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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能将襁褓揽住。
红色的襁褓在白雪黑檐下分外惹眼,孩子被抛在半空哭得更大声了。
连朱砂都伸手想要接住孩子,可原本该是最在意孩子的蓝衫女子,却没有伸手去接,反而挽剑直刺朱砂心口。
始料不及。
长剑破空凛冽,随即化作一声闷响,能听到刀剑刮过骨骼的刺耳。一剑贯穿朱砂的心口,剑尾破背而出,带着滴滴浓稠的鲜血,落入雪中,顷刻消隐。
她还抱着她的孩子,不曾松手。而朱砂怀中的孩子,却在此时止住了哭泣,想是受到了朱砂怀中的柔暖,这才安分了。
只不知片刻就要消亡。
那一瞬,朱砂面色点点点泛白,一袭白衣却在心口开出血莲,浸透着层层的衣衫,层层盛放。
苏肆夜一时仿若被人扼住脖子,不知怎么呼吸,握着剑柄的手同身子一起颤抖着。
猛然,他提起长剑,天地顷刻幻为肃杀。剑卷银光,慢慢浮出暗暗淡红,混着血腥味在风中飘扬。
只不到半瞬,执短刀的余忠与那蓝衣女子却都已经倒地,一刀毙命,死状残忍。
苏肆夜弃剑揽住倒地的朱砂,脸上还残溅着蓝衣女子的鲜血。
“我应该料到的,我应该料到的……”苏肆夜紧抱住朱砂已经没什么气力的身子,不断自责。
“她连一个婴孩都舍得拿来垫背,怕是已经有些癫狂,你怎么料得到?”似乎想要安慰苏肆夜,朱勉强牵起嘴角,只是她每说一句话,都透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不,我该料到的……”所有一切会伤害你的事情,我都不该遗漏,不该。
朱砂不忍看到苏肆夜这般伤心欲绝,沾满心口鲜血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一滴血顺着他的脸颊淌下,颜色略淡,那是掺了他的泪水。
她还没见过他落泪,现在见到了,死前也算是完整了。
“你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朱砂轻问,尽量用完整的句子,不让自己显得太虚弱。
即便她的生命已经慢慢消亡,一如晨曦中梅树花瓣上的积雪,慢慢消融。
“你还记得我方才说的,这云菀赤梅的事?”朱砂目光上移,艳色红梅映入眼帘,“你若喜欢,并不要天天看到,天天留在自己身边。你已见过我最美的年纪,我也在最爱你的时候离开,即便以后再也见不到,却没什么遗憾。”
“朱砂……”苏肆夜声音发颤,似乎想要辩驳,又似乎不忍心在这最后的时间里再和她执拗些什么。
“肆夜,”朱砂声音终究开始哽咽,可是脸上却是强作微笑,眼望着身边那株云菀赤梅,氤氲的眼中盈盈笑意,一如平时的嬉笑一般,“你帮我拣一朵……落在地上的梅花吧……刚才……刚才你们相斗的时候……打下来好多,真……可惜。”
“好,好。”苏肆夜急忙答应下,转头在地上寻找着,终于寻见一朵花骨完整的红梅,正是娇艳。
他马上捡起来,转身欲要递给朱砂看:“朱砂,你看……”
等他再转身之时,温和的眸子已经闭上了,怀中仍紧紧抱着红色襁褓,嘴角仍是笑意。
她知道自己的软弱,没有办法在离开时给他一个完美的笑容。那不如不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悲伤失落,那才最好。
半晌,苏肆夜跪在朱砂身旁,手中的梅花从无力的指缝间落下来,正落在被朱砂鲜血染成淡红色的雪地上。
红梅、红雪、红血。
加上朱砂眉间红痣。
那样触目的红色,黯淡了天地间的其他所有。
良久,他终于长啸一声,天哀地恸。
晨日已出,透着厚实的云彩是太阳的光芒万丈。一束金光洒下来,照耀着天地,照耀着雪中红梅,原本该是多美的景致。
他拾起长剑,猛地用力,就要往襁褓中的孩子刺去。
毕竟如若没有这个孩子的话,此时,就能是另一番景象了。
他引剑正要刺下,却顿在半空。
那婴儿笑了,哭闹了良久的婴儿此时竟对苏肆夜笑了。粉嫩的脸颊在襁褓中咧开笑颜,无忧无虑之状仿佛这只是一个寻常的早上,悬在自己头顶的长剑只是一个逗趣的玩具罢了。
