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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边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总算听着里边有婴儿的啼哭声,众人惊喜的站了起来,敲着窗户问:“姨娘生了?”郑香芳急切的加了一句:“是男是女?”
门帘晃晃的动了起来,后边出现了一张满是笑容的脸:“姨娘生了,母子平安!”
郑香芳捂着胸口喃喃道:“母子平安,那定然是个弟弟了,这可真好!”郑香芳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咱们西院总算也有个小少爷了。”
郑香林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递了过去:“这个拿去打赏了稳婆,你们的喜钱等会再发。”
婆子眉开眼笑的接了银子退身走了进去,就听屋子里边水响,还有絮絮叨叨说话的声音,夹杂着婴儿的啼哭之声,甚是热闹。过了好一阵子,里边才传出了声音:“各位小姐,内室里头已经收拾干净,可以进来了。”
郑香芳与郑香芳几乎是跳着进去的,郑香盈微微一笑,走在她们身后进去瞧了杜姨娘一眼,她躺在那里,全身上下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到处都是汗淋淋的一片,脸色有些苍白,双目紧闭,只有微微的喘息声证明她还活着。
“杜姨娘,你生了个小少爷,安心歇息,养着身子罢。”郑香盈见郑香芳与郑香芬都挤在那边看弟弟,走到床边与杜姨娘轻声低语,见她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知道她神志清醒,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又走到那边挤着看了一眼新出生的郑远寒,见他生得方头大面,照着老人们说的该是有福之相。
屋子里有一种血腥味儿,郑香盈瞄到屋子一角有一盆红红的血水,还有大叠的草纸堆在墙角,上头都已经被血浸染得通红。郑香盈转过头去,闭了闭眼睛,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不舒服,拉了拉郑香林的衣袖道:“大姐姐,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田庄去了。你记下三弟出生的生辰八字,再派一个人去大房那边报个信儿,也好让族里知道咱们七房又添丁了。”
“还是二妹妹细心,我一高兴都将这码事儿给忘了。”郑香林看了看屋子里边那个沙漏,已是申正时分,赶紧让丫鬟取来纸笔将时辰记了下来:“小莺,你去大房那边报个喜信,便说七房新添了三少爷。”
郑香盈见事儿全部办稳妥了,这才带着小翠告辞回田庄,刚刚走到后门那边,就见拐角处雪地上有人影闪动,郑香盈正在疑惑,一个人忽然蹿到了她们面前。小翠虽然唬了一大跳,但直接反应便是跳到郑香盈面前拦住:“你想做什么?”
“你们俩怎么这样胆小?竟然被吓着了不成?”一阵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郑香盈与小翠定睛一看,却是杨之恒站在那里,一脸的歉意:“没想到大白天的你们也这般害怕。”
小翠狠狠的盯了他一眼道:“谁叫你这般鬼鬼祟祟的!”
郑香盈笑着拉了拉小翠的衣袖:“咱们不没什么事儿,别装出这副模样来!”朝杨之恒笑了笑:“杨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之恒瞧着郑香盈的笑容,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神色:“鲁妈妈说你去了这么久不见回来,心中着急,担心你会出事儿,所以打发我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郑香盈心里一阵暖洋洋的:“还能有什么事儿?只不过是杜姨娘今日忽然便要提前生孩子了,所以多耽搁了一阵子。”
“我知道。”杨之恒笑了笑,他已经来了好一会子了,只是郑香盈不知道而已。那阵子听鲁妈妈拧着眉毛说不知道姑娘是不是出了意外,他的心便提了起来,没等鲁妈妈往下边说,他已经大步走了出去,骑马狂奔到了七房的宅子。
他飞身上了屋顶,不住的寻觅着她的身影,最后看到她带着小翠好好的站在那里,一颗心才落了底。蹲在屋顶上听着她一本正经的教训小翠,杨之恒心里对她的心思缜密暗自佩服不已,自己虽然比她痴长了两岁,可在这些事情上头,便远远不及她。
