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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姑娘是故作不知么?若陛下真有此意,那在勇王殿下出征前这道旨就该下了。很显然,陛下知道明王殿下和勇王殿下皆心仪姑娘,故以此制衡他们的势力,离间兄弟之谊,再有太子从中作梗,殿下便是进退维谷,左右为难了。”
我敛眼低语,“所以呢?”虽然表面上我还是维持镇定,可是心里却是凉了半截。
“请姑娘莫要辜负了明王殿下,毕竟他为了姑娘付出太多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我当场傻了眼,不知该作什么反应,叫我不要辜负萧泽天?这什么跟什么啊……我跟他,怎么可能?
接连几日我再没有见过萧泽天和司青他们,战争密锣紧鼓的进行着,号角震啸于天,大军士气如虹,看来要赢了这一仗是没有问题的。只是为什么我总是心绪不宁,做什么事都不顺意,喝个茶也会让杯子碎了一地,眼皮直跳,不安在心底渐渐扩散。突然很想见萧泽天,似乎只有看见他,得他一句话才能安下来。
左盼右盼多日,终于看到萧泽天风尘仆仆归来。
他骑在坐骑‘追电’上,身后跟着凯旋的大军,威风凛然。只见他利索的一跃下马,抓着马鞭踏着战靴走到我面前,摘下头盔,连日的奔波征战却不显辛劳疲色,意气风发的对我说,“阿染,我们赢了!”
阿染?除了他,再没有人喊我这个深埋多年的小名。
“恭喜你!”我是真心的祝贺他,不过十日已解幽郡之困,非常人能做到,怪不得能受万民称颂。
这时有个人在他身后恭敬地说,“殿下,请您先去清洗包扎伤口吧。”那人眉眼满是忧色,我仔细一看,原来是左右门神之一,他的贴身护卫。
“你受伤了?”我愕然的问道,再定睛细看,果然发现他背部肩胛的战袍上染着鲜红,皱着眉说,“有伤就该先去治疗才是,怎能轻率?”那时,迟钝的我还没发现自己语气里的关切之意。
萧泽天侧身横了那人一眼,那侍卫便识相的退下,接着转身对我说,“不碍事的,小伤而已。这次要不是你那一计,就不会赢得这么顺利。”
“方法是死的,只有遇到懂得运用的人它才能发挥用处,是你用兵如神罢了。”
他浅浅了笑了,然后谨慎的打量了周围几眼,拉着我进了主帐,沉声说,“虽然如此,不过,你以后莫要再跟人提起通天卷之事,那石阵我也改了阵型,再不会有人知道的。”
看他这样郑重的嘱咐,我就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也认真的颔首应承着。而后发现自己忘记最重要的事情,万分紧张的问他,“既然已败退了拓跋族,那你应该见到玉奴了吧?”
“见到了。只是……”
他似乎很少在人前面露忐忑,让我的心高悬了起来,“只是什么?”
“四弟的情况很不好。”他敛起星目,声音沉沉地,“他月前中了拓跋信义的毒箭,需天山雪莲才能解毒,后来被围城,幽郡根本没有此解毒灵药,箭伤一直拖着……”
“怎么会这样?”我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颤颤的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不行,我得进城去看看他。”我说着就要往帐外走去,心里一直叫自己冷静,可惜事与愿违。
“我已吩咐孙妙手守着他了,现在城里很乱,你一个人进不去的。”他强势地拉着我的手,“等他们打理好了我再带你去。”
我使劲的挣扎想摆脱他的钳制,大喊道,“我想现在就去,我担心他!”带毒的箭伤,又没能及时救治,他随时会……
“你!”他眼底掠过一抹痛楚,低沉地嗓音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好,好,你担心是吧?我现在就带你进城!”他说着便拉我走到帐外,一把将我托上‘追电’,自己也跟着跃上来,然后疾驰而去。
幽郡内外,悲风哀鸣,硝烟弥漫,俨然变成了一座死城。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我此刻进城,这里弥散着浓烈的血腥味,告诉人们早前这里经历过怎么一场生死大战。
萧泽天用披风将我遮得严严实实的,温温的声音透出担忧,“别抬眼看,这些不该是你看的。”奇怪,在这种诡异的情况下,我居然能感觉到他的柔情?莫非我被魔镇了?
