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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惊乱
更新时间2012224 11：53：56 字数：4576
国庆放假前的那天早上，林欣雨还未爬下床时，寝室内的灯已关了。接着，“哗啦啦”一声响，宿舍大门也锁上。
寝室内就只剩下他和另一位男生，他从容不迫地走出来。楼上楼下都是人影，被关在里面的人显然不少，而且是清一色的男生。
林欣雨洗脸刷牙后，走下楼梯。高三年级的男生宿舍是在二楼，被关在里面的也以高三的学生为多。几个男生在铁门边弄了几下，又大叫了几声“徐师傅”。徐师傅把门锁了，早已不知去向。
学生们如何也不能让铁门自动打开，只好思量着下一个计策，翻墙出去。学校为了防止住宿的学生被外面的人进来偷盗，宿舍围墙早已在原有的基础上加高了一米，高得不能再高了。临近厕所那边矮些，可插上钉子和玻璃。翻墙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胆量，也不是人人都能翻得出去。
几个学生往铁门上爬，可是到顶时，抓不上墙去，又退了下来；几个学生从门卫室的窗子上爬了上去，小平房两三米高，然后一部分攀着墙往厕所那边移，一部分人往铁门上吊了出去；厕所那边，另有几个学生用砖头敲碎墙顶的玻璃，从角落上爬上去。但尽管能爬到围墙上去，在跳下的瞬间也极是危险。地面都是水泥地板，谁跳下去都是一声重响。
林欣雨几处都去瞧了一下，学生你拥我挤，匆匆忙忙。他抢不到轮子，也攀不上去，瞬间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心想：宁可被老师批评一次，也不去冒这种生命危险。
在乡平县二中读书五年，他已经是第二次身临这种境况了。他记得初二时的一天早上，天空下着蒙蒙小雨，管理员徐师傅也是这么突然把门锁上，他们班被关了十多个男生在里面。恰巧那时学校在修建三楼女生宿舍通往隔壁女厕的通道，支起个架子，他们有几个就从上面跑了下来，溜进男生厕所。在最后下来的那个，从女厕那边出来时，迎面撞上了徐师傅。徐师傅匆匆询问他何以跑进女生厕所，他只是笑了笑，便溜走了。他们虽溜出来了一批，但本班还是有七个被关在里面，学校领导在广播里大叫各班班主任去领人。袁横见着本班七个男生在各班中居多，觉得大失颜面，叫他们抱书走人。他们愣着不走，近处两堆书就从三楼飞了下去，砸落到细雨里。许多学生两边相劝，最后只得劝他们暂且避一避，待班主任气消后说情。他们各自抱书相续离开，最后还是请家长写保证，交了五十元罚款，在班上记了一个小过。小过没有上报学校，罚款也在初三时全额退回。仍在读的还给了自己，辍学的照顾了全班同学。
此时的林欣雨脑海里又冒起这件事，当时他虽侥幸逃脱，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畏惧犹存。现在的情况不同了，陈珍有那个能耐袒护要袒护的人，决不会像袁横一样因为这样的小事而大动干戈。他记得一个星期一的早上，学校举行升旗会议，也是他和寝室内仍睡着的那个同学在最后出来。两人一出大门就被叫在了那儿，结果那人被陈珍叫到主席台上亮相批评，而他则被另一位领导允许离开。
林欣雨走回寝室，对那男生说道，“xxx，怎么办，出不去了。”那男生仍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胸有成竹地说，“林欣雨，别怕，给他们先翻一些出去，呆会儿，我带你翻墙。有一个地方，很容易翻上去。”
林欣雨不语了，他在这栋宿舍楼住了五年多，至今未发现哪个地方是自己容易翻出去的。他琢磨不透他的话，走出寝室来，站在了二楼的楼道上。
天空还是一层蒙蒙的白，远方天角有一层层黑云，近地的一切尚处在昏暗之中，门卫室的小平凡上和眼前的围墙上都是人影。不时有几个跳下去，“哎呀”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起身就跑。里面的人还有陆续往上爬，但也有不少站在二楼楼层上观望这壮观的举动。活像革命战争年代秘密进攻一座城池，守城兵员晨曦中站在高墙上，进攻兵员晨曦中秘密往上爬去。
