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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凤鸣楼来人了，说是要找颜郡主过去。”
“恩？”
莞颜挑眉，低声问邵峥，“为什么？”
“不知道……”
邵峥也觉奇怪，便问冬扬：“说了什么原因吗？”
“呃……来的人样子很匆忙，只说颜郡主的妹妹病了，要颜郡主过去帮忙……”
“什么？”
莞颜一听这话，险些从暖塌上直接跳下地，“糟了，糟了，落落一定是病的严重了……”
“颜颜，你先别慌啊！”
“不行不行，我得马上过去！”
莞颜三下两下穿上鞋子，又随手拿了件外套就往出走，“那楼林是京城首富，想找什么样的大夫找不到，如果不是别人都医不好，他绝对不会派人来找我的！”
“哎！颜颜你慢点，等等我！”
邵峥胡乱穿了一番，也连忙跟出去，“庞莞落不就只是染了个风寒么，怎么会严重了呢？”
一边随着莞颜着急忙慌地往外走，一边觉得奇怪：
楼林怎么会知道颜颜会医术？
某非是庞莞落告诉他的？
应该不会呀……
九重宫阙 第166章 宫阙（三）
“哎呀！你等等我嘛……”
凤鸣楼
“公子，公子，十凤姐让我过来告诉您一声，她已经派人去给诗儿姑娘寻最好的大夫了！马上人就能过来，让您别太着急了。”
“知道了！”
楼林匆匆扔下话，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莞落的脸。
身旁有人递上浸了凉水的帕子，楼林顺手接过，小心翼翼地敷在莞落额头上。
“大姐……三姐……三姐……”
一连几日的高烧不退，莞落早已被这场高烧折腾地神志不清，一整天都是一边流着泪，一边说着胡话。
“三姐……你快走吧！快走吧……他不会放过镶亲王……不会放过父王的……”
“你走吧！我一个人留下……我一定会帮大姐……三姐……我拼了命也会帮大姐的……”
“落落，落落！”
楼林轻声唤她，“醒醒，落落，醒醒啊……”
“三姐……”
莞落忽然悲痛欲绝地哭起来，“他不爱我，三姐，他不爱我啊！他不在乎我，他把我扔下就走了，他不管我了……”
“落落，别哭了……”
“三姐……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落落……”
谁会不爱你，谁会不在乎你，谁会忍心扔下你不管？
楼林已经被她搅和的手足无措，眼里全是心疼，话语里带着说不出的懊悔：
“我爱你，我在乎你，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和你说明白，反过来还偏偏死要面子，顾着那些没用的自尊去和你赌气……”
“落落，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一次？”
“只要你好起来，落落，只要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和你生气，无论你想怎样，只要你高兴，我全都顺着你……”
“落落……”
他已无奈到极至，只剩下重重的叹息：
“我活了几十岁，从来没有这样和谁置过气，可我却……却偏偏伤了你，伤了一个……自己心爱的人……”
我已经后悔。
已经知错了……
楼林将头靠在床栏上，凝视着莞落的眼里满是悲伤。
怎么会这样？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一生中，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抉择，悲欢离合，有过数不清的纵情，讲不完的往事。
一世豪情，一身伤痕。
早已如深潭静湖，波澜不惊。
但此时，他再也平复不下他那颗历尽沧桑的心。
朝局变动，外敌围攻，他从来不曾畏惧，从来不害怕痛楚。
可眼前女子的一滴眼泪，却能够如此轻易地撕裂他所有的无动于衷。
庞莞落的一双用来弹琴画画的纤纤玉手，足够挑起惊天动地的漫天萧杀。
她单薄清瘦的身影，足够阻挡千军万马势不可挡的步伐。
风华绝代的气质，颠倒众生的容颜，博古通今的才华……这般可遇不可求的倾世娇娆，为何他已得到，却还要彼此猜疑，互相折磨？
她已无家可归，颠沛流离。
她已为情所累，肝肠寸断。
她已对一切失望，不再幻想明天，只向着他这一点光亮，纵身而来，想要得到温暖和解脱。
想让他爱她而已。
“你这个人啊！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出落郡主是在演戏呢？……我都知道她是故意的，反到是你，别的事看的比谁都透彻，但凡是遇到感情的事，就笨的像块木头似的。”