只是,在他温热的怀里,我还是能闻到厚重的血腥味,血……对了,他肩上的伤!而他似乎已经忘记自己受伤了,稳健地策马而行。
很快我们来到幽郡府衙,门前的守卫一见了他都恭敬地行礼,他微点头,把追电交给他们后就带着我走了进去,我才发现原来司青,高泰安他们都在那里候着,只是脸色不太好。
我那时心慌意乱,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举动在他人眼中有多么的暧mei。
“殿下。”司青作揖行礼。
而高泰安则惊呼,“殿下,怎么你的伤还未包扎……”
萧泽天一概没有理会,只是牵着我的手走进了那间飘着浓浓药味的房间,玉奴伤得很严重,我已做好了思想准备了,可是,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却无语凝噎了。他在床上静静地躺着,那张总是朝气蓬勃的脸此时是白里泛紫,毒已泛于表,而他湛亮的眼睛紧紧地合着,安静得让我害怕。
我手颤颤地,根本不敢碰触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玉奴……”这次他没有再乐呵呵的应我。
“小玥,勇王殿下这两日已经甚少有清醒的时候了。”那声音带着哽咽,只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始终是隐忍着的。
我抬起头,才惊知原来是长秀,他年轻的脸庞同样惨白无神,难道他也是幽郡守军?
“长秀,怎么会这样?”我低低地问着缘由,努力不让自己失控。
萧泽天抿着唇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屋里暗沉沉的,暗影之下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长秀偏过头,双手攒成拳头,苦脸低吟,“那箭本来是朝我发来的,我没想到,殿下竟然帮我挡了。谁知那拓跋信义,卑鄙无耻,连发三箭,殿下躲避不及,便受了一箭。”曾经的剑拔弩张的两人,因为共同度过生死,成为患难之交,往事如烟,一切的恩怨都消散了。
“孙妙手呢?他不是医术高超,妙手杏林吗?”我希冀的问身旁的萧泽天,“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我抓紧玉奴冰凉的手,感觉不到一丝生机,泪,终于决堤,簌簌而下。
他捺着性子,带着粗哑的声音劝慰,“阿染,你不要这样。”
'75. 近泪无干土'
我们暂时在府衙安顿了下来。幽郡硝烟方歇,城内四乱,萧泽天既为穆军统帅,当要主持整顿要务,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他一再嘱咐我这段时日除非有侍卫随行,否则不能随便出门,以免不测,其实我想他是怕我又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不过我自不会不知趣的在这等乱局中搅和,而且玉奴还未曾清醒,我是不可能这时候离开的。
月洗如练,开始变成弯弯的月牙儿,秋天即将要过去了,冬的冷意悄然而至。我跟长秀随意地坐在玉奴房前的回廊下,周围静谧、肃然,时不时有当值的守卫巡视而过。
良久,长秀打破了沉默,“昭昭,你明知道幽郡一战如此凶险,为什么还要来?”他说完以后深呼了口气,看样子似乎问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想知道却又没有开口的问题。
我愣了愣,才回道,“这个……我跟玉奴从小就认识了,我担心他,所以就来了。”事情当然不是像我所说的这般轻松,比之更错综复杂,而我跟玉奴萧泽天的关系一时三刻也说不清楚,只能简单的解释一下,希望他能够理解我。
“从小啊……”长秀无意识的重复着我的话,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会才叹道,“小玥,你说人就是这么奇怪,从前我和他每逢见面总是剑拔弩张的,可是谁想到他会舍命救我,让我欠了他那么大一个情,这可怎么还?”他苦笑着,手不经意的摸着廊木,似想到什么,蓦地又握着拳,青筋涌现。
长秀已经不再是街边混混,他见过血腥,在沙场上披荆斩棘,阅历比我要宽广得多,这段日子的苦战,想必对他也是一次艰辛的历练。
我摇摇头,手撑在美人靠上,看着他俊秀的侧脸说道,“玉奴本来就不是个记仇的人,只不过有时候孩子心性罢了,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家分属同袍,自当互相照应,我想换做是你也会挡下这一箭,不是么?”
