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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晋抱住他:“额娘知道,额娘很高兴。”
这天晚膳他是在额娘这里吃的,吃完后,额娘让人送他回前院了。躺在前院他的屋子里,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总忍不住去摸摸放在枕下的牛角扳指。
奶娘在外间道:“阿哥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拉弓呢。”
他不敢翻身了,规规矩矩的躺好,双手交握在腹上。床边屏风处挂着额娘给他做的腰带,上面的黄金在昏暗的屋里闪着光。
第二天,下午吃完点心后,大阿哥又迫不及待的跑回后院去见额娘了。他发现额娘对他比以前好多了,她会一直陪着他,不再一直叫他去读书写字,她还给造化做了一件小衣服,因为他说百福都有好几件小衣服。
“奶娘她们都不肯给我做。”大阿哥失望的说。
福晋看他这样,心疼之外还有些恨那些内务府的下人,不过是看阿哥小,才故意糊弄他。她道:“额娘给你做,你想给造化做件什么样的衣服呢?”
第二天,福晋特意要大阿哥带着造化一起来,给造化穿上了一件大红的斗篷。等晚上四爷看到了,大阿哥抱着造化高兴的说:“我昨天给额娘说,额娘今天就给造化做好了。”
四爷摸了摸大阿哥的小脑袋,笑道:“是吗?造化也很高兴吗?”造化吐着小舌头哈哈哈的吐气。
过了几日,四爷就到福晋那里用晚膳了。夫妻两人膳后对坐饮茶,说完大阿哥的事后还是无事可说。
半晌,四爷放下茶碗找到件事,道:“听说三嫂病了,你有空就去看看吧。”
福晋叹道:“过年时就看三嫂气色不好,应该是累着了吧?”
她轻描淡写的把三福晋病倒的事带过,四爷方满意的点头。福晋也是这样向他表示,她对三福晋的做法是鄙视的。过年累病这托辞实在太明显了。
四爷也是想敲打福晋,他不想让三爷的事在自己的府中重演。三福晋是一时糊涂,毕竟她还有两个儿子,谁也不能把她怎么样。三爷除了冷落她外,别的也干不了。只是可惜没了的几个孩子。
最近福晋看起来更有人情味了,她对大阿哥好,不能只是盯着他的前程,要他上进,爱孩子应该更心疼他才对。
四爷不希望后院的女子们都只顾孩子们的前程而不停逼迫他们,孩子们的前程有他在操心,格格们无非是嫁入高门,夫妻和睦。阿哥们只要不是纨绔,哪怕资质平庸也不会少他们的爵位。
大阿哥如无意外日后就是世子,二阿哥当个镇国公,铺国公也不错。日后再有孩子也是一样,大清朝的爵位是封不完的,何况他是皇上的四阿哥,姓爱新觉罗。少了谁家的,也少不了他家的。
这也是四爷最不能理解三福晋的原因,她生了两个儿子,就算只有这两个,日后世子之位也是她的囊中之物。其他的孩子越多,她的儿子也能多得些帮衬,何况这么小家子气,非要让其他的孩子一个都出不了头呢?
短短一个月内,三哥瘦的都脱了形,人看着倒是长进了些,要不然之前也不会出剔个头把郡王爵给弄丢的事。只是这样的长进还不如没有。
上次在宫里碰到,他招手冲四爷打招呼,叫了声:“老四。”笑了一下就不笑了。让四爷直到两人告别都还想个不停。
四爷心里也是有些乱,回了府开始写字静心时才明白他刚才觉得三爷哪里不对。
……他今天进宫干什么呢?
三爷说是看望荣妃,三福晋有病了。可刚过完年还不到一个月,荣妃又是从来不多事的性子,不会主动叫他进宫。三福晋的病也没那么要紧,他何必还专门去对荣妃说一声?
三爷的理由不通。
四爷起疑心,他隐约有种猜测,只是不敢肯定。
过了几天后,福晋从三爷府上回来,四爷特地回这里用晚膳。
福晋道:“三嫂是病了,起都起不来,一说话就喘。”说完就是一叹。何苦呢?害了人,她自己心里也不安。听说在皇觉寺给夭折的几个孩子都点着灯,求他们来世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现在被三爷猜疑,明摆着夫妻两个是离心了,她的两个阿哥大的才五岁,小的三岁,正是需要她扶助的时候。
而且,据说今年大选,三爷管荣妃要人了。
她想起三福晋在她面前掉的泪,不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她实在是心太窄了。谁能管住阿哥不宠新人?什么时候都是男人要或不要,不是她们能管得住的。直郡王是好,可那是他自己不要,只宠福晋。三福晋盼着三爷也跟直郡王似的,可能吗?
