个问题。”
唇被重新吻住,莞颜迷惑的目光映进邵峥眼中,成了炽热的导火索,瞬间燃成一片火海。
良久,邵峥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
一时间,两人竟相对无语,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气氛一下子变得沉寂。
清晨的太阳终于升起,温和的光线柔柔的照下来。雪还在下,并没有停止的趋势。
碎辫似的雪花漫天都是,像是无暇的白玉被碾碎粉末,转眼间,已将天地染白。
“颜颜啊,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你,”邵峥微笑着说:“一个人,若是经历了悲欢离合,坎坷无错,伤痛落失,众叛亲离,流离失所,他算不算是命苦?”
莞颜点头,手被邵峥牵住,向小院外走去。
这两个月,他们一直借住在这里,房子的主人是位猎户,长年居住于此,以狩猎为生。
邵峥早已派人探清悬崖下的状况,亦做了完全准备。当日跳崖实为假象,找一个隐藏数日不被发现的地方,以静制动,才是真正的目的。
周围寂静一片,只能隐隐听见簌簌的落雪声。
冷风扑面而来,莞颜全身被裘衣罩住,根本不觉寒冷,反到有一丝畅快的感觉。
“那么是不是一定要经历了这些,才算得上苦?”邵峥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中,继续向前走。
莞颜顺从地跟上他的脚步,面色恍然:“当然不是,只要经历其中一种,已算得上悲苦。”
“这样说来,我便是有资格怨天尤人了。”
“为什么?”莞颜紧张地看着他背影。
他这一辈子,荣华富贵,地位权势,别人追求一生也未必能够得到的,他应有尽有,怎会与悲苦拉上关系?
“我未满周岁,便被远送到封地高旋,离家万里。而后父皇母后相继离世,弃我于不顾,使我与孤儿无异。我从小无人问津,无人关怀,虽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却从未感到过一丝人间温暖。”邵峥在白茫茫一片的原野间停下脚步,低沉的声音显得有些压抑:“这可算得上经历过悲欢离合和流离失所?”
“可是,先皇和皇后的与世长辞,并不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