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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亲王他,毕竟是皇亲……”
几乎异口同声,可以回避的四道视线也终于解释对地板的留恋,颇有些尴尬地对视。
“不如你先说。”等等,宋碧柯你在娇羞个头啊!明明房内空气流通到烛火必须用防风罩遮起来,干嘛还随手执一把纨扇,很出卖心思地摇啊摇啊,摇到外婆桥。
“武亲王毕竟天潢贵胄,偶尔行差踏错,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好说什么。但你们女人之间……还请宋小姐有空多点醒身边人,这也是为了她的名誉着想。”
“嘉叶为人便是如此风流轻佻,臣女若能劝得来,也不知今日地步。”碧柯不知为何,用团扇遮住若有所思的表情,只留一双顾盼双眼朝着易继风,盈盈欲诉。
房内忽而沉默,只留下一灯如豆,昏昏沉沉地照着这对出色登对,却又各怀心事的青年男女。
“你泡茶很好喝。”明显没话找话。
“因为这个很简单,你只要用心去做,自然就会有回报。”
“宋小姐,你觉得我们之间算不算得上倾盖如故?”顾朝章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对于眼前这明慧狡黠的女子,他必须承认自己很好奇。
“怕臣女没有此等福分。而且顾大人,我们之间不应该扯上太多关系。”千丝万缕,要斩断会痛彻。
碧柯觉得顾朝章探究的眼神很讨厌,所以故意膝行至窗边,推开半扇窗子装作赏花。
“喝完这杯茶,你就出去吧。”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让我进来。”
“这的确是战略失误,如今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哎,是吗?”男子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时又靠了过来,强烈的存在感让碧柯浑身不自在,“可我觉得已经很晚了。且不说女侍都在一旁睡着,我若出去,必然会惊动。再者殿下同嘉叶明日问起你我在何处,你又要如何自处?还不如彼此证明一番。”
他突然将手搭在碧柯肩上,且轻松自如地化解对方微不足道的抵抗,“时时刻刻想着效忠你的贵妃娘娘都不会觉得累吗?倒不如偷这天命之前的半日闲。”
“我还没有虚弱到需要男人的倚靠。”
“你总会需要的,再者,换个说法,就当是前几日我对于你的复仇?说真的,宋小姐,你的马上功夫算是不错了。”
天色渐渐转作黎明前特有的蓝紫色,天际处暗暗地接一线橘红,湿润的空气预告又会是伴着淅沥雨水的一日。
到了时候,顾朝章并不恋栈,人生如寄,此处彼岸并无所不同,只是先心动之人先心痛。
“我该走了。”
“愿吉祥天女佑吾辈孽缘,再不相见。”很少见的,碧柯耍起小性子,几帐后的她斜靠着并不施礼。
而在越来越盛晨光之中的他,穿戴着普通下级公卿的服饰,柔软的衣物并无损他的风华。
“很可惜,孽缘似乎并不是很容易斩断。”碧柯都不晓得那男人有没有对着自己居心叵测地笑。
第三章
这日,静心礼佛的贵妃出关了。第一件事并非召见心腹,而是在大殿举行法会。
除碧柯,嘉叶必然列席,连此仇不同戴天的武亲王人马也获邀,真是派和乐融融的美妙光景。
长空禅师宝相庄严,端坐堂上,见诸位公卿,贵姬翩然而至,淡然微笑道:“吃茶去。”
嘉叶挨着碧柯坐下,心猿意马,目光时不时朝着武亲王那里张望。还频频举袖,欲迎还拒地遮掩自己酡红面容。
“姐姐……”她害羞地靠过来,碧柯躲闪一边。
“担不起。”
贵妃也在前面低声斥责,“你这样子,不等武亲王来奚落,已经丢尽本宫的脸。”提及打得火热的情人,再加上背叛带来的羞辱之情,嘉叶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应对。
长空法师据说修行刻苦,福泽深厚。年轻时曾为了突破知见障而自我放逐红尘十年。他开坛说法,并不只是絮絮叨叨些今生来世,经变故事,而注重言辞机锋,陡峭犀利,令人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面对这群在十丈红尘中执迷,摸爬滚打得浑身业障的痴男怨女,修为精湛如他,也是无计可施。
他抖擞精神,突然问碧柯,“我见这位贵姬闷闷不乐,可是六根未尽,天籁不开?”
碧柯微微一笑,“只是一直有问题想不通。”
“贵姬不妨道来。”
“大师请问,我究竟是谁?”