是，十凤说的，一点都不错。
他真的笨的就像一块十足的蠢木头。
事实都已经摆在眼前，还有什么理由不去相信？
难道就因为她年纪太轻，太过出众？
还是因为自己已满身疲惫，再受不起任何伤痛。
一个是早上初升的太阳，一个连自称是夜晚月亮的资格都没有……
楼林黯然。
抬头，转身。
窗外，又扬起细小的雪花。
纷纷扬扬，盘旋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对我……楼林……为什么……”
昏睡着的人，仍在病痛的折磨下说着胡话。
楼林轻抚着莞落鬓发，不知不觉间，已湿了眼眶。
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孽缘……
认识她以来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得非常清楚。
仿佛当日花树下的惊鸿一瞥，心动如斯，一发不可收拾。
仿佛那一晚她豁出性命的一场赌博，赌他会去救她，赌他的不舍，她的感情。
生生死死，恩恩怨怨，朝朝暮暮。
他怎能不记得？
怎能……不爱……
落落，只要你好起来，只要你肯原谅，只要你还愿意相信，只要你还给我机会，只要……
你不离开我。
我愿从此放下一切，只将你抱在怀里，永不分离。
莞颜心急火燎地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宝蓝色的身影临床而坐，安静落寞，周遭的空气里，到处都弥漫着浓重的哀伤。
感同身受。
这个人，真的是楼林么？
晚颜蹙起眉头。
他真的是那个，曾驰骋万里，开拓疆土的英雄？
现在的他，除了伤感和心痛，还剩下什么？
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充斥着自己的心，菀颜拉着邵峥，大步跨进房中，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低声道：“请你让开，我要看看我妹妹。”
突如其来的声响。
楼林手指轻轻一颤。
“你……颜郡主？”
他回头，有些惊讶地望着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犹豫了一会儿，才想通了：
“是……十凤找你们来的吧？！”
“不知道。”
莞颜上前，望一眼莞落，语气十分生硬，“楼公子，麻烦你先出去，我要给我妹妹看病。”
“我……”
“楼公子。”
邵峥知道莞落病的如此严重，肯定在生楼林的气，便圆场道：“我们出去聊聊如何？”
楼林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十分不情愿地说了句，“也好吧……”
他一步一回头的向门外走去，恋恋不舍的再三向床上回望……
莞颜实在忍受不了楼林这样的态度，蓦地抬起头，沉声道：
“楼林，我告诉你，如果你想让我妹妹留在你身边，就好好的待我妹妹，否则，我一定有办法让你永远都见不到落落。”
永远见不到落落。
永远……
良久过后，“永远”这两个字，仍不断的在楼林脑海里盘旋。
尤如鬼魅，阴魂不散。
其实，莞颜说的是对的。
若是想要落落留在他身边，为何不好好的待她。
若是不能让她幸福，不能带给她快乐，还不如放她离开，永远不见……
夕阳西下，雪色蔓延。
莞颜看了莞落，又亲自去抓药煎药，已用了近一天的功夫。
漫天飞雪，梅香四溢。
后院，暖帐围起的小亭内。
楼林和邵峥同桌对饮。
“我不会喝酒。”
邵峥拿起酒壶，将杯注满，“不过今天，我愿舍命陪君子。”
“好，干！”
楼林也不废话，举杯与他对碰一下，一杯清酒仰头而尽。
“你似乎……还是当年的你。”
邵峥说完，又自觉地摇头笑笑，“我这样说，未免有些夸张，毕竟当年，我还没有出世。”
九重宫阙 第167章 宫阙（四）
“你似乎还是当年的你。”
邵峥说完，又自觉地摇头笑笑，“我这样说，未免有些夸张，毕竟当年，我还没有出世。”
“无所谓。”
楼林心中烦乱，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已是覆水难收，前尘往事早该放下，功名利禄尚不在意，何况一个无所谓的名字。
“酒逢知己千杯少，干。”
两个杯子轻轻一撞，发出一声细微的脆鸣。
借酒消愁，愁意更浓。
再想从前，壮志雄心，抵不过如今一句直指心底的话语。
这一切，都是上天安排给他的剧情。
