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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眼就看到那孩子跪着的一条腿底下一只狗爪子,脑袋里立马嗡的一声,上去就一巴掌推开了那孩子。
被他压在身下的果然是肉,整个小脑袋都被埋在沙子里了,胳膊腿的在那里乱扑腾,叫得伤心。我赶快把它抱起来,肉满脸沙子,突然发起怒来,露出牙来狂叫。
“你这人干什么!”
我吓一跳,抬头看去。一个戴眼镜的女人抱着刚才那孩子,气势汹汹地向我喊。小男孩也开始眼泪汪汪,咧开嘴就要哭。
我抱着肉,一片茫然。我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出,觉得眼前的一大一小都好可怕,心里只觉得又气愤又委屈,明明是他欺负了肉,为什么不道歉还要对我们那么凶?
嘴巴想动,却不知道说什么。
“这么大个人还来欺负我们家孩子,你这人是不是二百五啊,真是脑子有问题。”那孩子听到妈妈这么说,哭得也更欢畅了。
我脑子一乱,抱着肉就往回走。身后的人还在喋喋不休,“哎你走什么走啊,我们家孩子要是给你推出什么事情来谁负责啊……”
站在邱存面前,看着他面无表情又好像若有所思的脸,我扯扯他衣服,示意他回家。
他站起来,伸手接过肉,拍拍肉身上的灰尘,对我说:“你走在前面,我走后面。”
我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一个人走在前面。
慢慢的,我觉得走路都要让我窒息了。低着头,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好,终于忍不住,回头找人。
可是却发现,邱存抱着肉,站在原地,离我好远。我立刻烦躁起来,跑过去,并对着他大叫。
“你怎么不走啊!看着我一个人走好玩么!?”
他没有说话,过来抓着我的手,并没有看我,拖着我往前走。我又觉得很委屈,别扭地在那挣扎了几下,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他走了。
直到回家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心里愈发躁得难受,自己气呼呼地就跑到楼上洗澡去,上楼的时候,听到他坐到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这让我更郁闷。洗澡的时候水流和着我的眼泪一直流,我呜呜地哭,心里别扭到了极点,很讨厌又很委屈。
洗好了拿着毛巾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邱存面对着浴室这边坐着。一时间我就想退到浴室里,又知道那么做实在是太傻了,就只能闷闷地站在那里。
“过来。”他看着我,冲我招招手。
我别扭啊,我这不是跟他冷战么,冷战就要冷到底啊。
于是过了一分钟左右,他又挥挥手,“过来。”我就别扭着过去了。
他坐在床上,我也爬上床,抱着膝盖盯着自己的脚看。
“你在怕什么?”他问,用听不出什么的声音。
我依旧低着头。突然间脸被他抬起来,看到他的眼神,我觉得非常咄咄逼人。我又觉得委屈,心头一动又想哭。
这样的心情表露在脸上,他的表情却依然很严肃。我闭上眼睛,打死也不说。然后就感觉到,他起身离开。
我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开来,颓败地倒在床上。我怕什么呢?我什么都怕啊。怎样面对这个世界,寻死之前我根本就没有想过啊。若我知道该怎样面对,又怎么会想要自杀呢?
我不敢再想下去,什么都不敢想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邱存已经走了。我醒来的时候是早上八点,一般这种情况下我会继续接着睡,睡过早餐直接到中午起来给肉准备食的时候吃点东西,然后下午玩玩肉上上网打发打发时间。
日子这样过得,真是悠闲自在,自在得让我忘记了时间。时间是停滞的,人似乎也是停滞的,所有的一切一切,都是停滞的。没有任何改变,我也安然,理所应当地承受,享受这样类似的安全感。
直到这天的中午,郁安的一通电话,打碎了这样的平静。
“姑娘?”
“在呢。”
“窝家里干嘛呢。出来放放风吧,给你家那位关家里这么多天了,你也不闷啊,出来玩吧,我最近也忙点东西,刚闲下来,出来吧,你都不想我了么?”
我在电话这边笑,“嗯,想呢。”然后想了想,“什么时候出去?”
“现在吧,收拾收拾自己哈,别丢了姐姐的脸,老地方见,知道么?”
