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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夕洗干净手过来坐下,就着玉盏手里的牌打,边打边说:“我家里人来了,跟我说好几家人都被罚进包衣了。”
这两天外头一直在抄家拿人,他们也是知道的。不过这次没牵扯到四爷府上,而且四爷还叫侍卫守着府门,就是怕有不长眼的瞎跑乱撞。
听到玉夕这么说,牌桌上的人都没心思打牌了。李薇问她:“罚进包衣的人会怎么样?”
玉夕怕吓着主子了,忙道:“主子别担心,他们都是一家子一家子送进来的,到时也叫他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不会拆开他们的。就是年纪差不多的应该会叫派出去侍候吧?”
这话说过没两天,苏培盛给东小院领过来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虽然穿着丫头的衣服,但气质都很好。
他把人交给玉瓶,再到李薇跟前道:“主子爷听说李主子这里少人手了,正好有合适的就叫送进来了。”
李薇联想起外头的风波,叫其他人都下去,悄悄问他:“……要不要照顾她们一下?”
苏培盛还以为李主子要问四爷的事呢,笑道:“叫她们侍候就是照顾她们了,到了这里就是当使唤人的。主子放心使,主子爷能送到您这里来的就错不了。”
他怕李主子没听懂,想了想又添了句:“都到这个份上了,再叫她们端着反倒是害了她们呢。”
这话意味深长,李薇点点头。等玉瓶请她给两个丫头起名时,她道:“一个叫玉钗,一个叫玉环吧。”
玉夕她们进来时,名字就是玉瓶起的。她也是度量这两个丫头的来历不许常才特意这么说的。
她道:“那主子要不要放她们在身边侍候?”
“不用,先叫人教她们规矩吧。看着生嫩得很,怕是规矩还没学好就送过来了。”李薇透过窗户看到外头的那两个小丫头,“……叫人别作践她们。”
四爷特意在这个时候送来的,估计就是什么旧友家的孩子。说是要一视同仁当普通丫头使,还是应该要照顾些的。
243、刑堂 。。。
四爷一直没回来,只是叫苏培盛从府里拿了几次换洗衣服。倒是十三福晋特意叫人登门道谢;十分大手笔的给府里每位主子都送了一份礼。
因为李薇这里的孩子太多;四个孩子加上她一共五份礼都堆到了她的榻上。
十三福晋也说了;现在不敢亲自上门致意;但会在府里日日替四哥和嫂子们祈福的。
叫李薇感觉十分复杂。她还没试过被人天天祈福,结果并不荣幸;反而希望十三福晋别这么费事;感谢她一两回就行了,每天都谢一回就免了。
她倒不是把人家的客气话当了真。替十三福晋送礼物的是她的贴身奶娘,到了东小院格外郑重的给她磕了三个头,扶都扶不起来。
她还说现在十三爷府上不敢太招摇;等能出府了一定到皇觉寺给李侧福晋点上一盏长明灯;还说她们福晋现在天天到佛前替李薇念经祈福。
李薇赶紧扶起她;说:“都是我们爷的功劳,贵府实在不用这么多礼。请回去一定转告福晋,我真的受不起!”我不是在开玩笑啊!
兆佳氏的奶娘眼圈都红了,握着李薇的手低声说:“侧福晋是个善心人,施恩不忘报,却救了我们主子的命!我们主子和我们这些侍候的,都会感念侧福晋的大恩大德!”
送走奶娘后,李薇还有些蒙。当然,她之后也还了很重的礼,算是稍解一下她被郑重感谢的巨大压力。
她觉得十三爷和十三福晋肯定是不好直接感谢四爷,所以才连带着她也一起感谢了。只是四爷不回来,她也没办法把这份感谢转交,只好叫人把送来的礼物都好好收着,等问过四爷再说处置。
可四爷一直不见回来,如果说之前在户部也忙,但那至少还知道人在哪里,现在他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却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府里已经开始做夏装了,找不到四爷量身,竟然问到东小院来。
听说是福晋叫过来的,说是侧福晋一向在四爷跟前侍候,想能说个差不离。
这话不能细思量,不然一般小姑娘只怕要臊死了。
至少针线嬷嬷过来替福晋传这个话时都不敢抬头,玉瓶几个在屋里侍候的也统统变了颜色。玉瓶先喝斥道:“嬷嬷也是个老人了,怎么连个话都不会传!”
