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阁下站住-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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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杨面上波澜不惊,不慌不忙地从柜子里翻药瓶,倒上白水连药一起递给他:“该吃药了。”他接过白色药片,就着温水吞下去,喉咙发出一声极缓慢的嗯。

那一刻的郑杨是激动的,若不做点事情转移注意力,他怕控制不住喜于言表。枉这潭晦暗的水有多深,他终究是探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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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收项国钟以别人名义担保过户的小公司,郑杨终于走进那个非法洗钱的地方,佯装镇定熟悉公司上下流程,这一忙竟过了半夜。小公司里的小职员真心觉得这位新上司劳苦功高,这才第一天,麻雀点大的地方,他竟然也能忙到这个时间,虽然他们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可忙的。

其实他别有心思。郑达明不知道他们搬去哪里,现在的郑氏已经不如从前,没有几个能帮得上忙的人,他带走郑宋宋的唯一方法,只有驱车跟踪。他特意把车借给人事部的人,现在这个时间才又从这里回去,应该是不会被发现了。

喧嚣的城市,半夜时分宁静。他悄悄打开门,却发现沙发边的立式台灯亮着,看着沙发上趴着的人睡得正香,郑杨到这一刻才觉得莫名的累。轻轻走过去,挨着沙发边坐下,这小小的人,竟连一张沙发都装不满。温热的背低频率地上下起伏,他摸摸她的发,转而蹲下去,亲她的脸。

郑宋宋即使睡着了,不盖被子,身上也暖洋洋,像她人一样。小爪子挥了两挥,不见面前的东西退让,于是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傻傻地盯着郑杨看了半晌。才嘟着嘴,从沙发上爬起来,半边脸上都是被书压出的红印子。

郑杨温柔地笑,把她抱进怀里,揉揉她的脸,问:“怎么不在房间里睡?”

“等你呀!”她赖在怀里揉眼睛,眨着大眼睛愣愣地看了半天,伸手摸摸他的下眼睑。讶异道,“这里怎么了?”

她柔软的手触上去,有轻微地疼。郑杨用下巴蹭蹭她的头:“撞的。”

“是老了看不见才被撞的么?”

他笑着去咬她的脸,逗得她咯吱咯吱乱笑。郑宋宋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让起来,她勾住他的脖子,愣愣地问:“你怎么了?”

郑杨闭着眼睛,似要把她嵌进怀里:“让我抱抱。”

她顿时软趴趴地窝在他胸前,任他紧紧抱着。半晌,传来郑杨近乎请求的声音:“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原谅。”

郑宋宋扭呀扭,愤怒地抬起头:“你要我原谅什么?!”

他继续闭着眼睛,紧紧抱在怀里:“我回的太晚,以后不会了。”

郑宋宋笑眯眯地抬手掐他的脸:“乖!”

他越看越喜欢,忽然埋头去啃她的脖子,边啃边说:“你哪里都不许去,乖乖呆在这里等我,等时机成熟我一定带你回去见他们,知道吗?”

她却只晓得笑着躲,得不到回答,他就变本加厉,她立即乐不可支地连说好几个知道了。半夜起床的周鸣慧,将门悄悄开了一条缝,看着客厅里的两个人,又悄悄将门合上,转身却再也睡不着了。思前想后,她终于又从床上爬起来,提笔开始写信。





、第三十六章

书房后的洋槐树枝叶茂密,阳光透过枝叶星星点点洒进房间。这里的一切都未变,甚至连他们走前半开的书橱也没有关闭,宋如每天将这里打扫得一层不染,没事的下午总喜欢坐在窗口发呆。那两个孩子多年来都常在这里看书睡觉,她呆在这里总是想寻觅些回忆。

此刻的宋如正展开一封信纸,她反复颂读信里的内容,读到感人至深处便声泪俱下。多年以来,她不曾知晓周鸣慧竟是这样会表达的人。信里说的无关从前,无关生活,有关的全是那两个孩子。

她说,两个孩子住在我这里,那份青春悸动我看在眼里,那份小心惶恐我也看在眼里。初时我因既定人伦对此反感气愤,后才发觉反感气愤的何止我一人,他们自己也曾压抑克制,也曾为此不安。你难以想象,两个孩子深知不该,竟在返回后的当日于佛堂跪了一夜,宋宋连我的话也不听,含着眼泪跪在他身侧不起,事后,郑杨抱着她的膝盖抹药,整夜整夜守着她睡觉。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不是他们不懂事,是我们太残忍。

近日,宋宋常常提及你们,她心中有爱,自是对分离感到惭愧,偏生又听信郑杨的话,必要苦等到时机合适再一同负荆请罪。小小年纪,竟有令我羡慕的执着与力量,若是当年我有她半分勇敢果断,也不至惨淡半生。我并不试图劝解你,请相信我亦深觉此事不妥,多日来冥思苦想无果,我只想将此心绪分享于你。况,我本教导无方,于郑家而言,也是有罪之人,莫问我在何处,成熟之日我必当和两个孩子前去请罪。宋宋有我照料,你自请放心!

