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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裙摆,咧着嘴笑得天真烂漫。再往后就是大一些的时候了,洛子初忍不住笑起来,画面里的两个小女孩穿着同样的小洋装,做着一样的动作——腾出一只手搂着彼此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叉着腰,脚上红色的小皮鞋被擦得锃亮。
洛子初端详了许久,才继续翻到下一页。
依旧是那个女孩手拉着手,一脸灿烂的微笑,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再往后翻,照相的时间距离现在越来越近了,照片的内容大多是三个人,易昕、彭晏、洛子初,彭晏再自然不过地搭着两个女生的肩膀,三个人不分彼此勾肩搭背,笑得没心没肺。
“啊,好怀念啊!”洛子初忍不住自言自语。
除了这些还有易昕的同学照,当然这些照片洛子初也有,要知道从小学开始他们就在同一个班,她们两个经常被同学羡慕地称作是双生花一般的存在。
双生花一般的存在,就是少了任何一个都会让人觉得奇怪。
彼此,她们还经常为此沾沾自喜。
再往后翻,渐渐是一些洛子初陌生的画面,照片的内容逐渐没有她,取而代之的是颜景,和其他陌生的女孩,场景或者是教室,或者是室外。
照片中的易昕举着沾了颜料的画笔,一旁的颜景将学画儿专用的塑料桶倒着放在她的头上,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其他也都是诸如此类的搞怪照片,洛子初一页一页地翻着,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她看着眼前的照片,笑容顿时凝在她的脸上。
窗外微微阵风,将窗帘轻柔地扬起又放下。照片里的季栩成和易昕并排靠在一大片碧绿的爬山虎墙上,季栩成穿着简单的T恤家牛仔裤,嘴角勾着轻浅的微笑,他微微歪着脑袋,阳光仿佛都凝在了眼底。易昕穿着短短的裙子,将双手放在身后,目光却落在季栩成的侧脸上。
像是被刻意处理过,照片的颜色分外柔和,有明媚的光线被模糊成一大片,照片的右下角有一行字:最美的回忆。
胸口漾起一阵莫名其妙的钝痛,洛子初迅速地合上手中的相册。突然觉得堵得难受,吸了吸鼻子,发现从窗外吹进来的冷风干得连吸气都很费劲。她竟然不知道,易昕喜欢季栩成,她藏得那么小心翼翼,却被自己不经意地窥见。
她重新将相册放回原处,努力地摆正好像从没有被人动过一样,可是她又摆了摆,还是觉得不对劲,这样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直到不知所措。一不留神,厚重的相册便从书架落下砸在洛子初的额头上,一阵锥心的疼痛从受伤的地方传来,眼泪被她紧紧闭眼的动作拦在眼眶里。
电话在此时响起来,响了大概有半分钟,洛子初才按下接听键。
“喂?”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冷静地有些可怕。
“小初,还没找到吗?”是易昕。
“没,找到了,我就过来,我挂了。”洛子初说完不由分地挂断了,她知道她应该努力地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她做不到,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坚强,直到经历了那么多事,她才明白原来很多事理解不等于做得到,对于最亲爱的人们,她总是感到很无力。
她收拾好心情,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棉质的袋子,将睡衣放进去。
车子沿着原路驶向医院,车窗渐渐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气,洛子初抬手在上面画了一个又一个圆圈。
收钱的时候司机忍不住回头调侃:“小姑娘,你真有意思,我这窗户都被你擦干净了。”
“扑哧……”洛子初忍不住笑起来,被他这么一说,心情好啦一些,“那您就不收我钱了吧。”
“哈哈,那可不行。”
下车之后,洛子初没有马上进病房里去,而是在医院门口的花坛上找个稍微干净的位子擦了擦,然后坐下来。
就在刚才,她突然想到成长时的点点滴滴,那些画面里,易昕总是毫无意外地出现,她记得她们总是穿着同样的衣服,易昕总把自己喜欢的东西告诉她,然后献宝似的捧给她,说道“你是我最后的朋友,所以我最好的东西都愿意送给你”;她记得,再长大一些,都有了小女儿心思的时候她也没有听易昕说过喜欢谁,反而总是问她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她还记得,每次她们同时看到一样东西,如果看到她露出很喜欢的样子,易昕一定毫不犹豫地说“我觉得还是你拿着好看”。
现在想起来她总是会觉得很对不起易昕,她老是故意露出很喜欢的表情,她知道易昕一定会让给她。因为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们密不可分,缺一不可。