他顿了顿,收回了剑。
不是于心不忍,只是这是朱砂用命换来的,若这孩子不能好好活下去,朱砂就死得不值了。
对朱砂的死他已然无能为力,他再不能让她死得不值。
他走了,带走了朱砂,带走了孩子。
他走了,弃了剑,弃了国。
第3章 半入江风半入云(一)
群雁南来北往了几遭、荷花又枯老荣盛了几回,流水伴着时光在暮暮朝朝中变迁。转眼间天高云阔、秋风乍卷,夏又尽、秋正起。
南江岸碧波滔滔云水相接,岸边码头人头攒动。一艘深舱货船的船头站着粗膀子的船家,被江风烈日吹晒出一身粗铜肤色,开帆解绳,正要点篙而去。
“等等等等!先别走!……你们,你们这些百姓赶紧让开,让开!”尖声尖气的声音从人群后亮出来,随即一群宫装太监侍婢抬着八台坐轿,晃晃荡荡从避道的人群中正挤过来。
听见有人喊停,船家住了手,刚准备先靠岸停一停,船舱中一绀蓝色年轻身影挑帘而出,急忙对船家喝道:“别停,赶紧走赶紧走。”
船家人高马大的却是个实诚人,两边一人喊停一人喊走,反倒没了主意,执着船篙愣在船头。
转眼一瞧,趁着船家发愣的时候,那八抬大轿已经晃到码头前。
“哎,还是让她追上来了,怎么甩也甩不掉。”玩笑似地略一轻叹,俊俏面容上稍露愁色却仍勾着唇角,一袭蓝衣倒与背后朗天白云相称,显出一些不羁的风采。
“步逐风,我看这一路你是躲不掉她了,不如顺其自然吧,别有一番乐趣也说不定。”船舱中飘出一声清雅,似是安慰,似是戏谑。
三言两语间,八抬大轿中依然走出个广袖飘飘的华服女子,铅华淡淡妆成,也是眉眼灵动面赛桃花。
“说好一起走的,你们怎么能丢下我!还好本公……本小姐聪明伶俐,一早猜到你们要耍花招。你看,还不是被我给追上了!”
那女子兀自得意,步逐风却站在船头暗暗嗤笑:带着一帮太监宫女招摇过市,此刻才改口再想隐瞒自己的公主身份了?
公主见船头那人自己笑得开怀,不由得叉腰嗔问:“你笑什么!”
“我,我没笑什么。”步逐风止住笑抱臂而立,“我只是在想,这船吃水已经很深了,恐怕容不下大小姐了。”
“是啊,这位大小姐,载这两位公子已经是极限,您就不要去了吧。”那船家面露尴尬,又顿了顿说道,“而且那岛也不是人人去得的,这两位公子一身本事不怕死,大小姐您也不怕?”
“我怕什么!再说,他们是等闲之辈,去了免不了送死。如果我陪同的话,他们两个说不定就能活着出来了。”她一贯的骄傲跋扈。
“真的?看不出姑娘你这么大的本事啊。”船家半信半疑。
“那是自然。”大小姐指着船家,一如往日喝令自己的奴仆一般,“你,赶紧给我清一些位子出来,好让我的丫鬟们带着行李一起上来。”
大小姐说着,提起裙子就准备往甲板上踏,却被船家粗实的手臂挡住:“大小姐使不得,这船舱里的东西都是那岛上人点明要的,有个缺少,我可担待不起。”
“这不是有我呢么!有什么事情我担待就好了,你怕个什么劲儿。”大小姐说着,想要打开船家的手臂,无奈船家本就壮硕,又是个撑船的,手上力道最大,无论大小姐怎么动也移不开,边上一干的太监赶紧都围了上来,却也不能动他半分。
大小姐脸都憋红了,一生气一跺脚,转眼望着步逐风:“你还在旁边笑!快点帮忙!”
步逐风走上前拍拍船家的肩膀,笑道:“要不你把船上半扇猪肉给扔了,让大小姐上来,也就差不多了。半扇猪肉而已,岛上的人应当不会怪罪的吧。”
船家听着有些在理,刚想入船舱,却又被大小姐叫住:“什么!拿猪肉来换我?难道我堂堂……就和猪一样吗!”
“当然不是,”云逐风嬉笑,“大小姐自然比猪要好一点。”
大小姐听着这话怎么听怎么别扭,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乖乖踏上甲板上了船。后面一个宫装嬷嬷急了,跟上来在甲板另一端喊道:“大小姐怎么能一个人去呢,让奴才陪同吧!”
“不用!”大小姐挥挥手,想要挥出江湖人的三分豪气出来,却学不像,“我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的!”