我听她的话,收拾自己,也就是戴了顶鸭舌帽,遮着脸,怕见光。老地方就是我们经常逛街的地方,早早就到了。
郁安见到我还是一如往常,闹了会儿说了通损话就拖着我去逛商场。我开始挺忐忑的,就怕她就着我之前的事安慰开导顺便询问,不过还好她什么都没问,这让我很快就很安心。
但渐渐地我发现,似乎逛街这件事情,对我已经没有任何魅力了。要知道我和郁安平时唯一的休闲运动就是逛街,并且乐此不疲。但现在,我只觉得累。
看着眼前这些花花绿绿五光十色的东西,我竟然开始感觉,有什么意思呢?
转过脸去看郁安,她也在看我。看我转过脸去,她竟然轻轻叹了口气。
这让我突然就不安起来。
这样担心式的叹气,让我觉得,我还是那个不正常的自杀未遂者。这是种隔阂,仿佛我是不正常的。这让我更难过。
正好这时郁安的电话响了,她接起电话,我们坐在休息区,我无心听她的电话,就压低帽子放空自己。
不一会儿,她打完电话,站了起来,对我说:“我突然有点事儿,你反正也没什么事,跟我一起过去吧。”
我有点犹豫,但她站在那盯着我,我还是站起身跟她去了。
真悲惨啊真悲惨
我跟着郁安来到她开的翻译公司。算是半正式开张,之前她回来之后一直忙的就是这个东西。
不大的地方,在这幢很高的写字楼里面,算不了什么。我很好奇,跟着郁安进门就东看西看的。她让我自己去她办公室玩,自己就和几个人去了会议室。
我坐在她的办公室里面,只是坐着,然后就转着圈地四处看看。看到她桌子上经常用的那个从我认识她开始就一直用的牌子的笔,和我们一起去买的那只木头兔子,放在硬邦邦的办公桌上,新旧交杂。我抬头从百叶窗的缝里往外望,这和以前我们窝在宿舍看的电视剧里面好像啊,忙碌的人,外面的那些,一览无余。
一时间我觉得自己有些呆傻,真的是呆呆傻傻的。忙碌的不是我,都是他们。我终于觉得自己好悠闲,这是邱存也无法给我的感觉,惬意得好像路子边的猫,日子过的清淡。多久了?
顺手翻了翻桌子上的台历,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日也快到了。
原来自己真是那爬着的猫,尾巴快要烧到了都不知道。一眨眼,我也要二十七八了啊。
正想着,郁安推门而入,走到桌子边上丢了几个文件夹下来,一边收拾一边问我,“中午想吃什么?”
中午?原来一个上午又过去了。
我自然还是老答案:“随便。”日子过得清闲,自然连菜单都懒得选择。
“随便?那去楼下餐厅吃吧,我待会儿还有事要忙。”
饭吃得还算挺开心,这让我想起来以前上班的时候和施晴她们在一起吃饭的日子,不由得开心地对郁安说:“这个咖喱饭盒我原来上班的地方的差不多。”
“哦?”郁安叉走我一块土豆:“这种简餐不都差不多。”见我开心,就挑着眉毛问:“怎么?想你以前的工作了?要不要回去?反正就是你男人一句话嘛。”
“怎么可能?我现在好得很呐,才不要回去找罪受,上班多累啊。”
“那你现在舒服了吗?”郁安盯着我问。
我想了想,回答不上来。
下午郁安海是让我在她那呆着,她的意思是,我再窝在家里生霉菌类市场会被我祸害掉的,她这是为民除害。
可我在这里何尝又不是发霉呢?下午我踏出她办公室,外面的格子间里几个员工看了我几眼,愣是把我吓到了洗手间去了。后来郁安进来,我就坐到一边的沙发里去,看她忙来忙去,我也没有一丝想要伸手帮她的欲望,仿佛我真的是个画外人。
活过来一次,我竟然成了个懒骨头啊懒骨头。
晚上秦文颂来接郁安,他一身西装革履的出现在办公室里的时候我还没恍过神。他见我也没惊讶,笑着点了个头就去帮郁安拿包。
看着他们璧人一队的样子,我死水般的心终于波澜了一块。
我的郁安,终于也是个女强人了,就像我们曾经憧憬的那样。平日里雅痞兮兮的秦文颂,太阳底下也是个道貌岸然的社会精英。这样的一对,看起来多般配。
那我呢?我和邱存在一起,是什么样子?
