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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当然跟岳肃无关,他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忙活会试。岳肃命人将重新会试的消息,快马传递四方,打算将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到那些已经离京的举子耳中。
好在他的速度够快,而那些落榜举子的行路速度过慢,不少人听闻这个消息后,是欢欣鼓舞,立即调头返回京师。不到一月的时间,竟然有八成的举子返了回来,,再次到贡院标明挂号。
一切安排妥当,会试重新开考,岳肃搬进贡院,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内阁替岳肃找了两名副主考,也是因为岳肃的品级关系,并没有安排侍郎级别的官员辅助。选得这两位仁兄,一个是杨涟,一个是礼部员外郎顾大章。他俩都是东林党人,让他们去的目的,无非是监督岳肃,从中挑岳肃的过失。
不过岳肃是行得正坐得端,主持会试时,一板一眼不说,还亲历亲为,十分的勤快。因为如此,杨涟对岳肃产生的好感,时常聊聊天,说说话。二人都是湖广人,闲谈之下,杨涟回忆起一桩陈年旧事,那便是当年赶考路过岳肃家乡云梦县时,曾因避雨暂宿在岳肃家中。而那天正好是岳肃出生的日子,岳肃的父亲请杨涟帮忙取名字,赶巧当时空中响起一个惊雷,杨涟便给取了岳肃表字秉严这个名字。
谈过此事,二人颇感造化,言语间又亲切许多,渐渐成为朋友。对于岳肃的为人,杨涟还是很欣赏的,除了岳肃并非东林党外,一切都对得起他当初起的这个名字。
会试终于结束,一榜下来,杨奕山实至名归,高中会元,准备几日后的殿试。而在殿试之前,凡是取上的考生,皆要到岳肃府上行谢师礼。
学生前去谢师,难免要带上礼物,尤其还是在会试高中,心情大好的情况下,礼物自然要厚的多。要知道,这里有不少举子都是上次落榜,这次重考上来的,能够得到如此机会,全靠岳肃所赐,不多买些礼物孝敬,实在太说不过去。有那家境贫寒的,也几乎是倾尽囊中所有。
不过岳肃这个座师却与众不同,门口专门派人检查礼物,凡是贵重的,一概不收,只准人进去。这一来,岳肃的名声更甚,以至还招来不少小贩跑到门前,贩卖那瓜果梨桃,鸡鸭鹅鱼。那买卖还是相当的不错,不少士子收回金玉之物,争相购买。
转眼殿试的日子到来,岳肃身为会试主考,自然要到场。复试下来,这次绝无滥竽充数,所有贡士全部通过。不过到了殿试,这次批卷就没有岳肃什么事了,一概由内阁把准,挑出前十名的卷子,交由皇上排定名次,朱由校也没什么水平,胡乱定了名次,反正前十名的实力都差不了多少。
殿试放榜,岳肃原本以为杨奕山即便不是一甲前三,也起码应该是二甲前茅,混个庶吉士绝没有问题。哪曾想,竟然才给了个二甲倒数第一名。这个成绩,简直令人大跌眼镜。
可说其中有诈,岳肃倒还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姓名封盖,几位大学士轮流阅卷,批完之后,先行排了名次,再交由国子监开名、发榜。一切手续,都十分严格,谁也不敢从中作假。而且卷子交由国子监后,还要专门给监生们讲读,大家都不是傻子,写的好坏,谁都能看出来。
不过,揣着心中的好奇,岳肃还特地跑了一趟国子监,寻问杨奕山的卷子差在哪里。殿试考的是策论,国子监的监丞告诉岳肃,这张卷子能取上进士,完全是看在这篇文章逻辑严密,论据充分,辞藻华丽,书法优美,才予以考虑,否则的话,都应该打入三甲处理。
原因很简单,是考生偏离了圣人之道。
在明朝中后期,士林学派众多,但主要以程朱理学和王派心学两大流派为主体。程朱理学主张“存天理,灭人欲”扼杀人性,并以此解释“圣人之道”,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客观唯心主义学派。而王派心学则是从批判程朱理学发展起来的,但为了迎合当时的科举制度,不能从正面批判,只能迂回修正。正好,杨奕山就是一位王派传人,他的文章再好,也无法取得坚持程朱理学大学士们的认可,被排位倒数第一,也无可厚非。可以说,真的将他的卷子作废,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的。