听到郑香盈说要回田庄,杨之恒也从屋顶上飞了下来,藏在后门拐角处想要捉弄下郑香盈主仆,没想到竟然让她们吃了一惊,心里也有些愧疚,见着郑香盈的笑容这才稳定了下来。“杜姨娘生了个小少爷,是不是?”他接着郑香盈的话往下说,见她们主仆俩都瞪着眼睛看着自己,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屋檐上头蹲着她们并不知情。
“我听着有孩子的哭声,乱猜的。”杨之恒讪讪道,翻身上马:“我陪你们一起回去。”
禄伯将车子停在后街那头,郑香盈与小翠走了几步,便见着了那辆马车。禄伯见两人出来,这才放下心来:“耽搁了这么久,我跟小杨公子都有些着急了。”
“没事。”郑香盈笑着应了一句,小翠掀起马车帘幕,一只手扶了她上去,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禄伯挥动鞭子赶着马车往田庄里头走,杨之恒骑着马跟在一旁,不住的与她们说着闲话:“郑小姐,我今日将归真园都溜了一遍,觉得你那田庄的院墙还需修得高一些,有些地方还矮了些,小心有蟊贼出入。”
声音隔着帘幕飘了进来,忽远忽近的一般,郑香盈心中有几分温暖,这少年委实考虑周到仔细,还替她将园子周围都看了一遍。“我也正有这个想法,就等着过了年便喊人来修围墙。”她早就有这想法了,修葺围墙,去牙行买些人手过来,这都是开春便要做的事情。
鲁妈妈早些日子又酿了一批琉璃白,田庄里几乎人人都搭了帮手这才将那几百坛酒给弄稳妥。春天是最适合出游的季节,上回那个李会长还说要在归真园办桃花宴和梨花宴,自己还准备栽花种草,可田庄里就这么一些人,实在人手紧缺,郑香盈想来想去,自己该去牙行挑十几个人来才行。
“用不着等过年,明日我们就动手罢。”杨之恒的声音又飘了进来,很是热情:“你那归真园不有十几个下人?我也来搭把手,先将那些低矮的地方补上再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别小看了那几处地方!”
郑香盈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你说得是,只是哪里需要劳驾杨公子动手?你是贵客,哪里能累了你呢?”
杨之恒忍不住将手搭到马车侧面窗子的帘幕上头,手指微微掀起了一点点帘幕,俯身贴着窗户朝郑香盈灿然一笑:“小翠,你不是抱怨我吃饭吃得多?现儿我来给你们家姑娘打些短工,权充我的饭钱好了,你快些帮我去说几句好话!”
小翠瞧着杨之恒那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得“噗嗤”一笑,郑香盈瞧着他的一双眼睛正紧紧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微微一动,脸上忽然便觉得有些发烫,一片粉色在脸颊上慢慢晕染开来。
第五十五章少年郎心起涟漪
除夕之夜过得很是平静,就如前两日鲁妈妈成亲的那个晚上一般,方妈妈准备了几桌酒宴,田庄里头十几个人坐在一处吃团圆饭。鲁妈妈方妈妈和几个丫鬟,还有几个下人的家里人也过来了,大家陪着郑香盈坐在一处。旁边寿伯禄伯带着几个下人并着杨之恒坐了一桌。还有个小桌子,旁边坐了几个下人的孩子,捧着饭碗吃得高兴。
方妈妈的饭菜弄得极其丰盛,席间还有鲁妈妈酿的美酒,大家吃吃喝喝,都很尽兴。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郑香盈站了起来,举起杯子朗声道:“我来敬大家一杯酒,归真园全靠各位帮忙才会如此繁盛,香盈实在感激!”
众人也纷纷站了起来谦让:“服侍姑娘乃是我们该做的事儿,姑娘何必如此客气!今年姑娘已经给了不少银子,我们这日子是越过越好了!”
主仆把酒言欢,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郑香盈让众人坐了下来,又吩咐小翠去内室拿出一个盘子来,上头放着各色各样的荷包儿:“这是给各位的过年荷包,银子虽不多,可却是我的一份心意,请大家不要嫌弃。”
小翠将荷包一一发到众人手中,有性急的人已经偷偷将荷包口子撕开了些,见着里边白亮亮的一片,再捏了捏荷包大小,不由得又惊又喜,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里边的银子足足该有五两,立时对郑香盈十分感激。以往每年不过最多十二月发一两银子的月例罢了,现儿姑娘竟然还打发了这么大一个荷包,不由得暗自下定了决心,明年一定要做得更好些,好好报答姑娘。
“我这人奖罚分明,做得好的自然有更多的银子,偷懒的也别怪我不客气。”郑香盈扫视了那边桌子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所幸归真园里没有一个偷懒懈惫的,我对大家这几个月的劳作很是满意。只要大家齐心为我做事,我保证明年会让大家赚到更多的银子!”
