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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淹没在记忆中的记忆
更新时间20111230 15:55:18 字数:2050
宫一已经有几天没来云扬这里报道了。倒是另外一个人,从那次见面以后每晚必到,连下雪的日子也没断过。
左航默默坐在暗处,面朝吧台的方向,也不张扬,但云扬就是发现了他,从这时起云扬便总有种被偷窥的感觉。可他不是偷窥,是正大光明地盯!虽然被看的人已经刻意不去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那个方向,但在有意无意间扫过他的位置。若他也正在看他,眼神就绝没有要回避一下的意思。一股无名的火气蹿上他死寂已久的心。云扬别过脸,神色微怒,甩下手里的活就冲进了后面的操作间。给自己打了一扎啤酒一仰头就抽了个精光,抹去嘴上的白沫,冰冷的液体压制了心里腾腾上涌的烦躁。他长舒一口气,将酒扎放在水龙头下任清水冲刷厚重的杯身。
“已经十年了啊。”云扬独自低声道。
他的心被两根长枪一样的刺贯穿钉在悬崖上任风吹蚀已经十年了吗?十年前他一声不响地走掉,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周围所有人虚伪的同情和怜悯。躲进自己的世界也躲不过那些恶心的背后非议。整个事情被扭曲失意。他们在等,等着看笑话。云家和陆家万众瞩目的红事变成白事。在那些深感遗憾和悲痛的面具后面,又有多少人是真的在为云惜的死惋惜呢?左航知道吗?在他离开后又传出了怎样可笑的传闻呢?两男争一女,打架拉扯中失手将女方推入车流,致使其被撞身亡。多烂俗的剧情啊!可因失女悲恸成疾的云伯母真就冲到他家掐着他的脖子要手刃杀害了她女儿的凶手。但他们三个人的结局又能免俗吗?
云惜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如果喜欢同性就会受到天谴,云惜代替他死掉了。只因为她想在婚礼前再看一眼自己未来的丈夫,这么简单的心愿。那为什么自己不能代替她活着呢?他改姓了云,他坐在她最喜欢的餐厅吃饭,他听她最喜欢的音乐剧……但他终究成不了云惜。
宫一说:“因为云惜姐爱扬哥哥,直到最后她也什么都没说。而你,抛弃了他。”
云扬跌坐在操作间的白瓷砖地上,埋首于双膝之间,将手指插进发隙,死揪住头发,仿佛唯有这样他才会不至于沉溺在那疯癫混沌的日子里。他才会相信现在体会到的窒息感不过是一场错了时间的梦。
左航摇晃着杯子里的液体,后仰靠到椅背上,又将自己往阴影中推了推。他应该是一辈子只能生活在地下的鼹鼠,见不得光,出现在白日青天下就只会让人恶心。他懂,左航打心里懂,可他忍不住。十年前那天晚上他忍不住,十年后的现在他仍没忍住。原来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居然没有一点长进。左航的手掌覆在广口杯的杯口上,冰气弥散,丝丝凉气将那只手的温度降到冰冷。他咬住嘴唇,仍抑不住对自己嘲讽的笑溢出来。他应该把心冻在杯中的球形冰块里,十年前就该冻住,只要它跳一下就灰飞烟灭。这样他就不会想他了。他不会作出越轨的行为,他不会走了又回来,不会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刺他一刀,不会坐在这里,舍不得移开视线。厌也好,恨也好,他可以全部接受,只要换他一次轻瞟。
在那边,整整一年他都生活在云扬的消息里,无数认识他们的人不断不断无心有意地告诉他这边乱七八糟的传言。那些不真不假,半虚半实的故事搅动着他全身上下每一根神经,睡不着;睡着了就梦到他和云惜,看他们美满了,心里是酸的;看他们如现实一般,心里是悔的。醒不来的梦,不知那是虚幻地看着一切发生,动不了的自己,不睡是累,睡着了醒来更疲惫。
他开始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一次一次买好回国的机票又一次一次地撕掉。只因为那句“如果你回来,我就把你们的事情抖出去”。继母好容易才抓住的把柄怎么可能不好好利用。左航怕了,他不是怕被父亲赶出家门,区区家族股份予他何用?若那女人要只管分给她的孩子。只是风口浪尖,他怕消息一放,那时已近崩溃的那个人受不了,他怕在董事面前没了说话的权力护不住集团旗下的云家,他怕父亲迁怒于同一竞争领域的陆家,他太想保全所有了。这本就是他犯下的罪,为什么要那个人承受那么多!