类似这种不第才子,在明朝是大把大把的,其中最最有名的,当属明朝三大才子之一的徐渭。他便是王门弟子在当时吃不开的代表。
岳肃无奈回到府衙,他明白,现在大局已定,杨奕山只能接受现实,坐等吏部安排。仍然住在岳肃府上的杨奕山似乎一点不知愁,二甲倒数第一了,还能跟金蝉等人谈笑风生,把酒言欢。看到岳肃回来,更是表示不愿为官,想要留在顺天府给岳肃当幕宾,跟众兄弟们在一起。
岳肃见他态度诚恳,便欣然接纳,留他在府里当了幕僚。
一晃眼,春去夏来,今年的夏天,雨水很多,倒是个好年景。皇后张嫣的肚子越来越大,因为有两个心腹侍女服侍,客印月始终没有得逞。这一天,岳肃散朝之后,仍陪皇上到养心殿,现在朱木匠开始研究的是一项大工程,西方城堡。
这是岳肃给朱木匠设计的,西方哥特式建筑风格,木匠皇帝还是第一次见到,感觉新奇无比。打算先用木头制作出城堡模型,日后有机会,再在紫禁城里建筑一个,来个中西合璧。
一直忙活到正午,两人对桌用饭,只听朱由校说道:“现在皇后的肚子越来越大,再过几月便能诞下龙子,真甚是高兴呀。尤其百官言奏,今年风调雨顺,想来更是吉兆。为此,朕前些天特降旨重新维修交泰殿,以便明年皇后生辰时使用。对了爱卿,你的主意多,帮朕想想,看看能不能设计出点新花样来,届时给皇后一个惊喜。”
“臣自当竭尽所能。只是,臣不知现在的交泰殿是何模样,怕闭门造车,到时不伦不类。”岳肃微笑地答道。
“这事好办,现在工部已经派人施工,你我到现场去瞧瞧便是。”朱由校满意地说道。
朱木匠之所以对岳肃满意,原因很简单,因为当初在让户部拨款重修交泰殿时,内阁坚决反对,闹出了很大的不愉快,几经周折,才从户部弄出银子来。而自己的亲信大臣岳肃,对于他重新修宫殿,非但没提出反对,还当即表示愿意帮忙,他怎能不高兴。
二人用过午饭,朱由校带着岳肃前往交泰殿。交泰殿是在乾清宫与坤宁宫之间,有天地交合、康泰美满之意。它是内廷后三宫之一,规模自然宏大,其修饰词语,这里便不多说。
进了院子,一声“皇上驾到”,交泰殿周围的太监、工匠立即跪下磕头。朱由校对他们摆了摆手,让他们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刘名果与几名随从太监,则是不远不近地站在后面。
朱由校指向交泰殿,说道:“爱卿,你看这大殿要如何改造一番,能够显出新意呢?”
岳肃仔细地瞧了瞧,说道:“陛下,不知可否把施工维修的图纸给臣看一看。臣也好从中点缀。”
由校点点头,喊道:“刘名果,你过去问问,他们谁的手里有图纸,取来给岳大人过目。”
“是。”
刘名果小跑过去,他认识太监的服色,找了名监工太监,寻问谁有图纸。在交泰殿管理施工的分别是工部的一名主事,以及内官监的一名监工太监。这名监工太监的手中,正好有图纸。
皇上想看,他怎敢不给,连忙交到刘名果的手里。刘名果快步跑回,呈给朱木匠,由朱木匠交给岳肃。岳肃接过图纸一瞧,上面也没有什么要改建的地方,只是重新补漆,以及更换门窗,有腐烂之处,换些木料。
不过皇家宫殿不比民居,需要雕刻、打磨的地方特别多。岳肃一时也没想出该在何处加些创意,而是顺口说了句,“陛下,这工程怎么说,也得一万两银子吧。”
“一万两!连个零头都不够。”朱木匠嘟囔道:“内官监和工部的报价是十八万两,朕让他们从简,最后还定了个十五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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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十三章 连朕的银子都敢贪
“从简还十五万两!”
这下轮到岳肃崩溃了,他的一双眸子张的老大,差点掉出来,砸到手中的图纸之上。
他紧紧地盯着图纸,更加仔细地观瞧,看了老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这也没看什么活呀,怎么要用这么多银子?”
