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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一虹说:“我挺难受的。这么好一个孩子,转眼间就成废人了。也许他永远不会说话了。”
赵德发说:“关你什么事?那是他们的血脉!我顶多掏钱养活他一辈子!不就是吃喝拉撒吗?用不了多少钱的。”
欧阳一虹见到了赵德发的另一面。这一面是冷酷无情的。欧阳一虹说:“你怎么能这样讲?即使是邻居家的孩子,你也该有点同情呀?你就这样看待他?”
赵德发说:“你要我怎么样?要我悲痛欲绝?办不到!我的眼泪没那么贱!家里养个野种,你还要我兴高采烈呀。”
欧阳一虹说:“假如毛毛不是野种呢?”
赵德发说:“那就走着瞧吧。我会弄清楚的。”
欧阳一虹突然感到赵德发陌生了。这不是她需要的那种男人,也不是她所爱的那种男人。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有点变了。变得她不认识了。在她的心中,一个男人,你水平低一点,素质差一点,个性强一点,言行粗俗一点,都不要紧。怕的是没有起码的爱心,这爱心不是专门对女人而言,而是对天下任何一个人而言。爱心没了,一切都没了。欧阳一虹暗暗祈祷着,但愿赵德发不是这样的人。
欧阳一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她对赵德发的信心有那么一点点丧失。
我的玩伴赵德发有点不懂事了。在这样的心情状态下,他居然还有同房的要求。同房是需要环境和心境的,欧阳一虹觉得不是Zuo爱的时候。欧阳一虹对赵德发说:“毛毛都成那样了,你还有心思做这事。亏你想得出。”赵德发说:“我们Zuo爱关他什么事?今天我高兴!”说完,他就不由分说地骑到她身上了,开始动手。欧阳一虹护着自己的身体,说:“明晚好不好?我没心情。”赵德发说:“我有心情。想啊。”欧阳一虹也有些同情他,叹口气,只得听他摆布。他太强大了。男人有些时候是靠力气征服女人的。此刻就是这样。一阵忙碌,没见效果,欧阳一虹觉得身子艰涩透了,赵德发怎么也不能达到目的。好在他是个意志顽强的人,敢于拼搏,最后还是他胜利了,到了他要去的地方。欧阳一虹痛苦地把脸歪在一边,心里说:“这哪是在Zuo爱,简直是在做恨!”这么着,就闭上了眼睛。任凭他在上面作威作福。
半夜,赵德发睡不着。他脑子里一直是毛毛的影子。他回忆着周雪冰怀毛毛的那段时光的种种细节。细节是想不起来了,大致记得清的是,夫妻生活过得很少,两人才结婚两年多,又没有任何矛盾,周雪冰仅仅是在床上讨厌他。赵德发以为她是性冷淡,还让她去看大夫。周雪冰说,“不就是这么回事嘛,这事可做可不做。没必要看大夫的。”拖的时间长了,周雪冰也让他做一回,勉强承受。不是尽义务,纯粹是出于同情。这时候赵德发的公司已经日长夜大,有几百万资产了。任毛毛已经离开他的公司另立山头,开始独立承包工程。周雪冰终日在家无所事事。赵德发出差的时间多,经常往上海,杭州一带跑。赵德发认定,任毛毛的离开与周雪冰有关。只有他离开了,他们间的来往才更方便,更合理。
这么想着,欧阳一虹的质问声又在他耳边响起来:假如毛毛不是野种呢?赵德发明白,尽管他现在把毛毛当成野种,但毛毛不是野种的可能性也存在。怀疑归怀疑,那是没有证据的假设。在血缘种姓面前,怀疑是靠不住的。他突然产生了一个获取证据的想法:亲子鉴定。
97、他将面对一个终身残废的儿子
对毛毛的鉴定结果出来了。毛毛是赵德发的。他将面对一个终身残废的儿子。
他很感谢科学技术的发展,为他解开困惑提供了方便。第二天,赵德发就来到有关部门,提出了他的要求和理由。对方同意了,说明天就可以采样。第三天,正好由欧阳一虹到医院值班,守候毛毛。赵德发说:“你累了好几天,还是我去吧。”欧阳一虹说:“你不是忙着吗?你忙你的去吧。”赵德发说:“今天我去。事情我是造成的,我于心不安啊。”欧阳一虹觉得奇怪,赵德发变得仁慈起来了。居然说出了于心不安的话。让她好感动。欧阳一虹就不去医院了,赵德发去。
赵德发已经约好这天采样。要从他和毛毛身上取血。他是不想让欧阳一虹知道。他也想过,万一她知道了也没什么,这件事本来是正大光明的,无非是想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弄清毛毛的身世了,大家都释然不疑。说实在话,采样之后,赵德发自己心里也忐忑不安。他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无非是两种结果:要么是他的儿子,可现在残废了,将来怎么办?这不是一生的累赘吗?要么是任毛毛的儿子,那就说明任毛毛早在几年前就和周雪冰勾搭上了,离婚前他一直戴着绿帽子。那将使他非常气愤。这两种结果都是令人恐怖的。
赵德发焦虑地等待着结果。这些日子里他不思茶饭,坐立不安。欧阳一虹说:“你好象有啥心事?”
