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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声依旧清越，但身影已疾如流星般消失于苍穹之中。
纪南枫忽觉心中若有所失。又蓦地发现自己可以行动自如了：原来适才那个鬼魅女子在走之间竟帮他解开了穴道！他手中紧了紧那节长鞭，又回身一望，只见一人鞭策着坐骑自迷蒙雨雾中飞奔穿越而来，正是慕容玉树。
纪南枫卷起长鞭，系回腰间，正欲上前相迎，忽又顿住脚步，回头凝望着那间被烧焦的茅屋。因为雨势很大，适才那场火早已熄灭，只余了几点火星在暗夜里闪烁不定，摆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凄凉的废墟，颓败而残破。纪南枫心中一紧，忽像发狂似的冲向那烧焦的茅屋，用手奋力地扒开堆在上面的朽木，试图找出王药宝的尸骸。他双眼暴红，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嘴里却发出了模糊的低咽声。
“你在干什么？”纪南枫忽然被人拉住，慕容玉树正惊诧地看着他。
“你放开我！”纪南枫用力挣开他，却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在跟前这堆废墟上。嘴里吸入了残留的焦味与烟味，他禁不住猛地咳嗽起来。他却一动也不动地伏在那废墟上面，把脸紧紧贴在一块类似牌匾的木板上，口中喃喃道：“这里有他的气味……老天爷，请你告诉我，他还没死……他还活着。眼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纪南枫……”慕容玉树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担心起来，“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洛朝颜呢？”
纲南枫头也不抬地道：“他死了。”其实他说的是王药宝，慕容玉树却以为他说洛朝颜死了，当下呆立在原地，攥紧双拳，“她……死了？”
纪南枫痛苦地“嗯”了一声。
慕容玉树突然抓住纪南枫的肩膀，将他从废墟堆中拉了起来，失声叫道：“你说洛朝颜死了？她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死了？”那双平日里沉静如寒冰的双眼，此刻竟是惊怒交加。
纪南枫听他说起洛朝颜，又愣怔地说道：“洛朝颜？不……也许真的不是她杀的……”慕容玉树见他答非所问，又语无伦次，，不由急急地说道：“纪南枫，你快说清楚呀！”
“洛朝颜没死，”纪南枫蓦地开口道，“但她被一个女鬼掳走了……”
“女鬼？”慕容玉树疑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话虽如此，当他知道了洛朝颜并没有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握住纪南枫双肩的力度也放松了些。
纪南枫强忍着悲痛，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老头子会不会是她杀的呢？难道这女鬼才是真正的凶手？”慕容玉树听得越来越迷糊，但他见纪南枫一脸悲戚，便不欲再追问下去。他轻声道：“走吧！我们回去再说！爹知道你看了洛朝颜给你的纸条，知道你一定会擅自鲁莽行事，很是担心，便叫我来追你。你没事就好……回去以后，你再将事情的始末，详细地告诉我们吧！”
纪南枫叹了口气，道：“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在这儿多呆一会。”
慕容玉树的目光流连在四周，本还想问他洛朝颜如今究竟身在何处，见他这样子，只好把疑问压在心中，淡淡地道：“那你也别呆太久了，快点回来。”说罢便转身走了几步，又飞身上马，一扬丝鞭，扬长而去。
听着慕容玉树坐骑的马蹄声逐渐湮没在雨声里，化作一串飘渺而虚弱的节奏，纪南枫跪在地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
这哭声是那样凄厉，那样绝望，被雨声与雷声剪得断断续续的，零零散散，飘散在空中。
雨下得越来越大，荒原几里，被笼罩在一片厚重的雨雾之中，化作一团模糊不清的暗色轮廓。天地之间，仿佛就只剩下那痛哭着的男儿……
102。第95章 心有所属
宫门打开，司马逍遥从里走出，两道剑眉纠结在一起，眉眼间积聚着浓重愁云惨雾。
小四急忙撑着伞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公子，皇上召你入宫，所为何事？”