“你是右将军之女,宋碧柯。“
“右将军之女是我身份,宋明珈乃我姓名,皆是带不去来世的枉担虚名。除去这些,我又是谁?“
“你是你。”长空禅师突地长宣佛号,“阿弥陀佛,人生在世共如此,生亦何欢死亦何惧。贵姬执着于‘我’,终将堕入万劫不复。”
“说的也是。想我平生不修善果,也不知何时能够顿开金绳,扯开玉锁,方知我是非我,我是我。”旁人不明就里,连贵妃同嘉叶也以为五年时间,足够磨平碧柯棱角,让她安安定定地留在此处,不问前因后果,可谁知她心中仍旧揣着一团火,昼夜不停地焚烧五内。
众人见他们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正云里雾里不辩之际,碧柯忽然振衣而起,叹道:“浮生一梦,不过如此而已。”竟然不管不顾,就这么走出大殿。
众人愕然,也不知该如何反应。贵妃自持身份,不好起身去追。而武亲王那边,更不好有任何表示。
“呀,碧柯姐姐这是怎么了,古古怪怪。”嘉叶一惊一乍,“莫非姐姐真是精怪托肉身,这下扛不住了。”
“说什么混账话,碧柯若是精怪托生,你又算什么东西!”
嘉叶目光灼灼,充满爱意地看着武亲王,而那男子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顾朝章。
整桩事情似乎陷入奇怪的局。
“我还以为你放下了,原来只是外表看起来清冷,骨子里比谁都在乎。”贵妃冷冷嘲讽末座的碧柯,有意无意地说,“我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个都靠不住。”
虽然很想说“有本事你就靠自己啊”这种赌气的话,但碧柯忍住了。自己已是迷迷瞪瞪,游园惊梦地醒不过来,而眼前这女子却是资深COSPLAY玩家,全身心地投入到“祸国妖妃”的角色中去。想来现代时过于平凡和寂寞,此生资本卓越,断然不能轻易度过。要不然有朝一日回归地府,别人皆功绩彪炳,唯独自己斯人寂寞,岂不是一口银牙咬碎也无法挽回?
思至此,不觉红唇泄露一丝笑意,贵妃看得更是不爽,提高声音,“碧柯,我在同你说话,你有没有认真听?”
她连忙正色告罪,“今日之事,的确是碧柯一时忘情,折了娘娘面子。”表现十分诚恳,贵妃饶是多疑,也挑不出任何纰漏,也只能悻悻然道:“一个两个,都不是让人省心。或许陛下说得对,要赶快替你指婚,你方才能够静得下心来。”
见碧柯还是一如既往不动声色,贵妃头痛地按了按额角,方换了个话题,道:“且不说你的事情,我们来谈谈嘉叶。”言谈之际,明媚的倾国之色变得阴沉,“听说这丫头今日很不安分,可有此事?”
“的确如此。”
“想来这也是你故意为之?”
“嘉叶苦恋武亲王,我同她姐妹一场,看得十分痛心,故而想帮帮她。”
“怎么帮?你明明知道这男人眼中只有天下,却也是个没有心的。”
“我透过嘉叶,让武亲王知道娘娘此番前来是为求子固宠,但偏偏陛下是无法繁衍子息的体质。如此一来他便会觉得继位指日可待,也好给我们一些喘息的机会。而娘娘您,可以借此重振旗鼓,夺回圣心。”这才是当务之急。
“你这话说的让人齿冷,碧柯啊碧柯,你所求为何?为了帮我,居然连多年姐妹也可以轻易抛弃。”偶尔,贵妃也会不谙世事地圣母一回,碧柯已经释然,人之常情嘛。任何的潜意识里都希望自己是洁白无瑕的好人。
碧柯恍然不觉,只是继续道:“娘娘来此处数日,这雨一直没有停。而宫中安排的人应该会在陛下面前念些酸诗,什么夜雨闻铃肠断声,圣主朝朝暮暮情。所以,宫中也应该要来人了吧。”
“碧柯!”贵妃不由地直起身子喝道,“你可知方才自己说了什么,还不快退下去反省。”这个女人真的很可怕,善于揣摩人心又聪明,并且从不掩饰这种天赋,仿佛被逼到无路可走,也会顺利翻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宋碧柯是贵妃的止痛鸦片,虽然上瘾,但却戒不掉也无法戒掉。
低眉顺眼地退出,却不防顾朝章早就候在长廊上。见了她,一方是快步想要避开,一方却锲而不舍。
“下雨吓得无法打马球,参禅念经什么也怪无聊,不如你陪我走走。”
“男女授受不亲。”
“我朝风俗开放,”他不避嫌地来捉碧柯的手,“你我都这么熟了,宋小姐还装什么矜持清高。”
“顾大人,放手啊。臣女真的很累,没有兴趣去经营这种毫无结果的人际关系。”
“你说的话我不是很听得懂,不过似乎是拒绝的意思?没关系,我不介意。”英俊的贵公子土匪一样,拉着碧柯疾走,惹来女侍,小沙弥纷纷侧目。
碧柯又气又急,只得狼狈地举起袖子遮面,徒劳无功地高声道:“顾大人,请你自重。”
“我本来已经很重了,无妨无妨。”怕她又说出些不中听的,那男人连忙道,“也别用什么你我立场不同来寻借口,武亲王都能同嘉叶小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两人为何不能化干戈为玉帛?”