她如此说,丫鬟嬷嬷们也不敢上前,只得眼巴巴地看着粗汉船家解了船绳,推篙杨帆,慢慢消隐在水天一色的江际。
“你既然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何苦缠着我们。”步逐风在船头抱臂自语,却被江风顺着低声呢喃吹到大小姐耳边。
“你刚才说什么?”听不真切,却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话。大小姐又是一副居高临下之状。
“我没说什么啊,江上秋风大,大小姐你听错了。”
见步逐风如此说,大小姐算他识相也就预备宽容一点不追究了,毕竟要相处好一阵子。正准备挑帘进船舱的时候,大小姐顿了顿,回头,似是给了别人什么赏赐一般高傲:“以后你们别叫我大小姐,更别叫我公主,就喊我苏青瑶就好,在江湖上混就别太拘束了。”
有人默默又笑了:什么时候,你一身锦绣华服的人也算是在江湖上混了?
交代完毕,苏青瑶转身挑帘而起,钻进船舱之中。
这本是货船,船肚大船舱却小。舱内拉上了布帘,偶尔江风吹开一些,也不算昏暗。只见小小船舱中一身着白衣的男子淡然而坐,一点也不显局促。轻摇无题纸扇,眉若远山气质温润。
只苏青瑶刚踏进船舱,他便起身想要出去。苏青瑶见着奇怪,便问道:“怎么我一进来你就要出去?”
“没什么,”他手中纸扇摇动不顿半分,脸上笑容温和有礼,“在下只是喜欢清净。”
“那你是嫌我太吵!”苏青瑶又是双手叉腰,又要摆出公主架势来。
这一问似是极为尴尬,答是或不是,苏青瑶必都会无理取闹一番。而他却不语,只是浅笑一声周全了礼节,转身便挑帘而出,反倒让苏青瑶没得接话。
踏出船舱,船头一片开朗。天阔气清,水朗风顺,偶尔还有几排南飞大雁装点景致,确是一派秋高气爽。
“云破月,你怎么出来了?”步逐风随意搭上云破月的肩头,分明刚才听到了船舱之中的对话,却仍要再戏问一番。
他也不嫌烦扰,只道:“你为什么不进去,我就为什么出来。”
步逐风笑了一声,不再问,手却仍搭在云破月肩上,仿佛能省几分力气一般。
船家往日里都是独来独往,安静惯了的,今日船上猛地多了这么几个人,反倒静不下了,朗声问道:“几位是从那里过来的?”
“我们从睿城出来的。”步逐风随一应答,船家却迷茫了,“睿城?”
云破月听他语气有异,便问道:“船家不知道睿城?”
“睿城……”船家苦思冥想着,手中的船桨也慢下来半拍,又忽然想起,一拍脑袋笑道,“是了,你们说的就是苏城!”
“苏城?”这一遭疑惑的变成了步逐风二人。
“两位是外地来的吧,”船家笑得憨实,手中的船桨又快起来,破水划浪,“上面贴的公文说王都名为睿城,可是本地人都叫它苏城。”
“为什么啊?”云逐风起了些兴致,走到船头盘腿而坐,似是准备要听故事。
而云破月想来稍缜密一些,已然有了些头绪,问道:“可是因为苏肆夜?”
“正是了!原本还是大景王朝的时候皇帝昏庸百姓苦不堪言,多亏了苏肆夜苏大将军攻了城解救了百姓。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苏将军打了胜仗没有登基,不做皇帝一声不响就走了。百姓念着他的好,就把王城叫做苏城,来做纪念。反正苏姓和现任皇帝的姓氏都一样,没人拦着,也就传开成了传统了。”
船家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显得格外兴奋激动,手中的船桨打出了水花飞溅在身上也毫不自知。
步逐风和云破月默默听着,默默点头,似是各有所思,各有所悟。
过了良久,江边的日头也开始往水里沉,暮色渐渐上来。船家似是忽然想起了些什么,明明身在江上并无旁人,却仍是压低了声音,有些忌惮:“你们几位大侠知道那岛上住的是什么人的吧?”
“知道。”云破月浅笑应答,不紧不慢。
步逐风却是个耐不住的,急忙回道:“若不知道,去了做什么。那百花岛上住的不就是苏肆夜么?我们找的就是他。”
“那你们也该知道,苏将军他不喜外人……”
“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并非一般造访,船家不必为我们担忧。”云破月温润笑着道谢。
兴许是孤舟江上且又是船舱里独自一人有些无聊,兴许是平日里养尊处优现在呆坐了许久有些累了,苏青瑶从船舱内走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