赵德发说:“我怎么能没有心事呢?毛毛摔成那样了,我能不急嘛。女人急在脸上,男人急在心里。你知道急在心里的滋味吗?就是我这样子,愁眉苦脸的。不知不觉就减肥了。”
欧阳一虹觉得赵德发又发善心了。又变了一个人。或许是自己错怪了他。她安慰他说:“你也别急,事情都已这样了,以后,我们好好带着毛毛就是。哪怕他是傻瓜,我也会象亲生儿子这样对他的。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赵德发说:“那倒也是。”
结果出来了。毛毛确实是赵德发的亲生儿子。这个结果,既在他的预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他震惊了。他的记忆又回到了毛毛出事的那个下午。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吼声,连公司里的大男人都要怕三分,何况一个六岁小孩。又是站在阳台上,没有不吓掉下去的。他后悔的是,如果他早走一步,在怀疑毛毛身世的时候就去做亲子鉴定,断定毛毛是不会出事的。坏就坏在他对待毛毛的恶劣态度上,他的态度改变了孩子的一生。铸成了这天地之悲,人伦之戚。毛毛的生活将从头开始。
赵德发拿着一纸结果,双手不停地颤抖。世界在他眼前变得昏暗起来,行人都是歪歪扭扭的。那些在笑的人,也仿佛都在讥笑或冷笑他。他感觉自己成了上海滩上的小丑。他极力保持镇定,把车开回欧阳一虹家了。他不敢到医院去看毛毛。他怕。他不知道见到毛毛后他该怎么办。他也不敢去公司。他有火的时候,谁在他面前都不顺眼,他就会见谁就骂。他已经骂走了好几个员工了。他得收敛自己,不能把他们全骂走。全走了,他就无法赚钱了。他们是他的财富之源。无处可逃的时候,他只好回到欧阳一虹那里,那里是他唯一能安静下来的地方。左想右想,他还是决定对欧阳一虹说说亲子鉴定的情况。欧阳一虹似乎早料到他要这样,并不感到惊讶。她问毛毛是谁的,赵德发说:“毛毛是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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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一虹说:“这下不怀疑了?”
赵德发说:“我还是相信科学的。”
相信科学是现代人的基本品质。赵德发相信科学,科学的结论使他无法怀疑毛毛是自己的儿子。他精神萎糜了。他比任何时候都痛苦。
欧阳一虹看出了他的忧虑,还是尽可能地安慰他。可面对一个可能残废的儿子,任何话语都已显得苍白无力了。她忽然有些同情他了。她不敢想象,对自己的亲生骨肉都怀疑的男人,以后如何跟她在一起生活,如何从这样的男人身上获得幸福。她会跟他结婚吗?欧阳一虹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思想波动。她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选择了。她有点犹豫。不过,犹豫归犹豫,小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的。她得考验一下自己的耐心究竟有多大。她现在要做的,除了照看好毛毛外,她需要回顾一下自己所走过的道路,还需要重新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这也许是必须的。欧阳一虹突然想到,以前做记者时,她一直希望采访一个命运曲折而又饶有兴味的女人,她想知道这种女人的内心世界是什么样子。眼下,她却渴望希望有人能采访她,她也顺便找人说说话,吐吐肚子里的苦水。她还想从别人对她的采访中获得启迪。因为她太迷茫了,她对当下的生活不知所措。