让他演绎，却不允许他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
“也许，我们真的是知己。”
邵峥以拇指轻轻摩擦杯缘，长长一叹：“普天之下，只有你，能够明白我心里的感觉。也只有你，和我一样傻。”
酒壶倾前，没有人顾及彼此的身份，给自己倒一杯，便为对方也满一杯。
“不对。”
楼林摇摇食指，怅然而笑，“你比我更傻，这世间，再找不出比你还傻的人。”
“是么？”
邵峥略一挑眉。
两人今日虽是第一次见面，却早已深知对方。
而且，两个旗鼓相当性情相投的人遇在一起，总会有一种一见如故惺惺相惜的感觉。
楼林淡淡一笑，叹道：“难道你不傻么？你是皇子，封地为王，自养军队，外有赫氏内部相撑，内有福康王相助，耳目众多，势力遍布天下，皇位对于你，犹如囊中取物，触手可得。甚至可以说，这天下，只有你不想要的东西，没有你要不到的。可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万里江山，大好前程，放弃了原本可以属于你的一切。”
“那又如何？”
邵峥无谓的笑笑，“只要我有颜颜，放弃什么都值得。怎么……你觉得不对？”
楼林摇头，低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
“你至情至性，活得真实，纯粹，我很羡慕。”
“哦？”
“真的，我很羡慕。”
他很羡慕。
二十几年前，他因为留恋权势地位，没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失去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伤的自己体无完肤，再没有从头来过的力气。
二十几年后的今时今日，他因为没有勇气，不敢面对内心被重新燃起的火焰，因为怕被灼伤，才会懦弱，才会逃避，才会……一次又一次的伤到落落。
他本来，可以宁静安逸的渡过后半生。
不问世事，不理纷争，默默无闻地经营生意，做一个纯纯粹粹的商人。
但一切变得太快……
他还没来得及接受，世界已面目前非。
他总是想起，莞落闯进他视线的一瞬间，像是一阵春风迎面扑来，应对他心底的渴望，不必经过他允许，就在他生命中落地生根，无处可躲。
“人这一辈子，最难的，就是放下，你不愧是赵轩和吟婉的儿子，你做到了。”
楼林想的伤感，片刻间，已连连饮下数杯酒水。
邵峥见他如此，却不由自主的笑了：
“可能颜颜今天的话，说得有些太过直白，但是，她说的一点都不错。你既然将落落留在身边，为什么不好好对她？我不明白，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为何你自己却不愿承认？”
“我不是不愿，是还不到时候。”
楼林道：“如果你爱上一个这样的女人，你就会明白。”
“有何区别？”
“落落和颜颜并不一样。”
楼林仰头，又喝一杯：
“颜颜的心纯净，完整，她爱你，就会抛开一切，把整颗心都交给你。只要你也爱她，珍惜她，她就会幸福。她想的单纯，想要的亦是很少，所以容易快乐……但是落落……”
他叹口气，苦笑道：“落落太聪明，这不是一件值得炫耀或是应该高兴的事情。因为，越聪明的女人，越不容易快乐。她把一切看的太清楚，太透彻，不会轻易被骗，也不会轻易对谁妥协。她被别人伤过之后，心里会不自觉的对其他人也设防，想要让她真心真意，卸下伪装，谈何容易？！”
“所以……”
“所以我一步步接近她，一点点撕破她防备的面具，让她将最真实的一面摆在我面前，对我再没有任何虚假……”
若我只喜欢她美丽，喜欢她外表笼罩的光环。
我可以不爱她，只把她留在身边，受万众瞩目，满足我的虚荣心。
可是，我不能。
因为我不只喜欢她美丽，我更喜欢的，是她带给我的真实感觉。
我爱她这个人，爱她的一切，无关好坏。
我爱她，所以不能容忍她不爱，不能容忍她人在我身边，心在别处。
我要留，也只要完整的她。
我要她人与心，天上地下都无处可逃。
“其实，即使结果不能如你所愿，你还是心甘情愿的，对吗？”
邵峥酒量虽不及楼林，但毕竟是习武之身，多加控制，喝多少酒也不至于醉倒，他亦知道这点，所以索性放开自己，痛痛快快与他畅饮起来。
“不错，就是心甘情愿。”
楼林捏着酒杯，回答道：“做再多的事，说再多的话，也都抵不过心甘情愿这四个字。我栽在这四个字上起不了身，你亦如此。”
“是，但不是起不了。”
邵峥笑着举杯，“是我根本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