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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整个福应禅院,注定无眠。
酉时,夕阳西坠。
山寺柴房。
冰冷而简陋的小屋里,圈禁着一些衣着褴褛的女子。
这些曾经在宫闱中度过很长一段清寂岁月的夫人和嫔女,怎么也想不到,在独孤闺阀倾覆后没多久,还没来得及享受荣华和宠爱,就身陷囹圄。
柴门紧闭,送饭的宫人揭开小天窗,将食盒用麻绳顺下来。
柴房里一共关着五个女子,每次送来的食盒却只有两份。关押三日,她们的态度从最开始的不屑吃,到后来的分食,再到如今的抢食。
将残存一口的馒头吞下肚,其中唯一的一位嫔女抹了一把油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都是些该死的贱婢,顿顿都是斋饭,吃也吃不饱。等本宫出去了,看不把这福应禅院给拆了。”
彼时矜持高贵的妃嫔,此刻卑贱的阶下囚,不是凤凰,自然而然流露出市井粗俗的一面。在她的对面,那坐在角落里的女子,抱着双膝,蓬头垢面的模样也不比她好多少,听见她的话,却只是冷笑,“你连自身都难保,还想着如何报复别人?得能离开这鬼地方才行!”
“等本宫回去见了皇上,哭一哭,求一求,就不相信皇上真能不念旧情!”
那女子又是一笑,这次笑容更冷了,隐约含着怜悯的味道:“进了这里,难道你还想着出去?”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43)
“为什么出不去?太后不是说要将我们押解回宫,等候皇上定夺么”
如银的月光顺着天窗静静倾泻,洒在骆红渠披散的长发上,笼着一抹光晕。她将下颚抵在膝盖上,没有回答,好半天,叹息似的道:“有的吃,你就多吃点儿吧!做个饱鬼也总好过饿死鬼投胎”
一侧,黎红薇听到这句话,不禁怔了一下,转脸去瞧她,逆着光,却如何也瞧不清楚神色。而剩下的几个女子都只当骆红渠是在说疯话,兀自阖上眼皮睡去,黑甜梦里,还勾画着重返枝头时的景象——锦衣玉食、香车宝马何其煊赫荣耀!
黎红薇靠着围栏,索性也闭上眼睛,一刹那寒冷和饥饿交替袭来。
怎么都难以入眠。
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自己仍坐在扶雪苑的屋院里,挑拣妆奁里的首饰:哪一件是皇上赏赐的,哪一件是司饰房新打造的
她也宁愿皇后还活着。就算进不了宫闱,最起码还有一线生机。只要待在扶雪苑里,安分守己,就会一直高床软枕,起居无忧。不像太后,表面上听任放纵,内里却是阴险狠毒。
灵犀已经死了,连同她腹中孕育的胎儿。
惨不忍睹。
嫣然呢?倘若她未被牵连,为何不来找她
房檐下挂着的煤油灯一晃一晃,将柴房映衬得晦暗难明,黎红薇蜷缩着腿,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间。冷,耳边听见风顺着门缝嗖嗖地灌进来,感觉更冷了。
她不想死!
那个人一定会来救她的吧?如果不想自己在审问时将所有事情招认出来,就一定得来救她
此时此刻,容华夫人的屋院里,灯正亮着。
往常到了这个时辰,早已有管事宫女在四处巡查。
然而因为哀萃芳被暂时削职,太后索性收回了对一应宫人的懿命。酉时一刻,华灯璀璨,院中仍有三三两两的宫婢逗留,飞短流长,闲话宫事。
蒹葭在桌前捧着针线刺绣,而隔着一道屏风,侍婢正提着花篮往浴桶里洒下一片片花瓣,水很烫,漂浮着的嫣红花瓣恰好遮住女子雪白的**。
“倘若明日就能回宫,该有多好。这福应禅院我可是待够了。”
蔡容华往身上撩了些水花,隔着木桶,只露出一小截藕臂,纤秾合度。吹弹可破的肌肤,因浸过了热水,泛着淡淡的粉色。
“二十那日即是返京之期,不会让云锦主子久等的。”蒹葭说罢,将红线放进笸箩里,挑出蓝线。
“谁知道呢!来这儿才短短几日,就发生这么多事,真是让人不踏实。比不得宫里,起码是自己的地方,住也住得比较舒心。”蔡容华捏起水面上的一片花瓣,凑到鼻尖嗅了一下,“听说,明日一早,就要对扶雪苑的那些个夫人和嫔女进行审问,也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牵扯其中”
“太后不是说,要将她们押解回宫,由皇上亲自查办么?”