“就因为没干什么活,才这么两个钱呢。要是好好翻修的话,起码也要三十万两。”朱由校煞有其事地说道。
不会吧!这跟抢钱有什么区别呀。
不过岳肃很快反应过来,这摆明是工部和内官监合伙欺骗皇上,从中中饱私囊。岳肃不动声色,说道:“陛下,这工程有点贵了。”
“哦?爱卿为何这么说?”朱由校对岳肃可是极度新任的,料想不会骗自己。
“若是只干这些,有一万两足矣,而且还是绝不会次于他们维修的效果。”岳肃信誓旦旦地说道。
“爱卿没有骗朕,一万两就够了。”
一万两和十五万两的差距,实在太大,大到连朱由校都不禁把眼睛睁得老大,紧紧盯着岳肃。
岳肃露出笑容,说道:“陛下如不信,可让人将施工造价账册取来给臣观瞧,到时臣再一一说给陛下听。”
“好!”朱由校大声说道:“刘名果,去内官监传旨,让尤善把交泰殿施工造价账册给朕送来!”
“奴婢遵旨。”
刘名果答应一声,匆匆跑到内官监值房传旨。
内官监主管皇家营造、庆典,是个极有油水的衙门,内官监的掌印太监尤善,也是魏忠贤的亲信。刘名果到了内官监值房,把皇上的旨意一宣布,尤善连忙取来账册,跟着刘名果前往交泰殿。这家伙心中是七上八下,不知是哪里出了漏洞,少不得向刘名果打听。
刘名果何等精明,只说一半的话,说皇上今天心血来潮,到交泰殿去看施工进度,至于为什么要看账册,实在是不清楚。
赶到交泰殿,尤善先是给皇上请安,然后恭恭敬敬地将账册呈上。朱木匠让岳肃取过观看,岳肃接过后,翻开打眼一瞧,已经明白端倪。丫的,实在太敢忽悠了,单单一根门槛,都敢给皇上报价七十两。
一扇窗户,最少的报价三百两,最高的报价六百两;一扇门,最少的报价一千两,如最贵的外门,都达到五千两。
这是来抢皇帝的钱吧。
岳肃冷冷一笑,说道:“陛下,这上面写着,门槛造价一根七十两,臣很想知道,这七十两是怎么花费掉的。”
“尤善,你告诉岳爱卿。”朱由校淡淡地说道。
“臣遵旨。”尤善嘴里这么说,心里直发抖,岳肃是什么样的人,他已有耳闻,深知厉害。然事到临头,总不能不回答,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这门槛是上等楠木,而且是从四川运送来的,光购买的价格和运送的费用,加上工费,自然是七十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陛下用点楠木,难道说地方上还敢收陛下的银子不曾?”岳肃淡笑地问道。
一听这话,朱由校也是眼睛一亮,说道:“对呀,朕用楠木还需要花银子吗?”
“这……”尤善眼珠一转,说道:“陛下用楠木,当然不用给地方上银子。主要是砍伐的费用和运送的费用。”
“那要是这样的话,砍伐和运送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呢?本府从贵州入京,雇骡车而来,一行十几人,因为沿途住驿站,没有花费多少。不过我也有算过,如果正常花费用度的话,百两银子也差不多。从四川运送木料进京,有七八千两银子,想来也够了。不知公公花费了多少。”岳肃说着,继续翻阅账簿。账簿后面,对银子的使用,都有记载,见尤善吞吞吐吐半天没有回答,岳肃便替他说道:“尤公公,够买木料花费四万两银子,运送费用是三万两,油漆、胶之类的费用是三万两,工费是五万两。啧啧,本府现在真想问问尤公公,你上面所记载的购买木料的四万两,是否就是雇人砍伐的费用呀?如果是的话,那我倒想再问问尤公公,您这次到底给陛下砍了多少木料运回来修交泰殿。”
“这……这……”尤善被岳肃问的是张口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什么这,还不给朕如实说来!”朱由校可聪明的很,看到尤善这模样,他已经明白了大概。登时厉声问道。
“陛下……。”尤善被朱由校这一嗓子,吓得直接跪倒在地,“奴婢……奴婢也、也不知道,这账目都是工部送来的……”
这家伙实在招架不住了,他知道,要是敢说是自己做的,脑袋非搬家不可,只能把事情推给工部。其实这预算,倒也真不是尤善一个人做的,是内官监和工部一起报价,毕竟有钱得大家赚。
“刘名果,你现在就去,把冯权给朕喊来!”作为皇帝,自然是痛恨别人瞒着他,就连魏忠贤每日帮他批奏折,朱木匠都会叮嘱一句,让魏公公小心点,不要糊弄他。
“奴婢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