司马逍遥默然地看了小四一眼，那眼神里竟有几分哀凉的意味。他只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仰首望着天际。
没有月亮，没有半点星光，只有一望无际的浑浊的暗紫色。
雨水在他眼前织出一道帘子，油纸伞的边缘不断有水柱滴下。
司马逍遥缓缓开口道：“皇上……居然要赐婚给我……”他语声一顿，又沙哑地道：“与乐安公主。”
“什么？”小四惊呼一声，又不解地道：“皇上怎么会突然作出这样的决定？真是太突然了……”
司马逍遥苦笑道：“老天爷可真是会捉弄人……”他又面向小四道，“小四，你说我可以抗旨么？”
小四吓得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了。他战战兢兢地道：“公子，你开玩笑的吧？”
司马逍遥却道：“我是谁？”
小四一愣，失笑道：“公子，你别吓小四了。你该不会被皇上这么一吓，连自己姓甚名谁也忘了吧？”
司马逍遥喃喃道：“我没忘。我是司马逍遥，但我也是……”
但我也是绝情公子啊！他在心中暗叹一声。如果皇上知道我就是绝情公子，他肯定不会将自己的妹妹许配给我的。我杀了他那么多的厂卫，他会饶恕我么？不会，他会立刻将我推出午门斩首！
可是他并不知道。他那么宝贝自己的妹妹，如今却把她许配给我这个花花公子，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总而言之，无论那公主是何等国色天香的美人，我也不会娶她。因为我司马逍遥的心，早已被另一个女子所占据。
一念至此，他脑海中便浮现出洛朝颜柔情绰态的身影。她的明眸闪亮如璀璨夺目的宝石，眼波里总是有温柔如水的情丝，牵绊住他的脚跟，束缚住他的心。
他想，我此生也许只能爱这个女子。她便是洛朝颜。
他心里如潮水般起伏，不知该如何是好。因为违抗圣意，是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极有可能令皇上龙颜大怒，取他性命。既然如此，他倒不如亮出绝情公子的身份，从此过着亡命天涯的日子。他日倘若被抓住，也算是死得壮烈。
他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容。这笑容里所包含的意义是极其复杂的。
与此同时，他眼中的神采，又复燃起……
纪南枫如行尸走肉一般，步履艰难地回到慕容府中。他全身湿漉漉的，水“嘀嘀嗒嗒”地从他衣服上滴下来，他身后一路都是蜿蜒的水迹。
刘管家提了灯笼走上来，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失声道：“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快去换件衣服吧，会着凉的！”
纪南枫抬眼看他，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着慑人的光。刘管家不由心中一颤，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三少爷，老爷正在书房等着你呢！他知道你被洛朝颜那妖女使计引了出去，不知有多担心呢！”
纪南枫沉声道：“洛朝颜不是妖女！”
刘管家愣住，只懂得傻傻地道：“三少爷……”
纪南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地走开。
朔风刺骨，寒气侵肌。雨势依然磅礴，雨点迅疾地敲打在屋上，窗棂上，奏出让人心烦意乱的节奏。
纪南枫推开书房的门，便见慕容狄坐在书案旁。慕容狄一看见他，顿时面上一片清朗之色，，站起身道：“枫儿，你总算回来了！”
“义父，你怎会知道我……”
慕容狄打断他道：“翌儿在你房中找到遍地的碎纸，他好奇之下，就把这些碎纸还原，没想到竟是洛朝颜写的！……对了，王药宝是谁？”
纪南枫避而不答，却道：“义父，我自洛阳回来与羡瑶相认后，你都还没告诉过我，你是如何找到羡瑶的？”
慕容狄倒没想到他突然会这么问，不由怔了一下，很快又回过神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原来如此……”纪南枫沉吟道，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茫然之色。
他耳边又响起那长相如同鬼魅的女子所说的话。
“一块玉佩能证明些什么？这玉佩不能是她从别人身上抢夺过来的么？小兄弟，你仅凭一块玉佩来认妹妹，也太迂腐，太无知了吧？！……”
洛朝颜那楚楚可怜，哀怨悲戚的面容在他脑中闪过。
“你记得范仲淹的《苏幕遮》么？”
记得！他怎会不记得？！只是洛朝颜怎会知道这么多的事情？难道……
他心中一紧，把慕容狄晾在一边，二话不说地便飞奔而出……