蒹葭的问语,引来蔡容华的一声嗤笑,“怎么会等到回宫!太后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能重办的把柄,断不会交给别人。而且一旦回宫了,很多事情想做都做不得了,还不趁此机会,一并了结?”
蒹葭拿着绣针,仔细回味着蔡容华的一番话。
就在这时,忽然想起叩门的声音。
“外面是什么人?”蒹葭放下绷子,不知道谁这么不懂规矩,偏在夫人沐浴时过来打搅,不禁冷声开口询问。
门外的人静了一下,顷刻,复又开口:
“奴婢是司宝房的嫣然,特地来求见容华夫人!”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44)
蒹葭想也不想,直接就说不见。这时,却听见屏风后面响起一道慵懒的女音:“先让她在门外候着吧,待会儿本宫自会见她!”
司宝房,嫣然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一直泡到水有些凉,蔡容华自浴桶中妖妖娆娆地起身,湿漉漉的长发铺在肩上,水蛇般缠绕。随侍宫婢捧着刚熏好香的高腰长裙,轻纱雪绸、襟带飘逸,勾勒得身姿曼妙,显出几分弱不胜衣。这时,蒹葭才去开门,让外面等候多时的人进来。
后宫的女人一贯对彤史很上心,蔡容华也不例外。
能让她有些印象的名字,除非是身边使唤过的宫人,否则,一定是彤史上某个曾经有过记载、却不经常出现的。嫣然踏进门槛的一刻,蔡容华借着烛光瞧清楚了她的模样,再一次肯定,这宫婢该是上过彤史的。
“说吧。你来找本宫,所为何事?”
蔡容华先让蒹葭给自己斟了杯茶,然后摆手,示意面前的女子落座。
“容华夫人面前,哪儿有奴婢坐着的份儿。奴婢站着就好。”
嫣然的嗓音既轻又细,温柔得仿佛能掐出一汪水来,端的是不见其人只闻其音就令人三分动心。蔡容华不禁勾起唇,笑了笑,且等着她的下文。
“容华夫人,奴婢恳请夫人救奴婢一命!”
嫣然刚说完就跪在地上,低垂螓首,眼角沁出一行清泪来。
蔡容华看着她,“你这是做什么?”
“夫人容禀,奴婢是司宝房的宫婢,曾曾经被皇上宠幸过。太后最近几日对这件事查得很紧,随行而来的宫婢有几人已经被谪罪处理。奴婢知道,蒹葭姑娘也隶属于宫闱局,却因为容华夫人的庇护,区别于一般宫人,不再受宫正司的管辖。奴婢愿意效忠夫人,只恳求夫人救奴婢一命!”
蒹葭在听见她提及自己时,不禁挑了挑眉。
蔡容华伸出手,挑起嫣然的下颚——面前的女子,有着饱满的额头,脸颊尖尖,一双眼睛灵气动人,宛如秋水含波,梨花带雨的模样,楚楚堪怜。
咄咄逼人的青春,无法掩饰的美丽,素裳襦裙已有倾国之资,倘若换上一身光鲜绚丽的装饰,将是何等的光芒四射?
蔡容华啧啧两声,捏着的两根手指忽然收紧,“不妨说说,本宫为何要救你?”
被挟持着的下颚吃痛,嫣然咬着唇,泪眼蒙眬地道:“奴婢奴婢曾经跟在黎夫人身边过,知道一件关于宣华夫人的秘密想来定是对容华夫人有大用处。”
“你说的是,黎红薇?”
嫣然点头称是。
蔡容华唇畔勾勒出一抹笑,松开了掐着她的手,“你跟在黎红薇的身边,却说知道陈宣华的秘密。当本宫是无知妇孺,任你随意哄骗吗!”
黎红薇若真有本事,此时还会被收押在柴房?真是可笑。
“夫人,请听奴婢禀报”嫣然有些着急,拉住蔡容华的裙摆,“奴婢在扶雪苑伺候过一阵,曾经无意中看见宣华夫人在废置的宁庆殿中,偷偷与一男子私会”
蔡容华眸光一亮,“此话当真?”
嫣然使劲点了点头。
堂堂的宣华夫人,宫闱里面最得宠的一位妃嫔,竟然会勾搭外人,红杏出墙蔡荣华娥眉一蹙,越发感觉面前的人言语可笑,“照你这么说,你是瞧见了那男子的样子,抑或是,知道他的身份,能当场指认出来?”