自到那边的那一日起,他不停地想,不断地做梦。整张脸只剩下眼珠和眉毛是黑色的,其他都褪尽了血色。所以看见他的人都认为要么下一秒他被风吹走了,要么自己摔倒死掉了。随时都可以睡着,却浅得会被自己的翻身吓醒,一身冷汗。
左航没有等云扬从操作间出来便离开了。独自走在初春的细雨中,头发笼上一层几不可见的水汽。只有在灯光下才能看清发丝粗细的雨线顺着风的方向滑下来,在石板路上击不起半点雨花已被吞噬。他想起到那边的第二年,自己被迫停止了一切工作和进修的时候也是这样,总是一个人走在街上,不管雨多大也不打伞,然后回家浑浑噩噩地睡。被饿醒,被冷醒的时候,他希望从那天夜里就是梦的开始,现在是梦的结束。然后,他几乎切断了和所有人的私人联系,过全世界只有自己认识自己的生活,蒸发。若他知道十年后自己会回来,以这样的方式和他再次相遇,他应该去跳海。再后来,他就仿佛要把所有过往的时间补回来一样拼死地工作。直到遇见端木,直到端木的回国搅动了他沉静已久的奔回来的梦。
春寒未退,水汽凝结在空气中,漂浮着,充满了泥土的味道。毛衣领上悬浮的小水珠被风吹动,摇晃着缓缓没入纤维里消逝了。左航深深吸入一口气。空气的低温由气管浸入他的肺叶,扩散至四肢百骸,身体不可自控地一阵颤栗,抖落掉积压已深的湿寒
19。甜点
更新时间20111231 20:09:07 字数:4230
宫一喝着冰牛奶蜷在端木家的沙发上看着一本从书房里随便抽出来的书。屋内微凉的空气加上冰牛奶的催化。女子的指尖泛起淡淡的乌青,划过每一张书页的下角。窗外天阴沉着,已经连续几日是这样的绵绵阴雨了。让人窝在干燥的家里,不想踏出家门半步。宫一将未看完的那一开合夹入书绳,随意放在沙发前的几案上。将空了的牛奶杯连同杯垫一起拿到厨房冲洗,她一边由厨房一侧的窗子往铅灰色的天空中望,是今天回来吧。甩甩手上的清水,木头蹲到宫一的脚边。她用冰凉的手捏住狗狗柔软的耳朵,暖和的触点让本只聚集在手掌的凉气顺血液在全身游行一轮。
“到吃饭的时间了吗?”女子够着身子去望客厅墙上的钟,已经这个时间了啊。想着的时候手已经要去拿放在储物柜中的狗粮,又一顿地收回来,坏笑着看木头憨憨的圆脑袋,把它往外赶:“昨天去做定期的身体检查时,医生说你太肥了,最好还是节制一点呢。”
木头不情愿地发出如小孩子蒙头呜咽的声音。
“哭也没用,别想骗取同情心。”把木头赶回它的小领地,拿起它的水盆去换水,一边摇头自语:“真不知道端木那家伙是怎么把你喂这么肥的。你到底抢了他多少饭啊。”
家宠也不嫌累地跟在她身后晃来晃去,瞧她简单清洗过水盆换上新水端着往回走,又将自己的目光往放吃食的地方扫去一眼仍是跟着出去了。
解决掉木头的午饭问题,宫一想起离开咖啡吧时尚可小心翼翼交给自己的食盒。虽然不愿说里面装的是什么,但看她脸红的模样应该是亲手做的吧。打开白色的盒盖,一边是酱汁,一边是已经有些黏成一团的意面。那个小丫头太有心了呢!这样中饭问题就不用愁叫哪一家的外卖了。慢悠悠地晃到厨房往其中加点凉水,心不在焉地搅动着,尽量将面饼抖得松散些,然后才把酱汁拌进去。红色的稠汁应该是番茄口味的吧。是上次店里的师傅教她做的那种吗?也不等把食物进行加热,宫一就挑起一根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让她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她的尚可也很有持家的潜力哦。边想边将食盒放进微波炉里设定好时间,并在隔不久就拿出来搅拌一番。心情和外面灰蒙蒙的天气成反比的阳光灿烂。宫一对吃的东西一向不太在乎,只要能送进嘴里的便认为是不错的了。意面虽然黏了点,但依然很有韧性。这是宫一喜欢它的很大一个原因,不像普通的筒面,才一下锅就软了大半,更别说放久了,不化在水里已经是万幸的感觉。
挑起热腾腾的面条让它们变得凉一点,还没送入口,那边电话就响了,是端木家的座机。宫一却想也没想就挪过去接起来:“你好,端木家。”
电话那头的人无声的抿嘴笑起:“宫一哦。”
“嗯?端木?下飞机啦?要我去机场接你吗?”