那么现在,她最好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她的男朋友,她是不是也应该毫不犹豫地让出来,因为她的好朋友正在承受病痛的煎熬,比她更需要幸福,比她更有资格获得幸福。
“小初,坐在这儿干吗呢?”清亮的声音好像从云端传来。
洛子初抬头,男孩惊愕地望着她,右耳的银色耳钉发出闪亮的光芒。
'三'
病房里,易昕睡着了,易妈妈不在。
洛子初走过去将衣裳放好,没有看季栩成一眼。颜景这家伙大大咧咧的,丝毫没有想到易昕正在休息,走上前在季栩成的胸口上敲了一记:“你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积极。”
“喂,你小声点儿。”季栩成挑了挑眉提醒道。
颜景看了易昕一眼,耸了耸肩表示不好意思。
“你们俩怎么一起来的?”仿佛是感到气氛的异常,季栩成没有去问洛子初,而是看着颜景说道。
“我们?刚才在门口看到小初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很显然颜景答非所问,于是他的话重点落在“小初一个人坐在花坛边上”。
季栩成终于转过头看向洛子初:“怎么了?一进来都不说话。”
“没事。”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心虚得厉害。
“你怎么了?”季栩成说完,蹙起眉头拉过洛子初的手,加重了语气问道。
他的手刚一碰到她,她像被烫到一样突然坐起来,她没有去看季栩成,一时间她不知道要把目光落在哪里,她的手上还留有他指尖的余温。
她显然高估了自己,她也终于明白自己真的不会演戏,当季栩成靠近她的那一瞬间,内心的绝望忽然膨胀,她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曾经和季栩成在一起的画面,他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来;他的嘴唇很柔软,轻轻地细细地咀嚼着她的;他的怀抱既温暖又安全,只要待在里面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她曾经尽力爱上的人,只要发誓必须要忘记,胸口就马上像要撕裂一般的疼。
可是,她对自己承诺过的,她要忘记季栩成,她不可以食言。
“季栩成,我有话跟你说,你跟我来。”洛子初说完便率先离开病房。
颜景以为他们俩吵架了,继而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季栩成一眼,好像在说“你完了”。
季栩成瞪着他,接着跟着洛子初出了门。
她们来到医院的天台上,11月的天气,风刮在皮肤上像刀割一般。
“栩成,我们分手吧。”她的声音平静异常。
季栩成拧紧了眉头,抓起她的手:“小初,你到底怎么了?从早上开始就不对劲。”
“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洛子初咬了咬牙,忍着痛没有甩开他的手,面对季栩成的提问她心如刀绞,该怎么回答呢,她不知道,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于是她努力把脑袋压低,其实她就是一个胆小鬼,她无法坦然地把演排了无数遍的句子说出来,她做不到违心地说自己已经不喜欢他了。
“小初,你看着我。”他冷冷道。
洛子初低着头,她的头发被风吹得胡乱飞舞,若隐若现的视野里是她一直赖以温暖的怀抱。
“洛子初,你看着我。”他加重了语气,同样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咝——”洛子初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依旧固执地低着头。
“洛子初,你抬起头来!”
这一次,仿佛是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季栩成猛地将洛子初拉到他的怀里,粗鲁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上了她的唇。
一股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洛子初拼尽全力推开季栩成,漫天漫地的悲凉忽然席卷而来……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滚开!”她的声音很快便被呼啸的风撕扯得支离破碎。
季栩成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底尽是痛楚的神色:“你,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听到没有,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巴不得离你远远的!”