一个人一个性子,哪能都跟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说起大选,她问道:“爷,今年大选,府里可要再进两个新人?”事先问好,她好去给德妃打招呼。
四爷正想着心事,没想到三福晋是真病了。可她真病也不对,三哥这到底是……
被福晋一问,他回过神来,想了想道:“不必了,家里人口够多了。再说几个孩子还小,等他们大了再说吧。”
再进新人,后院又是一阵动荡。他现在又不缺孩子,三个格格两个阿哥,要能都站住了就不错了。
何况……
四爷道:“你今天辛苦了,歇着吧,我去东小院。”
东小院里,二格格从下午回来就在玩二阿哥,玩到现在终于两个都困了。李薇高兴的把这两个小祖宗都抱回他们各自的屋睡觉了。这样多好,省得这俩晚上不睡折腾人,现在他们把对方都折腾够了,就不来折腾她了。
听说四爷去了正院,她就洗漱完换衣服准备歇了。卧室里素馨花一年年养到现在,已经长成了一大盆,花匠立了几条细杆子,搭了个花架,素馨花爬满花架,开得好大一片。
玉瓶一边给她梳头一边道:“这花再开下去,就要挪到院子里去了。屋里可放不下它了。”
“本来就是野花嘛。”李薇看着花道,花匠刚送来的时候,养在双手合捧的小花盆里,看起来枝叶都细弱得不行,谁知道这花是野花出身,长起来霸道极了,刚开春就抽枝长叶往上爬,有时一两天没注意就认不出来了。
二格格到她这屋里最爱掐这个花戴,百福也爱咬,也没见把它祸祸死了。
赵全保跑着进来报:“四爷来了。”
玉瓶赶紧拿棉袍子给她换上,屋里有二阿哥所以现在还烧着炕,在屋里她基本就是只穿单衣的。
她把头发随便一系就迎了出去,四爷刚好进来,她福身道:“四爷。”
四爷摆手道:“你都换衣服了就快回屋去,我洗漱一下就进来了。”
“没事,我都穿上棉袍子了。”李薇替他拿着面脂和牙粉,道:“二格格回来就陪着二阿哥在小屋玩,二阿哥一说快了就瞎叫唤,姐弟俩居然也能说了快一晚上,刚让人抱下去睡了。”
四爷洗着手笑道:“小孩子之间不会说话也能玩的。”
洗漱完,玉瓶等人只留了一盏灯就退到外屋去了。两人坐到炕上,现在刚过八点半,睡觉有些早。
李薇跟他没什么话聊,也不能总说孩子,就靠在一起抓着彼此的手揉捏。
四爷闭目养神,道:“过年让你在屋里闷坏了吧?等再过几天暖和了,带你出去走走吧。”
那当然好。李薇道:“好啊,等到五月吧,我想也带二阿哥去。”
四爷:“嗯。”他揉着她的肩,一手解开她的扣子,翻身压了上去。
帐中两个人影交缠,直到月至中天才相拥睡去。
早上起来,连二格格都已经去前院了。李薇给二阿哥喂了过奶就教他说话,想起昨晚四爷说的要去踏春,就教了二阿哥几句像‘马车’,‘大马’这样的词,等到出去那天,正好指着这些东西让他认。
二阿哥现在说的最熟的词不是额娘、阿玛,而是百福,字正腔圆,标准无比。这都是二格格教的。让李薇这个当额娘的内牛无比,哪怕她教个姐姐呢?
教完马车、大马、大树、大道这几个词,李薇带他复习。
二阿哥张嘴:“马吃!”
“马车,车,跟额娘说,车。”
“百福!”
“百福不在这里,等下午让它陪你玩哦。”
“百福!”
李薇抱着二阿哥,对玉瓶道:“去前院把百福抱回来。”
“百福!”二阿哥话虽然会说的不多,但他已经能听懂他的要求被额娘满足了!
“一会儿就来啊。来,说车。”
“吃!”