我借口肉在家,没去做他们的电灯泡,也没让他们送,一个人打车回去,顺道去超市快速地买了点菜,然后又打车回家。
告诉司机地址的时候他像看鬼似的看我,我都怕他嫌路程太短拒载。下车的时候掏钱给他,他都笑着说,姑娘真有钱,这点路也要打车。
我低下头看看我的钱包,也觉得它没那么鼓了,该省着点了。同时我又想到,邱存有给我家用的卡,之前是我觉得自己那还有钱而且死不带走的,就一直没动他的,现在想想,我这一无业无收入的,是不是该用了啊。
刚到家邱存就来电话说不回来吃了,我挂了电话看看手里拎着的袋子只能去找肉,可惜肉不吃素啊,只能扔冰箱里了。
一晚上,我只有摸着肉不安分的小脑袋对着热闹的电视机发愣。
直到我睡着,邱存才回来,他的声音很轻,直到上床我才感觉到他,估计是又到客房洗澡了。
他躺下来,我自然翻过身,迷迷糊糊地揽上他的腰:“回来啦?”
“回来啦。”
听到他的声音,在黑暗里也是会很安稳。亲亲他,这是每天睡前都要做的事。闻到他呼吸中淡淡的酒精味,有点心疼,又好好地抱紧。
“今天做什么了?”
交代每日的行程,这也是他每天都要问的。我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并且告诉他,郁安让我明天也要去。
他连想都没想就说,好,有她陪你,你也不会在家里闲着无聊。
我说我在家不无聊,她那儿那么忙我去玩什么呀。
他说你在家床上床下的不也没什么好玩的么,乖,她让你去你就去呗,你要是嫌麻烦就让老姜每天接送。
这一个个都怎么了?都嫌我在家闲着你们眼红么?我赌气,窝在他胸口,任他像我摸肉脑袋似的顺着,就是不说话。
第二天到底还是让老姜把给送到郁安那去了。我还是窝在郁安的沙发上,抱着茶杯看她办公室里人来人往,看她认真工作,偶尔翻下杂志,上个厕所,下楼买点吃的,然后中午和她去吃饭,下午再发呆一下午,看着秦小四来接她下班。
我就是一大坨空气啊一大坨空气。
一天,两天,三天。别人的忙碌终于让我忍不住暴躁,这样的凸显出来的无聊,是致命的。虽然我死过一次,可我不是死人,我终于也感觉到自己的不安与浮躁,甚至于,我要暴躁了。
第三天下午的时候,我终于磕完一包瓜子,于是冲着显示器后面的脑袋叫:“我要回家!我再也不要在你这呆了!”
她从后面探出脑袋来:“坐那儿,等我忙完这个过去跟你说话。”
靠!又是忙!全世界你们都忙!就我一个闲人!
我气呼呼地坐下去,刚想发火,郁安就走过来坐下。
“你回家干吗?”她一本正经地问我。
“回家和肉玩都比在你这儿干坐强!”
她一根指头戳向我的脑袋:“我让你在我这儿坐几天,你有点觉悟了没?”
我歪过脑袋:“我觉悟个毛!”
“你可不就是个毛!亏了你还是个念过书的!你就不觉得你现在像个废物?!啊?看着我这儿忙成这样,你就不觉得自己也得做点什么?”
我跟她吵,“我废物怎么了?碍着谁了?有人养我!”
她嗤地一笑,“谁?邱存么?他是你开的银行么?会养一辈子?就算他现在说养你一辈子,以后呢?你觉得你有什么比别人强的非让他守着你不行?”
我说不出话来,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她又板起脸来,“整天什么都不做,跟个乌龟似的缩在那儿,你觉得好看?没了你这世界照样转!谁都在向前!你想到时候就你一个人留在那儿么!”
“我要回家!”
她一脚把我踹出去:“快滚!”
在车上我憋了一路,怕被司机看到,回到家,倒在沙发上就开始哭起来。我知道我没出息,可我止不住。
自己是什么情况,我一直都最清楚。我是很爱自己的,爱到最爱,这一点是长期因素造成的,我无力改变。死过一次,生过一回,被打断了的人生,哪能那么容易恢复。我心头的结已经乱七八糟打乱成一团,不想再去死一次,已经算是不容易的了。
对邱存的依赖,就像刚出生,孩子都会黏着父母,可是时间长了,长大了,另外一种心情就产生了。想到要面对这个世界,我宁愿变成肉,终日吃睡。如果睁开眼睛就要背负那么多的东西,那我宁愿不要。
晚上邱存回来的时候我还坐在沙发上悲催,身边肉饿得呜呜围着我乱叫我都听不到。
看到他回来,我才反应过来,晚饭还没有做。有点心虚地望着他,又想撒娇,可怜兮兮地冲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