她看到他的眼底渐渐堆积起的某样东西正自瞳孔缓缓地龟裂开来,在她说出那些话的同时也感受到过去的某种维系像一根被大幅度拉扯的橡皮筋,已经细到轻轻一碰就可能断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抓住她的手,他狠狠地望着她,只一会儿便打消了念头。既然是她的选择就由着她去吧。
她拼命地从天台逃离,冰冷的风,如同细薄的利刃般划过她的皮肤,她心虚得就像一个终于归还了偷窃来的东西的孩子。
她跑回家,躺在床上,薄薄的窗纱贴着玻璃飞舞,她忘了关上窗户,此时冷气正猛烈地往屋子里灌,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却还是忍不住手脚冰凉。
就这样结束了吗?她和季栩成。
连续两个星期没有去医院,电话也一直没响过,倒是颜景发过几个短信询问她怎么没来医院,她回复说最近报了一项比赛,复习功课太忙了。
这是事实,她为了让自己不要乱想,于是报了奥数比赛来充实自己。因为担心到医院又遇到季栩成,所以一到双休日她便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笔尖划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从起床开始她便在做题,妈妈进来敲了几次门,有些担心地问她怎么不去看易昕,她也像回答颜景一样地回复了妈妈。
只听她叹了一口气便又带上门出去了。
就这样,终于迎来了奥数比赛。那天竟然飘起了雪,这大概是阳川历史上来得最早的第一场雪了,11月初,这个城市便银装素裹得像是身着银白色长裙的雪之女王。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堆到脸上,很意外地在比赛场地看到了季栩成,看到他远远地走过来,她一时顿住了脚步,有些人真的不是说不见就能不见的,命运总是安排这样尴尬的剧情,他也看到了她,却没有走过来,狭长的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他们就这样对视了大概半分钟。
身边的同学轻轻地拉了拉洛子初的衣角:“子初同学,该进去了。”
“哦。”她冷漠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继而跟着身边的同学一起进了考场。做题的时候不太顺利,下笔的时候总是写得很艰涩,脑海中不时地浮现出季栩成的脸,还有他复杂的眼神,一时间眼眶发热,强忍住眼泪没有流下来。
这段时间她经常忍不住想哭,她也总是劝慰自己也许过段时间就好了。
出考场的时候一起来的同学都松了一口气,她却丝毫感觉不到,这大概是她有史以来考得最坏的一次,却顾不上考虑这些,她感到自己的心还是跳得厉害。
手机铃声在这个时候响起来,她以为是那个人,可她还是失望了。
“喂,阿姨什么事?”是易昕的妈妈,洛子初有些奇怪——她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小初你快来帮我劝劝昕儿吧。”
听出易阿姨话语里的焦急,她皱起眉头:“怎么了?”
“医生说昕儿情况紧急,必须要接受化疗。”易妈妈的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脆弱。
“我马上过来。”
开始化疗的时间安排在几天后,易昕的心情很差,这是住院那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表现的不懂事,她拒绝了妈妈递过来的苹果,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不见任何人。
易妈妈抹了抹泪水对洛子初说:“好孩子,你去和小昕谈谈,和她聊聊天。我回家帮她收拾些衣物。”
“我知道了,阿姨。”洛子初点了点头。
初冬惨白的光线贴着病房的玻璃斜斜地射进来。墙壁是白的,被单是白的,连地班也是白的,整个病房就像一个面无血色的病人。
“小昕,我知道你难过,你和我说说吧。”洛子初从被子里握住了易昕的手,她的手很暖和,也很细腻。
女生挪动了自己的脑袋,将沾满泪水的双眼露出来。
“小初,我害怕。”她呜咽着,像个受惊的小孩。
“别怕,治病是要让身体变得更健康一点儿,让生命变得更长一些,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不要那么早离开我。”洛子初说着说着鼻子也忍不住酸起来。
“化疗很恐怖的,我以前听人说最后头发还会掉光,那不是很丑?”女生已经把脑袋全部露了出来,被子里,她紧紧地握着好朋友的手。
“到时候可以戴帽子嘛,或者戴假发,你天生丽质,没头发算什么!”洛子初大大咧咧地笑道。
“可是电视上不总是演吗?一阵风刮过,原本玉树临风的男子摇身一变成了个寸草不生的秃头。”
“扑哧……”洛子初听完忍不住笑出声。
'四'
是谁,在记忆里猛烈地摇旗呐喊着我要我们在一起。
是谁,在过去亲亲爱爱的片段中肯定地告诉对方我们绝不要分开。
是你,还是你?还是我们都曾那样天真地以为——所谓誓言并不仅仅是随口说说,它其实拥有着巨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