她不能明着指福晋说话难听,好像他们李主子霸着四爷不撒手一样,于是只好拿嬷嬷出气。
嬷嬷也连连点头哈腰,她看着四十许人,在府里熬到这个份上已经算是很有脸面了,平时见主子也不必下跪,这次就跪下来了,哭道:“实在不是奴婢……”她也不敢说福晋的是非,只好自己掌嘴。
李薇的反应慢了一步,是看到玉瓶和嬷嬷的反应后才知道这话不对。在她听来就是有那么些调侃之意,因为是福晋说的才不是滋味。
其实有什么啊?
她叫住针线嬷嬷:“行了,不必掌了。”然后就算了算四爷现在的尺寸,告诉针线嬷嬷把人送走了。见玉瓶几个还是气呼呼的,她实在不觉得这话有多难听,相反,这不是说明她跟四爷好吗?
多甜蜜啊。想想看是福晋说的,她应该得意骄傲嘛。
玉瓶是个贴心人,她叫其他丫头下去,单独劝她:“没事,这话说出来酸的是她,我自己过得这么舒服,管人家干什么呢?”
玉瓶用力说:“就是!叫她酸死!”
李薇笑了,想起其他丫头都纷纷出嫁了,问她:“你到底有主意没有啊?你家里人就没找过你?”
玉瓶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年年都说呢。”她们当丫头的也能每年回家一趟过个年,“只是他们找得人我都看不上。”
“那我给你找?”李薇试探道。
玉瓶也不是真想一辈子不嫁,有主子做主也好,就道:“那我听主子的。”
李薇松了口气,她都生了四个了,实在不想再耽误玉瓶下去,马上说:“你放心,我给你和玉烟找的,一定先问过你们。都满意了咱们再嫁。”
隔了几天,四爷的夏衣做好了,苏培盛回来时就顺便叫他带过去了。
内务府刑堂里,四爷最近暂时都歇在这里。老八去管了户部的差事,他倒没想到皇上会叫他跟隆科多过来干这个。
从根上说,这是皇上信他。
可四爷并没觉得怎么荣幸。这里白天黑夜都有上刑,他住在内务府大堂后头的院子里,离刑堂那么远都能听到隐约的哀号声。
苏培盛进来时,四爷就靠在榻上,听到他进来就道:“府里怎么样?”
“府里样样都好,福晋和李主子都问您的好。李主子还叫奴才给爷把单衣带来了呢。”苏培盛清楚得很,这时说谁都不如说李主子管用。
果然四爷抬起头,看到他手里的包袱和放在桌上的一个木匣,指着问:“那是什么?”
苏培盛马上把木匣递过去,打开给四爷看,里头是排得整整齐齐的二十个小瓷瓶和二十个小瓷罐。
“李主子怕爷在外头忙着差事顾不上休息,熬夜难受,特意叫奴才带来的。”
四爷拿起一个打开塞子一闻,极为冲鼻的薄荷油的清凉味,一闻就直冲脑门,叫他涨疼的脑袋都舒服多了。
一盒子都是薄荷油、芦荟膏、金银花水等,她还担心四爷再起痱子,里面还有几瓶荷叶露。
四爷顺手就在荷包里放了一瓶仁丹,一瓶薄荷油。进了刑堂,那里头的腌臜味实在叫他受不了,到时在领口抹一点,也能醒醒脑。
想起他们在府里也闷了几个月了,最近京里气氛也不好。
四爷道:“一会儿你再回去一趟,跟你李主子说,叫她带着孩子们去圆明园里住吧。”他顿了下,“叫福晋也去。这样也免得有人找到府里去,让他们为难。”
比起府里,当然是园子里轻松多了,也没人敢闯进去。
苏培盛应下,见四爷再无吩咐就退下了。
凌晨,四爷站在刑堂外面,里头录口供的太监出来,把口供呈给他看,他匆匆扫了一眼:
……太子荒淫,亵玩太监,以面若好女,体态纤弱,声如黄莺者为佳……
他的脸色太难看,录口供的太监抖着手要把口供收回来,道:“想来那厮还没说实话,奴才再去问?”