嫣然咬紧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脱口道:“奴婢并未看清楚那人的模样。但奴婢认得那人所穿的鞋。高筒锦靴,云墨轩的供奉,而上面奢贵的图籍纹饰,在整个皇宫里面,只为一个人所有。”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45)
“那人是谁?”
“是是晋王殿下。”
啪的一声,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蔡容华呆呆地盯着面前的人,一刹那,连手被茶水烫到都没痛觉。是他怎么会是他!胸口处仿佛被什么东西一撞,连心神都有些恍惚,还是蒹葭看到她手背烫得红肿,才惊呼了一声,有些忙乱地找药替她包扎。
“你怎么能确定,就一定是晋王殿下”蔡容华扯了扯唇,露出一抹僵硬的微笑。
几年不见,他还是他,然而昔年情分早已荡然无存。她是明知道他贵为皇子,这些事情有一日便要看一日。然而自他回宫以后,一直花心思去经营的,不都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宫婢么,何时又跟陈宣华有
“夫人容禀,容华夫人与之私会的男子脚下所穿的锦靴,奴婢再清楚不过,那是专属于麟华宫的麒麟样章,宫中除了晋王殿下,没人敢擅用。奴婢绝对不会认错!”
言辞凿凿,哪怕是一丝幻想,都不留给她。蔡容华的笑容有些冷了,沉默了好半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还知道些什么?”
“奴婢还知道每一次宣华夫人与晋王私会,都会在自己的寝阁窗口,插上一朵芙蓉花做标记。几个时辰后,宣华夫人自会去宁庆殿等候。反之亦然。”
芙蓉花
那不是陈宣华的心头好吗!
咬牙切齿地回味着那个人的喜好,蔡容华目光冷冷,“如果你将此事告知给太后,她一样会赦免你的罪责。而且,说不定给你一个名分,从此在宫里边,与扶雪苑的夫人和嫔女,甚至是本宫,平起平坐。你又何必非要来求本宫?”
嫣然连连苦笑,“奴婢是戴罪之身,避之犹恐不及,怎敢去自投罗网。更何况”
后面的话,尚未出口,就被嫣然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蔡容华留意到她的神色,不禁眯起眼,刹那间,心中忽然掠过了一丝闪念:没错,既然嫣然撞见过晋王和陈宣华私会,黎红薇没理由不知道。面前这婢子接下来的话,应该是想说明日的审问,黎红薇很可能会将此事告知给太后,以此取得宽宥。而她没说出来,则是怕说了之后自己觉得她没用,不愿出手相救。
晋王,陈宣华,太后
蔡容华被自己的想法吓着了。
且不论他与何人有来往,有何来往,倘若明日黎红薇果真道出原委,那他的处境
“你在这里待得太久了,且先回去。至于你的想法,本宫会予以考虑。”蔡容华心思到了别处,说得不禁有些敷衍。片刻,见嫣然唇齿一动,还想继续央求,不耐地抬起手,止住她道,“行了,你的事,本宫心里有数。放心,本宫做事一向公平,你若真心诚意投靠琼花殿,本宫不会不管你。明日,你就等着本宫派人过去接你吧!”
嫣然闻言,大喜过望,连连叩头谢恩。
一直到她敛身退出去,片刻,蔡容华都没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这时,一侧的蒹葭忽然开口道:“云锦主子果真要收留她?”
蔡容华调回视线,目光冷冷:“她已经将最具价值的东西告知给了本宫,自然再无用处,琼花殿不会收纳无用之人。倒是你,本宫现在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五
陈宣华坐在敞椅上,脸色有些烦闷,连面前摆着的一盅雪耳莲子羹,都不能使其展颜。
此刻垂首站在桌案前的,是个略显高挑的宫婢。一袭玄色的束身宫裙,短腰带,勾勒得身形凹凸有致;乌黑发髻,梳得十分干练,连一丝简单金银妆饰都没有。整个人仿佛是从墨砚里浸染出来的,黑衣墨发,衬着一张白皙清丽的瓜子脸。
第八章 迷迭香(大结局)(46)
赫然是麟华宫的掌事女官,薛蘅香。
“你也太莽撞了,来之前怎么也不遣人知会一声?”陈宣华说罢,有些嗔怒地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刚才借着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就将赵福全打发了回去。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才敢将她放进来,否则麟华宫的掌事女官深夜造访自己的寝房,如何说得清楚。
薛蘅香也有些内疚,低着头,小声地道:“是奴婢考虑不周,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