二人之事,多说无益。你我都是不惑之人,好坏善恶心中自有分辨,我们都知道这是罪过,可是他们相爱又有什么错?

她反复颂读最后一句,片刻便泣不成声。仔细想来,确是不知道错在哪里。其实这些在宋如眼里已经不是顶重要,知晓郑宋宋安全有人照料,她心中的大石头已经沉稳着地。像周鸣慧在信里说的,他们无害周遭,即便伤大雅地爱一回,又何妨呢?

而此刻的郑达明,还坐在车里守候从布维多出来的郑杨。他想,一日用计,还能日日用计?我守株待兔候着你,你上哪里我跟哪里,还不信就找不到了!但是事实上,他的确没有找到,因为他过于烂的车技,致使眼睁睁地看着目标消失在马路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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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项国钟的代理人,郑杨自然手握收购废料又转卖出手的证据,只是连他也没料到,这只老狐狸竟这么大的胆子,单一间过滤公司就进账几个亿,还不知其别的违法程序赚了多少黑钱。

清理账目的时候,原临园东路律师事务所的小张打来电话,久违的声音有掩藏不住的激动之情:“老大!你要找的人出现了,就住在城西流水巷,据说是回来看老人的,逗留不了几天,你要抓紧啊!”

小张慌慌忙忙挂断电话,郑杨心底久久不能平静。找这个人他从去年开始着手,却苦于没有线索,翻遍整座城也没有找见。后来想想,找不见也很正常,项国钟做坏事怎会留下证据。现在看来,果真是柳暗花明了么。

当下驱车赶到流水巷,那个年轻人还在替他年迈的老母亲梳头发,太阳照在他疲惫的脸上,尽显不安的沧桑。看到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郑杨,青年无奈地笑着开口:“是来抓我的吧?”

郑杨摇头:“是来帮你的。”

他一丝不苟地将老母亲的头发梳理服帖,轮椅上年迈的老人已经神志不清:“拿钱作伪证,还有谁能帮我?你直接说,会判我多少年!”

郑杨走近他:“我是律师,只要你对过去的行为供认不讳,就一定有转机。”青年握梳子的手顿住,渐渐陷入沉思,他接着说,“老人高龄,少不了人照顾。法律虽威严,却不是不讲情面,如果需要,我可以免费替你打官司。”

青年虽糊涂,却不是没有孝心。他将母亲推回房间,再出来时已经一派坦然:“老板给了一大笔钱让我走,却建议留下母亲,并承诺会帮我照顾。我几次前来想带走她,却被用生命警告威胁,现在才明白,老板是把我母亲当成了人质,一旦我自首,他们就会向母亲下毒手。”他反复搓手,“与其过这种不上不下的日子,倒不如供认事实,至少还有些自由。但是你必须保证我和母亲的安全,不然即便是死,这个伪证我也不会认。”

郑杨笃定点头:“你请放心。”

郑氏烂尾楼的强拆人命案,他一早就知道是项国钟的手段,为了找证据因此潜入布维多,谁知项国钟老奸巨猾,嘴上说着把公司交给他,实际上却仍然怀疑他的用意,一直到现在,郑杨也不知道关于烂尾楼的证据在哪里,也或者,项国钟早已经销毁证据。唯一的方法就是找到状告郑氏害死人的青年,而江湖上的经验告诉我们,人脉是最广的路子。如若不然,凭他一己之力,找到这个人的下落可能需要好几年。

暗地看守这个老母亲的人,自然知晓郑杨和项国钟的关系,于是目送他将母子俩接走不说,还恭敬点头哈腰地笑着道别:“慢走慢走!”