四爷敷衍道:“不用,就这样吧。”
太子的随身太监等侍候的人都被拉到了内务府这里,三木之下,什么口供没有?打完拉回去锁着,只要没死就隔三个时辰过一次堂。
里头不乏聪明人,有一个靠杜撰太子的污秽事逃过刑罚,之后这么满嘴胡说的人越来越多。好像太子每天在宫里没事做,除了玩太监就是四处寻女人,不管是后宫的还是宫外的,只要叫他看到就会拉上床一样。
四爷冷笑,照这么说毓庆宫怎么着也要挖出百八十具尸首才对。
244、忠孝
四爷从刑堂里出来,被头顶正午的阳光一照才有重回人间的感觉。他舒了口气;守在刑堂门口的小太监忙上前扶着他;殷勤道;“四爷脚下慢着点儿;瞧您这累得。”
他摆摆手,越过小太监往内务府大堂去。小太监巴巴的跟在后头道;“佟三爷来了好一会儿了;就等着您呢。”
隆科多,
四爷心里腻烦,但又不能不去应承他。进了大堂,果然隆科多大马金刀的坐在那里;身边两三个小太监围着;捧茶的、捏肩的、奉承的。
一见到他进去;大堂里的人有上前问好的,也有赶紧避出去的。
隆科多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拉着他往外走:“赶紧吧,老四,我都等你半天了。”
到了外头,隆科多才道:“我叫人盯着东暖阁呢,万岁这会儿正好有空。”
四爷叫人带上师爷卷抄的口供折子,揣在怀里跟着隆科多到了乾清宫。一到那里就叫太监给领到了东暖阁外头。
小太监进去通报,他们站在门口候见。
不多时,陈福就出来了,跟隆科多和四爷见过礼就领二人进去。隆科多笑着跟陈福打招呼:“你小子如今也是抖起来了,好好侍候万岁,日后说不定也能混到你梁爷爷的份上呢。”
陈福陪笑道:“承三爷的吉言。”
东暖阁里几扇大窗户都关得紧紧的,门前摆了扇山河屏风。陈福小声道:“开着门是为了通风,免得屋里香气太重。太医又怕万岁着凉,就在门前添了架屏风。”
两人都点点头,隆科多知机道:“我等也就是来给万岁递道折子,不敢耽误万岁休息。”
康熙靠在枕上,榻上还跪了个年轻的宫女给他揉背,小手攥成拳头抵在康熙背上转着圈的慢慢推。
隆科多和四爷进去扫了一眼,马上就垂头跪下了。
康熙剧喘一阵,像要咳嗽却咳不出来的劲头,也懒得说话了,就对陈福摆摆手。
陈福上前把折子接过来轻轻放到炕桌一侧。
康熙点点头,半天才有气无力的说:“……下去吧。好好办差。”
四爷和隆科多齐齐磕了个头才退出来了。陈福跟着送出门口,隆科多出来才松口气,道:“万岁这样实在叫我等忧心啊。”
陈福呵呵道:“佟三爷如此忠心万岁,也是奴才们的福气。”
四爷懒得听他们在这里你奉承我,我奉承你的,道:“舅舅慢一步,我先走了。”
隆科多既舍不得四爷,又想跟陈福多说几句,从怀里摸出个玉雕的元宝塞到陈福手里,道:“对了,怎么不见你梁爷爷?还有魏珠那小子呢?”
陈福笑得别提多忧心了,就跟梁九功真是他爷爷似的:“梁爷爷前些日子身上有些不大好,如今还在屋里歇着呢。魏哥哥就是去看梁爷爷了。”
梁九功在皇上身上是头一份的,出来进去都叫他跟着。这次皇上回来不见梁九功,太子的事又慢慢有了流言,隆科多还当梁九功已经死了呢。看来这老小子命还挺硬,他跟着皇上该是什么都看在眼里了,皇上还留他一条命,没叫人赏杯酒给他,可见还是信他的。
隆科多追上四爷,悠悠道:“万岁如今能信得着的人太少,梁九功那样的都要留着慢慢使。”
四爷不发一语,直郡王回来后他也没见过梁九功,也以为他叫灭口了,没想到人现在还在宫里。
隆科多啧了两声,对四爷小声道:“四爷,我跟你说句实心的话,现在这个时候正是你我出头的时候。”
两人对了下眼神,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
太子现在是废不成,但皇上废太子的心没有死。如今他们做的就是慢慢把太子给磨死,等太子失了民心,名声都臭完了,再废才能顺理成章。
下午,四爷去了趟宗人府。虽然皇上的意思是不肯牵连太多,只问首恶,但被抓进来问个清楚明白的人却不在少数。
进来的想出去也是难如登天。
太子从小就是储君,来往的宗室亲贵不在少数。而且从太子被册立到如今已经有三十五年了。一点不客气的说,最早跟太子相交的那一拨宗室里头,早的连孙子都有了。
四爷进宗人府却不想见外人,免得叫人拉住走不掉。他就在府丞的屋里等着,拿了口供就走。去的时候只带了两个太监,没想到口供太多,府丞不得不又叫了几个人帮忙把口供全都抬到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