听了这话,大家皆是精神振奋,有人大声道:“姑娘,我家里的那个还在老宅,能不能让她也过来归真园?”旁边几个听了也直点头:“可不是吗,我还有两个娃儿呢,一家人在一处总好过分开住着。”
郑香盈看了看那几个下人,又看了看陪着自己坐在一处的几个嫂子,心里盘算了下,里边成亲了的有三个,其中还有两人已经有了孩子,他们这要求也是正当的。现儿府里头是郑香林打理内务,她很好说话,自己拿了银子去将那几人的卖身契捏到手里头,当然好过比让他们两地分居要好。
“我过年以后便回老宅去说这事,明年开春你们便能在一处了。”郑香林满口答应下来:“只要大家勤勤恳恳做事,正当的要求我都会尽量满足。”
“我们一定会好生为姑娘做事!”那几个下人惊喜万分,端着酒杯走到了这边桌子上,喊着自家媳妇站起来向郑香盈敬酒:“还不快些感谢姑娘!”
杨之恒在旁边见着这一幕,心里不住点头叫好,郑香盈这是在收买人心,这样一来,下人们都会死心塌地为她做事了。他忽然便想到了豫王,豫王对师父一直是以礼相待,十分的客气,真如那史书上说的“礼贤下士”,连带自己都得了不少好处,将他召进豫王府让他做了二公子的伴读,让豫王府里的人都称他“杨公子”,他的吃穿用度都不会比大公子与二公子差到哪里去,这不也是在收买人心?
他不知道豫王为何要这样对待他们师徒两人,师父得如此礼遇或许是因着有本事,可是他呢?他实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豫王如此青眼有加。随着年龄的增加,他不再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他学会了关心时局,学会了分析朝政。杨之恒观察豫王有一段时间了,他总觉得豫王绝不甘心于做一个闲散王爷,或许豫王有自己的野心,他正在蛰伏着,只是在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机会。
吃过团年饭,郑香盈吩咐小翠小琴她们带了那几个下人的孩子到外头去放炮仗和烟火,院子外边的雪已经被铲干净,露出了黑黝黝的地面,几个孩子拿着点燃的香凑到炮仗边上,只见红红的星子一闪,引线便发出了“嗤嗤”的响声,孩子们惊呼着跑开到一旁,紧接着就听着惊天彻地的响声,炸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
“这响声太大了,先放烟火罢。”小翠捂着耳朵朝那几个小孩子喊:“等会你们再自己拿了炮仗去玩!”
璀璨的烟花在空中绽放,黑丝绒般的天幕里有着娇艳的花朵,不住的在变幻着各种形状,如牡丹,如芍药,如蔷薇,开到最后,化成了银色的流星般铺面而下。郑香盈瞧着那绚丽的天空,忽然间想到了郑夫人与郑信诚,不免有些鼻子发酸,泪光盈盈,映着漫天烟花,不住的闪着光亮。
杨之恒站在郑香盈身边不远处,不时偷眼打量着郑香盈,见她眼中忽然有晶莹一片,心中也是诧异。瞧着她单瘦的身子站在走廊下头,身上的斗篷被寒风吹得不住的卷着衣角,脸上有一种毫不妥协的坚定,而眼睛里的泪水却将她心底的软弱暴露无遗。
想着她孤苦伶仃,杨之恒也有些动容。她与他一样,都是孤儿,但她与他又有所不同,她没有依靠任何人,自己带着下人们在奋斗挣扎,而他却一直在依赖着师父,似乎还不能脱离师父的照顾,与她相比,他自愧弗如。
空中的烟火渐渐消散,几个孩子抓了剩下的炮仗呼啸着奔走开来,不久便听着远处传来炮仗的脆响,郑香盈笑着叹了一口气:“毕竟年纪还小,玩得真开心。”鲁妈妈在旁边接了话头道:“姑娘,时候不早了,也捱过子时,你赶紧去歇息。”
第二日郑香盈起得有些晚,刚刚睁开眼睛,就听外边嘁嘁喳喳的有小孩子的说话声,她微微一笑,想来是那几个调皮鬼了。“小翠,送水进来,服侍我梳洗。”瞧着窗户上头有个人影晃动,郑香盈懒洋洋的喊了一声,披了衣裳到身上,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伸出头望外边院子里望了望。
几个小孩冲到了她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趴在那里磕了几响头:“俺爹和俺娘说了,让我们来给姑娘拜年!祝二小姐……”一个孩子抬起头来,手指塞在嘴里转了转眼珠子望着旁边那个小的道:“咱爹让咱们说什么来着?”
那个小的看着比大的要小一两岁,可口齿却很伶俐:“咱们爹说,让咱们祝二小姐金满仓银满床,日子越来越红火!”
旁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