即使有了那般尊贵骄傲的身份,他还是原来那个善良的玉奴。
所以,才会在我对他那般绝情以后还痴痴等待。
所以,才会不惜性命,只为立功,只为跟我这个无情的人在一起。
长秀哑然,沉默了一会才狠厉地说,“拓跋信义,我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一拳捶在梁柱上,瞬间凹了一处。
“长秀!”我心惊了一下,连忙拉过他的手细看,骨节分明的手上已经染了血痕,才说他沉稳了,怎么还是这么鲁莽?我横了他一眼,拿出手帕帮他包扎。
他怔了怔,随即漾起我熟悉的笑容,堪与明月分辉,“小玥,瞧你还是关心我的呢。我以为到了邑宁,我们见面少了,你我就疏远了。”
我用了点劲,满意的见他疼得缩了一下,这才没好气地说,“当然了,情谊哪里是说断就断的,你以为是团线啊?难道你忘了我们在大杂院里许的愿?”
他一听,急急的反握着我,申辩道,“小玥,我没忘的!苟富贵,勿相忘!”
在铭州贫困潦倒的时候,他曾许愿,他要出人头地,建功立业,不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我说,那好,我们说定了,苟富贵,勿相忘。时光飞逝,感觉那似乎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看你就是急躁,莫怪你哥要送你来历练,这样怎么出人头地?”
他不好意思的搔搔脑袋干笑两声,“嘿嘿。”接着又道,“对了,小玥,我后天就要随军回边城驻守了。”
“这么快?”我扬起下巴,惊讶望着他。
“对,我们本来就是临时调遣来援军的,现在战事已了,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可是……”他看了眼身后紧闭的大门,面露忧色,“我很不放心。”
我知道他担心玉奴的伤势,不过我也明白军令如山,不到他不走。我平静地安抚他,“放心,有我在呢,我会给你写信的。”话虽如此,可是其实我的心里是没底的。
“好!”他浅浅的笑了,露出皓白整齐的牙齿,带点孩子气。
“长秀!到我房里来!”不知什么时候,高泰安立于回廊另一侧,昏暗的夜色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听声音却是蹦得紧紧的,想必是不喜欢我与他弟弟走得太近,真是闷骚的男人。
长秀咬咬牙,离开前嘱咐我,“小玥,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过两日,天没亮就走了,把他贴身带着的匕首送给我,让我留个念想,也好傍身。
我一直守在玉奴塌前,可是没见他醒来过。孙妙手说他中的毒太深太沉,早已潜入五脏六腑,紊乱了气息,能不能醒来就看造化了。我不敢再细想后果,双手冰凉,待衣襟半湿才知道自己原来哭了。蓦地,一件狐毛领子的披风落在了我肩上,划过脸颊的温热指腹与我的冰冷形成强烈的对比,我愕然的抬起头。
萧泽天讪讪地收回手,嗓音还是沉沉的,“哭得跟泪人似的,玉奴知道了也不会欢喜的。”我看他衣裳上还沾着尘土,眼底难掩疲色,似乎是一回来就来这里了。他这个哥哥真的是不错的了,难怪玉奴对他如此崇拜,若没有他的照拂,估计也难以活到今时今日。
我用袖子揉揉眼,轻缓低语,“没的事,只是沙子蒙眼罢了。”
我听到他轻然一笑,却没有拆穿我的掩饰,只看着玉奴问道,“他还是没醒?”
我苦涩的摇摇头。
“你放心,我相信他会挺过去的。”只是他的话却没了以往的笃定。
我看他风尘仆仆的样子,开口说道,“你……先去梳洗歇一会吧,这里有我看着。”谁也没想到,我跟他之间也有如此平和对话的时候。
他微微一想,颔首沉声道,“那辛苦你了,我还有些军务要处理,迟些再来。”
他人是走了,留下了沾着他气息的披风,我怔忡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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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奴还在昏睡中,喂药甚是艰难,总是喝一口吐一口的,我忙活半天也不知有几滴要能进肚子里,这里又没有现代那么先进,可以打吊针输营养液,真是糟糕。我唯有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话,希望他能听得见,早点醒过来,到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半睡半醒间,感觉周遭有些动静,我缓缓醒过来,才掀起眼帘,就看见玉奴带笑的眼眸定定的凝着我,只是,脸色苍白如纸,还透着幽幽的青紫。
“你醒了!”我立马清醒过来,雀跃地笑看着他。
他虚弱的点点头,声音细微的揶揄我,“你天天在我耳边唠叨,再不醒来耳都长茧子了……”
不过他才说了一句话似乎已没了力气,我一个激灵,这才赶忙起身倒了点水给他润喉,然后又跑去请孙妙手来诊脉。
孙妙手急急地赶来,见到玉奴,欣喜的喊着,“勇王殿下!”
“麻烦孙大夫了……”他说完就疲惫的合上眼。
我忐忑不安在外头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