林欣雨观望着高墙上闪动的人影，一切都是那么朦朦胧胧。突然，一个男生从门卫室的小平房上摔下来，身体平平地瞬间落地，一声重响。林欣雨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全过程，心随声响地猛地跳上去，惊得说不出话来。临近的几个男生也被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远离现场。接着，一个男生拼命大喊，“快开门呀！有人从平房上摔下来了。——杨老师，有人摔伤了。”
围墙内未出去的人慌乱了起来，墙上平房上的人影也慌忙着往下跳，接连又是几声落地重响。可是他们跳下来就跑了，也不知有没有受伤。
几个学生在墙内拼命地喊叫，嗓音中夹带几分凄伤，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他们慌乱得急，实不知喊什么才能引起关注，遂只好大声叫“救命”。
接连几声“救命”，外面还是一点反响都没有，墙内一片寂静。摔下来的那人躺在地板上开始小声叫吟。临近的同学警觉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探近，有人认出是文科补习班的男生。
几个同班的男生匆忙迎去探问伤情，可是那人就只能小声呻吟。他们想把他扶起来，突然见到耳孔、鼻孔都流出了鲜血，却又害怕无知中弄坏了事，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一个仍处理智的男生叫住了外面过路的人，请他去告知杨叔平和宿舍管理员。
摔下来的那人呻吟声大了起来，补习班的几个男生把他抬坐在门卫室的墙角下，地下已流有一汪鲜血。过得片刻，一名学生拿来了门卫室钥匙，几个男生扶的扶、背的背，送去了医院。
林欣雨惊惊惶惶地目睹着全过程，待那群人走后才跑了出去，想起那汪鲜血，心头就是一阵阵晕眩。他张张皇皇地直往教室，教学楼各班已开始了早读。
早饭学的时候，那汪鲜血印迹犹存，林欣雨往那人摔下来的地方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事有些邪门。那小平房的边缘有一圈红砖，而那男生好像是脚无阻挡地移了出来。更奇怪的是，身子平平落地，用他肤浅物理学知识受力分析的方法，几乎是不能解释。
国庆那几天，林欣雨在家里听到一件让自己心碎的事。——晏亚辍了学，在几个老民工的带同下，到了沿海一带。这件事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时是那么轻秒淡写，但到了他心理却犹如一把绞痛的冰剑，刺伤得他不得一丝安宁。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那个一直为求学而充满挫折的女孩，曾对他是寄予了某种希望，但他却很长一段时间把她忽视了。他已好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那份藏于心底的情感此时又冒了出来。他很想帮她，可他自己也曾面临着这种问题。农村里供一个孩子上学不容易，但也并不就是承担不起，只看那父母的心思如何。他只能对这样的现实无奈，怨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
林欣雨回到学校，还是没有心肠学习。他想这是为什么呢？家庭的状况并不好，父母也是忍辱负重，自己能读书已是幸运，为何还不学习。尽管良心谴责着，还是没有一点兴趣，反而焦躁起来。桌子上趴了半天，在草稿纸上写下：
虚度
情绪恶化，腹中极悲。
随心所欲，惟有度日。
悲哀
不是怪我不专心，
只是我真的投不进心。
难道这个年龄的人，
才有这糟糕的事。
——万事沮丧，免不了被人欺辱；
常以为自己洒脱，却常是吃亏的对象；
常会去想，却常不能行动。
生命的痴情竟有如此呆笨，
智慧也免不了有弱智的时候，
现在这种滋味仿佛才是人生的顶峰。
谁晓明天路
说不定，很难断定，
明天走的是什么路；
明知道，不该这样，
但确偏偏常这样；
心理很清楚，这种做法的错误，
可却只能这样，
一点挣扎的头绪也没有。
心中难忍，实在没有诉处，
只有凭自己消酸的心，微时徘徊，
虚度这焦急的一分一秒。
自由自在，悠闲自逸，
可心中仍免不了有时的难受。
假若硬要逼自己，
那么比死还难受。