安顿好这些事,又已经夜幕降临。郑杨行驶在回家的路,知道郑达明跟踪在后也并不在意,这些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他卸下防备,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上了立交桥时,他又忽然决定先去一趟医院,于是从桥上绕一圈,调转方向直奔医院。气得跟踪在后的郑达明差点跳脚,这混账小子竟敢戏弄他!甩开就甩开,干什么非得从这里绕上一圈,这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的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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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级病房十分安静,暮色透过窗户倾斜进来,房间里没有开灯,一切都在模糊的光影里。床上的人闭目靠着枕头,双手交叠在洁白的被褥面上,平常诡计狡猾的面容,此刻只剩下寻常老人的温和。他的呼吸绵浅,睡得很沉。

郑杨放轻脚步走过去,替他掖了掖被角,床里的人却突然惊醒:“公司的事怎么样了?”

他没有睁开眼睛,却清楚身边来了什么人,倒不是因为他有多高明,只是愿意来看他的也就那么唯一的两三个。郑杨语气极平缓:“一切正常。”

他好半天没有回应,像是睡着了,半晌之后却又听他说:“后天开庭,我也出席。布维多打过很多官司,这一桩却是我最想参与的。”他闭起眼睛笑出声,全没平日的张狂,“我亲儿子的官司,怎么能不参与!”

郑杨看着他的脸,即便生病闭着眼睛,也仿佛看到他那双布满狡黠残忍的眼神。到这个份上,他依旧以别人的痛苦为乐,看着曾经相知相伴的人对簿公堂对他来说竟是无与伦比的快乐,可见这个人的心已经寂寞到变态的地步。他这一生没有输过,金钱权利应有尽有,即便找不到人生的快乐,却仍然不承认自己的过错,更不会对妻儿产生半点歉意。这样的人就是他的父亲。

他学法律,本着不偏不倚的正直之心,不外乎一个被利欲熏坏心肠的父亲。被自己的亲儿子利用打败,想必是项国钟这一生都不曾想到的事情,这也可能是对这个伤尽天良的男人最严重的打击。郑杨觉得庆幸,幸亏他是这样恶毒没有任何良心感情可讲的人,若是他曾流露出半分对过去的忏悔,或者体现半分真心拿他当儿子的情感,他都不能保证能不能一路反击到今天。

父子相残,本是不得已而为之。于这两个人,却是必然。

他倒了一杯开水,放在床前:“吃了药早些休息。”

项国钟缓慢地应了一声。郑杨转身往外走,出去的时候,轻轻地阖上门。





、第三十七章

金灿灿的太阳光照进房间,郑宋宋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揉揉脑袋穿拖鞋。迷糊着眼睛走到客厅,却见郑杨正挽着袖子倒牛奶,她兴冲冲地跑过去:“今天怎么有时间,不用上班?”

他不着痕迹地躲过她抢牛奶的爪子,好脾气地看着她:“刷牙去!”

一分钟之后,郑宋宋披头散发地再次冲过来,头发尖尖上还挂着牙膏沫子。郑杨递给她牛奶,扯纸巾仔细擦干她的头发:“这段时间,我会很闲,不用上班。”

郑宋宋咧嘴啃面包:“为什么?”

“失业了。”

“……啊?你被老板炒鱿鱼?”她不慌不忙地喝下一口牛奶,“没关系!炒不了鱿鱼,咱还可以炒排骨!就算是没了肉,吃素也行的呀!”

他伸手捏她脸上的酒窝:“这倒也是。”顿了顿又说,“以后不用再躲进被窝哭鼻子了。今天送你回家。”

她极缓慢地咽下东西,嘴唇上还残留牛奶白:“送我回家?你不要我了?”

郑杨惶恐,弹她脑门:“说错了,我们一起回去。”

她哇地一声哭出来,扑在他的新衬衫上,眼泪鼻涕牛奶胡乱地蹭:“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可以一起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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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拥挤的大马路上,郑达明载着老婆,已经连闯三个红灯。惊得宋如连连劝说:“知道你们兄弟情深,可宣判结果还没出来,你要保持冷静啊。”

郑达明并未减速,反倒有跟人飙车的趋势:“我就不信了,我驾龄比他的岁数还长,竟追不上他!”言毕,一辆帕萨特被甩在身后,他伸出半个身子,朝身后的车倒竖拇指,“逊毙了!”

宋如汗颜,且不说她搞不懂郑达明一把年纪,竟喜欢上这种刺激的游戏,单说从他嘴里说出那么时尚潮流的词语,她就觉得诚惶诚恐,莫不是哥哥进法院,女儿离家出走,已经将这位身强力壮的中年男子逼疯了?

郑达明也觉得奇怪:“我说你这两天怎么不向我要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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