57、(剧情)康熙四十年春
原诚郡王府;现在是已经成了贝勒府。
三爷坐在书房里;面前摊着一本古籍,可他的心思却全不在这上面。
窗外春寒料峭;书房的隔间还烧着炕。因为书房中各种古籍甚多,所以他从来不许在书房里点火盆取暖。
虽然隔间烧了炕;可他在书房里还是穿着棉袍和毛皮坎肩。就这样;坐了一上午后手指脚尖还是冻得冰凉。
小时候的事,他已经记得不多了。额娘受封荣妃,住在长春宫里。宫殿阔大;小时候的他在奶娘嬷嬷的陪伴下,总爱在长春宫里跑来跑去;听脚步声的回响。
额娘从来不多管束他;也不要求他上进。不管他做什么,她都是笑眯眯的说好。进了上书房后,他发现皇阿玛总是夸奖太子汉学好,他就用了更多的劲头去钻研汉学。额娘知道了,也只是替他准备点心补品,让他不要一味苦学,耗损了心血。
“你还小呢,不必急于一时。”额娘常这么对他说。
知道自己本来还有四个兄弟,可是全都夭折的事是在十一岁时,他长成大人出了精,奶娘嬷嬷就禀报额娘给他安排了司寝、司帐的大宫女教导人事,还有经年的老太监来给他讲解如何御女,如何固精而不伤身等等。
大概是经过人事,奶娘嬷嬷等侍候的人认为他大了,有些事也不用在他面前避讳。一次,嬷嬷劝他注意身体,不要熬夜看书时道:“阿哥也该多为娘娘着想,生了五个只留下你这一根独苗,你要是损了身子,让娘娘如今靠哪个去呢?”
现在想起来在冰冷的深夜听到这句话时,已经出宫开府的三爷仍然觉得浑身发寒。从他记事起,额娘已经不太受宠了。皇上虽然常有赏赐,可很少到额娘这里来过夜。当时宫里最受宠的是宜妃和德妃。
所以,他从来不知道原来额娘也曾经很受宠,生过那么多的孩子,只是能活下来的少。
他本来以为额娘受封是因为他。康熙二十年大封后宫时,所有有子的妃嫔,除了七弟的生母成嫔戴佳氏外,其余都封了妃。他以为这是皇上抬高诸位阿哥身份的办法。所以在上书房里他才会那么拼命。
他想,德妃和宜妃都不止一个儿子。惠妃虽然只有一个大阿哥,可大阿哥是大千岁,是皇上非常喜爱的长子。只有他的额娘荣妃,有一个儿子,排行还不靠前。如果不上进,皇上只怕会把额娘忘到脑后。
为了额娘他也要努力。
在得知自己本来有很多兄弟后,他就更努力了。他想,那些他以前都不知道的兄弟们一定都在看着他呢,他会替他们孝顺额娘,替他们上进。
额娘提起三福晋和那三个死掉的孩子时,平静的语气,淡然的表情却让他从心底感受到额娘的痛苦。
‘小孩子是弱,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没命。落草时受点风,睡觉时被子没盖严,窗户漏点缝,一条小命就没了。’
这会不会就是额娘在他的兄弟死后的感受?可是明白时已经晚了。
就像他,现在他知道了,他发现了,可来不及了。三个阿哥都已经死了,他只记得他们刚落地时被嬷嬷抱出来,红通通的小东西,眼睛紧紧挤着,小手握成一团。
嬷嬷喜洋洋的报喜:“恭喜三爷!是个小阿哥呢!”
等她们再来,就把头垂得低低的,整个人缩得快要看不见影子,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用眼角风不停的扫他的神色,小声的禀报:“三爷节哀……小阿哥去了……”
每次听到这个消息,他都会发寒,打寒战。然后他就去看三福晋的两个孩子,他们健康又漂亮,懂事又聪明。他们没事,活得好好的,黑亮的眼睛灵动极了。
宫宴那天他喝醉回来,其实在车上时就已经酒醒大半了。他不过是借醉发泄,可想醉时偏偏醉不了。
回府后,三福晋来侍候他洗漱,他恨的一脚把她踢到一边,指着她骂:“你给我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三福晋跪下哭求,“爷你这是发的什么疯?在哪里受了气撒在我身上?”
他抓住她,盯着她的脸逼问:“二阿哥,四阿哥,五阿哥。”
三福晋的神色变了,不再委屈、哀求。她心慌了。哪怕只有一瞬间,他也明白了。是她做的!是她做的!
他把她扔到地上,转头在屋里找刀。他的腰刀是皇上赐的,就挂在寝室的墙上。在三十五年的远征葛尔丹中,他用它杀了不少敌人。
他拔出腰刀,趴在地上的三福晋护住肚子,让他想起了还活着的两个儿子。这是他们的嫡母,他不能杀她。
三福晋不哭了,她虽然还是满脸泪,可目光坚毅,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