林欣雨写出这些后，心里轻松了许多。他扑在桌上思量自己，觉得读书越发不能再读下去，一点心肠都没有，连考试都唤不起精神。若这样下去，还考什么大学，什么也考不上。他想着突然害怕了起来，若考不上大学，又该何去何从。他想起家人，觉得这样混下去对不住他们，但又一点学习的信心都没发振作。他这样问自己，我究竟想怎么样呢？他脑里突然冒出一个新鲜想法，像晏亚一样辍学去打工。打工的日子虽苦些，但过得充实，不像在学校里读书一样虚无缥缈。他把从打工文学上了解到的打工和自己经历的学业生涯对比了一下，觉得打工是肉体苦，而读书是心灵苦；打工充实，读书空虚；打工可为家庭减少负担，读书不知还要给父母添加多少负荷；打工的生活贴近现实，读书的生活还处在社会的真空地带。他想着打工越发地对了，可回想一下，父母一定不会同意，他们认为那是很艰苦的生活，其实哪有自己这些年的心灵苦。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个什么办法，但辍学打工的萌芽却诞生了。
林欣雨辍学打工的萌芽诞生后，一时不知怎样生根发芽，便也淡忘了一会。他最近又听到几个与何本混在一起的男生对何本说，“你女朋友还可以，人长得漂亮，学习也可以。”所以心又伤痛起来。他突然大公无私起来，到校外买了一本略带清香的册子，准备把几年来创作的好诗抄在上面，送予叶亚，了却这段感情，并祝她未来幸福。
他一连两天的课堂都用来抄诗，抄好后又折一个纸袋装了起来。在花园里守了三天，有机会送给她时却又畏惧了，只有愣着不敢递出。
归校的第一个星期五，高三年级又进行了一次统测，并把政史地、理化生整合成文理综合。高三的课程还有几科未上完，考试却是频频繁繁，弄得林欣雨提心吊胆。他在考场上没有一点精力，先前应试的心理没有了，许多题都做不出来。他最害怕的是班主任陈珍的数学，先前在班上总是考最好的那几个，现在落到中下。什么时候陈珍突然心血来潮，认真起来，翻出陈年旧账，他就完了。
每到考试的时候，林欣雨就感到烦躁，脑子里空空如野，什么也想不起来，做着做着，就睡意阑珊。早上的语文，他做得一点心肠都没有；下午的理综，生物陌生了，物理记不起公式、分不清原理，化学稍微勉强一些。一个物理大题分值二十，是机械波的内容。他看了半天，好像是那次考八十三分时测验过的，当时还做了出来，可是现在不会做了，怎么也做不出来。
理综考试结束后，天空突然黑了下来，许多同学都离开了教室，但也有少部分仍在勤学苦练。林欣雨看着那些成绩比自己还优秀的同学孜孜不倦，顿时嫉妒了起来。拿起书翻了几下，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天空哗啦啦地响了一阵，一场可怕的暴风雨即将来临。林欣雨从教室走了出来，扑在栏墙上，让略带寒意的风不停地吹刮着自己。眼前的花园里一个人都没有，万物依风不停地摇晃着身子，只让他心里觉得片片凄凉。
林欣雨在栏墙上扑了一会儿，徐缘生从教室走了出来，向他说道，“走，林欣雨，上厕所去，待会儿下雨了。”
林欣雨本不想上厕所，但想到要往七十三班门口经过，便可瞥一下，看看叶亚在不在。他同徐缘生一同走了下去，看见叶亚与本班几个男女同学坐在走廊上的长凳上，便也心安理得。
在厕所返回教室的路上，徐缘生突然这么问道，“那个‘波’的物理大题，你做出来没有。”
林欣雨毫不思索地回答说，“没有，几个公式想不起来了。”
徐缘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怎么搞的，公式都能忘了。高二学这章时，你不是考得很好吗？我好像记着，那个题有些像那次考的最后一个。”
徐缘生渐渐陷入了沉思，他在想那个题如何去做。林欣雨则记起曾经，他依稀记得叶亚曾对他说过，她先前的名字叫作叶波，当初学那章时，他就是因为那个‘波’字思想受用，但渐渐中也淡化。他心里这么指责自己，“林欣雨呀！你在干什么。你这样爱‘波’，既然连‘波’也能忘记。”
回到教室，徐缘生径直去研究一路所思的那道物理题去了，林欣雨则依旧心安理得地扑在教室门口的栏墙上。嘶吼的天空洒下几滴粗大的雨点，却仍是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林欣雨静静地扑在栏墙上，凝视着眼前的这片天空。他已记不清有多少个课外活动时间是这么扑着过来的，开始只为能看到叶亚一眼，渐渐中变成了安逸自我的习惯。
天空嘶吼的雨滴怎么也不能痛痛快快地落下，好像痛苦的人类不能哭泣的心境，幽怨而又缠绵。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叶亚独自从林欣雨视野下经过，消失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