端木话带笑音地回答:“那我不是要在机场傻坐两个小时?”
“我这不是把智商降到你的水平才说出这样的傻话的吗?”宫一停也不停,不给对方任何反击的机会便问,“那么是什么事情?”
“是想问你有没想要的礼物。”本以为办完事情就会回去,可突然改变了行程多出一个下午闲晃的时间。看着满架琳琅的东西竟不知道该带点什么给她。
这边一阵沉默,过了会儿才说:“你是晚上回来吧?记得带宵夜就好。还有,请我吃大餐。你现在可不只欠我一顿饭了。”
“恩,好啊。”端木虽不明白为什么宫一的语气突然夹杂了点点怒气,但怎么听也觉得是给了他不少日后和她在一起的机会,当然是先应下来再细说咯。
“啊!你别往沙发上蹭!”与这一声叫喊同时听见的是话筒被胡乱扔下的撞击声,隐约中又听见宫一在说什么,但具体的字眼听不清了。端木并不想就这样随意挂断电话,只能一边等一边自己想象电波那头发生的紧急情况。八成又是木头闯祸了吧,他想。
过了好一会儿,宫一气喘吁吁的声音才又通过国际电波传过来:“你们家木头太肥了!”张口第一句就抱怨家里留守的那个大毛球。
端木歉意地笑着赔不是说:“出什么事啦?”
“回来再告诉你,快回来吧。”说完就切断了电话,留下这头的人看着话筒发愣,好奇心“噌噌”蹿了上来,恨不能立马飞回去。
宫一突然的沉默不为别的,只因一扭头便发现因为医嘱被要求节食的家伙正毫不客气地大嚼尚可为她准备的午餐。居然见机会就偷吃!她忍了,反正要端木赔就好了,回去让尚可再做便是了。现在宫一急匆匆挂断电话也不为别的,只因现在满地番茄汁的狼藉。木头吃意面就好像小孩子,吃得天一半,地一半,身上一半。若不是她拦得及时,现在坐的沙发也非变得白红相间不可。活脱脱一挣扎至死的犯罪现场。再提那被宫一半拉半拖运进浴室反锁的“凶手”身上,昨天才洗白白的毛茸茸,意面的酱汁涂鸦一样挂在那儿。
任木头扒在玻璃门上拍打它肉乎乎的前爪,宫一只先清理过客厅的残渍,不理会它。不大一会木头便觉得被冷落了,安静下来。舔尽身上沾染的酸甜咸的红色汁水,乖乖地趴在白瓷地板上等待对方打开门的一瞬间。直到它确定脚步声是朝自己这边来时才马上站起来冲着门的方向摇摆尾巴。宫一拿着一条足够包裹木头整个身体的大毛巾出现在浴室门口。
端木回到家时,已经过了午夜,飞机晚点了一个多小时。下飞机打开手机没有短信或者电话,心里有点失落。宫一已经回家了吧。他抬头寻找自家同样黑洞洞的窗户,将点心盒换到另一只手拎着,按动了大门的密码锁。小声的开锁声,大厅的灯依旧亮着。拖着行李经过信箱,里面并没有信件,虽说现在人们多用电子邮件,但母亲偶尔的心血来潮也会给他带来不小的惊喜。
用钥匙开门时并没有加锁,只被简单关上一道。屋内漆黑一片,只有布帘未拉上的窗口处透进一方亮光,也只能描画出处近前事物的大概轮廓。绕过玄关一侧的博古墙,往客厅扫视,一双发亮的眼睛警觉地盯住来人,但却没有移动身体。端木打开客厅的壁灯看清沙发上抱着木头睡熟的女子,又悄悄把灯光调暗,冲木头作了个“禁音”的手势,拍拍它的脑袋以示表扬。
晚归的人把衣箱搬进卧室,又拉出床上的被子轻轻搭在没有被惊醒的女子身上,略微瞟了一下她全身的装束,抿了下嘴唇没有再有别的动作。
浴室的白光亮起,有些战后未清的感觉。地上是没有拖干的积水,还散落了几缕他无比熟悉的他家木头的长绒毛。电吹风搁在胡乱堆放于洗手台面的大白毛巾上,一旁放着专门给木头刷毛用的梳子。看来是人狗的洗澡大战呢。端木也不在意,将自己从内到外清洗一番换了居家的干净衣服后,又把浴室打扫整理一遍。让地砖上不至于湿答答的后才回到客厅。
此时,睡了一下午的人已经醒来,上身笼着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