103。第96章 试 探
雨夜滂沱，电闪雷鸣。
段红叶在一声惊雷过后乍醒。她缓缓地睁开惺忪的倦眼，用手轻轻抚了一下心口，以平定心神。她在迷糊之中好象瞥见芙蓉帐外映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影。那人影如鬼魅一般附在帐幔上，风吹进来，帐幔轻轻摆动，那个人影顿时变得张牙舞爪，甚是吓人。
“是谁？”段红叶有点心怯，警惕地问道。
那人影默不作声。此时窗外又划过一道闪电，映照出他那张寒意森森的脸，不是纪南枫又会是谁？！
“哥哥，你怎么来了？”段红叶惊魂稍定，吁了口气道，“你吓到我了……”
纪南枫淡淡地道：“怎么？你心虚么？怎么会这么容易被我吓到？”他眼神里有一丝不可捉摸的光亮，“是不是你坏事做太多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呢？”段红叶诧异道。
纪南枫忽然又展颜一笑道：“我记得你小时侯最怕的就是闪电打雷。所以担心你会睡不着，就过来看看你。”
段红叶道：“我被雷声惊醒了……唉，现在还有点心悸……哥哥你来了就好，不如就在床边陪陪我，哄我入睡吧。”
纪南枫柔声道：“反正你也是睡不着的了，我们就聊聊天吧。和你重逢以后，我们都还没聊过小时候的事情呢！”
“小时候的事情有什么好聊的呢？”段红叶虚虚地笑道，“说说我们分别后的事情，不是更好么？”
纪南枫没有理会她，兀自说道：“你小时候很乖，很懂事，也很聪慧，爹找人教你琴棋书画，你总是能凭着自己极佳的天赋，将所学的每样事情都融会贯通。那时候我真的很羡慕你。因为我与你相比，总是显得很愚笨。我什么也不想学，只想着和阿牛哥哥斗腕力，想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想学功夫，和别人打架……”他的眼眸中流露出少有的柔情，“因为学好了功夫，我就可以保护爹娘，保护你。”
段红叶静静地听着，心中忖道：“他这么好兴致，我就听他说好了。反正我是绝不会出声，绝不会让自己露出马脚。”
纪南枫继续道：“有一次，我骗爹娘说去学堂上课，却悄悄溜了去一间武馆，偷看别人教功夫。爹娘知道了以后很生气，爹还用藤条打了我一顿。你那时哭着跑出来，还替我挨打……羡瑶，你知道那时我有多感动么？这件事，你还记得么？”
段红叶笑靥如花地道：“记得……当然记得。”
纪南枫的嘴角牵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冷笑，继续道：“你小时侯很喜欢杏花，所以爹娘在家门前种了几棵杏树，每到春天，树上便开满了杏花，那又红又白的花朵，像万点胭脂，花繁姿娇，占尽春风。你老缠着我陪你去摘杏花，摘下来以后便将它别在头上，那花映衬着你，活脱脱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段红叶附和道：“呀，我记得那几棵杏树……”
纪南枫藏在袖中的双拳紧紧地攥着，此刻他感觉到一股怒火自两肋窜上，将他之前对面前这个本以为是自己妹妹的女子的所有温情，都燃成灰烬。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苏幕遮》么？”
“嗯？”段红叶心中一跳，“什么《苏幕遮》？”
纪南枫不紧不慢地道：“你曾经将范仲淹的《苏幕遮》编成了一首曲子。现在，你能唱给我听么？”
“我……”段红叶眼波一转，忽然打了个呵欠道，“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我都快忘了。况且那曲子是我乱编的，如今哪里还会记得？……哥哥，我累了，想歇息了。你还是回去吧！”
纪南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好好歇息吧。我回去了……”段红叶听罢正在心中暗自庆幸，却猝不及防地被纪南枫猛地抽了一记耳光！只听“啪”的一声，段红叶顿时觉得眼前金星直冒，一片天花乱坠。她又惊又怒，用手捂住刺痛的脸颊颤声道：“哥哥……”
“不要叫我哥哥！”纪南枫厉声叱道，“你这个冒牌货！还要演戏演到何时？！”
段红叶抬眼看着他，心思飞快旋转着，楚楚地道：“哥哥，你为什么会这么说？是不是有人对你说了些什么？……你千万不要相信别人，我是真的……我真的是纪羡瑶啊……”
纪南枫忽然冷冷地笑出声来，道：“你无须再狡辩了。你以为你装得很好么？你以为我真的是那么蠢笨么？让我来告诉你吧，什么偷跑去武馆，被爹娘抓住挨了一顿打，这全是我凭空捏造出来试探你的！而你居然忙不迭地应和我……我们家门前所种的，也不是什么杏树，而是香樟树……哼，你这个虚伪的女人，真是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