这期间,赵德发已经把新房里的家具全购置到位了。精心打造了一个崭新的豪华的家居。床是美国的,化妆台是法国的,沙发是意大利的,衣橱是澳大利亚的,钟表是瑞士的,组成了一个家具联合国。只差人是金发碧眼的了。他邀请了我们一帮玩伴去参观。小胖子首先看了他们的卧室,浮想联翩地说,“这么好的床,会产生多少故事呀。”赵德发谦虚地说,“再多的故事也是一个类型。”周雪梅说,“真是臭男人,没什么好话。”看到他们那么漂亮的房子,使我想起了黑格尔的话:“房子使我们改变了居住环境,但却不能改变住在房子里的人。”赵德发的房子能改变赵德发吗?我不知道,欧阳一虹也不知道。
98、刘真把我娇惯了
赵德发的下一步打算就是结婚和搬家。两件事是捆在一起的。但毛毛还在住院,医生说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难以预测。所以结婚和搬家的事都要往后顺延。两人都瘦了一圈,精神蔫下去了,高兴不起来。仿佛昨天还是万里晴空,今天突然浮现了许多乌云。欧阳一虹来到我们家里,跟刘真进行了长达三个小时的长谈,她们的谈话没有回避我,我一边在电脑前写作,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刘真以一个大姐的身份跟她交流,做了一些开导。核心只有一个,希望赵德发和欧阳一虹能够正确面对眼前的困惑,共度难关。刘真说,任何美满的婚姻都是需要折腾的,才能爱得更深。一帆风顺并不会是好事。这跟我的想法也很相似,赵德发与欧阳一虹之间没有本质的矛盾冲突,只有对待某种事物看法上的差异。两人还是很真诚的爱着。爱就是他们共同生活下去的坚实基础。作为两个相爱的人,欧阳一虹也没有必要要求赵德发事事处处都跟她保持绝对一致。要允许存在一定的差异。有差异才能有个性。只要不是重大原则问题,就应当尊重人家的不同看法和态度,尊重人家的个性。刘真的话还是管用的,欧阳一虹连连点头。
她们谈毕了,欧阳一虹出门前,走到我电脑旁,冲我嫣然一笑,说:“写什么大作呀?”我说:“写篇短文,给报纸的。”欧阳一虹说:“赶快写吧,我等着拜读。我都好长时间没写过字了。”看得出来,她心情舒展了许多。这就是朋友的作用,刘真把她心头的疙瘩化解了。
上海的春天充满生机。那些日子几家报纸向我约稿,引得我文思泉涌。每天都在努力地写文章。异常地忙碌起来了。表面上我过得无忧无虑,心里还是有压力的。它来自于刘真。她公司的业绩扶摇直上,我不能不努力,更不能躺在富婆身上吃闲饭。如果我无所作为,那就不叫吃闲饭了,就叫吃软饭了。它象一根无形的绳子捆住了我的心。而挣脱绳索的唯一办法是自强不息地努力。钱是赚不了多少的,当然我也不为赚钱,就是让自己过得充实一点,在刘真面前舒坦一点。刘真在这方面也给了我很大的鼓励。本来,她平时除了看经营管理方面的文章和书籍,报纸上的那些散文随笔她是不看的。现在看了,似乎强迫自己在看。纯粹是为了给我面子,给我自信心。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我看得出来,她在用心地适应我,也在讨好我。象我每天都说她好看一样,她也说我的文章好看。她究竟看进去没有,我不知道。但后来她确实看进去了。有天她读着我的一篇写女人的文章说:“你真的写得不错,你把女人的内心把握得实在太好了。这就有意思了。”这回她才说真话,说第一次读懂我的文章。越回味越有味道。
因为写作,我的生活节奏再次打乱了。中午要睡懒觉,晚上要熬夜。新闻联播后还要小睡两个小时,然后起来挑灯夜战。我起床后,刘真就该正式睡眠了。她习惯于把十点钟前的电视节目看完,尤其是经济类节目,一个不挪。这个强壮的女人总是会娇惯男人,我睡觉时,她也上床来,轻轻地抚摸我的背,让我在她的安抚中进入梦乡。一个三十八岁的男人,让一个四十二的女人抚摸着入睡,象春风入怀,你可以想像那种甜美无比的滋味。有天晚上我刚刚入睡,小胖子电话就响了,把我吵醒了,刘真挂了电话后,有点生气地说:“这个刘小巴也真是的,什么时候不能打电话。硬是把我小男人吵醒了!”我说:“没关系的。”此后,一旦我入睡了,刘真便会把电话话筒放开,以免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