“这是歪理,不能成立!”碧柯只剩下有气无力,嘟囔给自己听的份儿了。
顾朝章带她到了莲台边,岸边系着一条小舟,无人自横,飘飘荡荡。他率先跳上去,发现并无大碍,就拉着碧柯上船。
“这招四爷和若曦已经用过了。”她都没有力气吐槽了,只是问,“去哪里?”
“不去哪里,就随便逛逛。”
“莲台这种地方,少来比较好。”碧柯说得很认真,“我府上曾经有奴婢受不了姨娘的虐待投水而死,尸体次年夏天才被发现,埋在淤泥了只剩下白骨,而那年的荷花特别红……”
“我以为你不会信这些,不对,我以为宋小姐你是什么都不怕的。”顾朝章玩味地看着她,“这么说来,你并不是想象中那样无趣。”
“顾大人的意思是,玩弄权术的女人很无趣吗?”
“并非如此,只是闹别扭诚然能够增加女性娇柔的气质,可一旦过火,便是无趣了。”他突然残忍地点破,“宋小姐,你当真以为如今自己玩弄的是心机同权术?”
“我只是以为宫廷之中无小事。”
她的话和认真的表情,换来大笑,还嫌不够,顾朝章居然倾身抚碧柯的头,“看来你依旧天真,是我不好,找错了对手。”
这算不上融洽的谈话之间,轻舟已翩然越出荷塘。长空禅师中意枯寂之美,于是虽然已是暑气氤氲,但池塘中也多枯枝残叶多于碧绿新蕾。
“你若陪我到日西沉,就送份礼物给你。”易顾朝章弃了桨,双手枕脑后,姿态甚为安然闲适。
“完全没有拒绝后的退路吧。”碧柯似真的怕水,紧紧抓住船舷,四处张望,眼见万顷碧波,居然已看不到岸。
顾朝章顺手摘了一片荷叶,给她戴上,避开午后骄阳,“记得禅室初辟,某位上师开凿莲池通海,原以为有万法归宗的意思,却不想好多情侣来此蹈死,想人生最后一刻泛若不系之舟,这才是真正的自由吧。”
“你一定是骗我的!”碧柯抚心,自我安慰。
“没有啊,你可以随意回京打听,武亲王身边那御前行走顾朝章的小姐姐,当初是怎么失踪的?”还是一脸嘲弄的表情,却说出可怕不堪的事实。
一切突然又变得安静下来,只有潺潺水声。碧柯只觉得气闷,俯在船侧,试着伸手去捞莲子,却只触一手冰凉。而她那六幅裙裾蜿蜒铺开,柔顺地铺满小小空间,鼻端有高雅的熏香气味,顾朝章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触及,不想让她发现。
“这个故事不好听。”
“抱歉,没有好听的故事。”
“你为什么同我说这些。”
“是你自己说过,要跳出立场去看待问题。我就是很想和你说说看。宋小姐,这偌大的帝京里人人都有故事,并非你斯人独憔悴。”
“我并没有……”
“你看,”顾朝章忽而出手如电,点住碧柯眉心花钿,“就是这个眼神,看得人很不舒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爱顶撞的脾气也是。”
“既然你这么烦我,又为何老是招惹我。”碧柯几乎气急败坏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顾朝章还是很诚实地面对内心的迷茫。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这荒郊古寺远不如帝京繁华。身份高贵的女子,如贵妃同嘉叶名花有主,只得碧柯一人,孤寂摇曳如石竹花一般,叫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情。或许的确该去康平坊走一遭,顾朝章想,让混杂着香风的空气治愈自己,好让自己不再被眼前这条石榴裙的主人所蛊惑。
暮色是贵妇人丧服上的黑色轻纱,带着温柔的忧郁层层铺迭,最终葬送少女般明媚的金红辉煌一日。当它终于成为这天地间的主宰时候,水波下却仿佛有什么不愿意受到控制一般,终于冲破桎梏,竭力地吐露出一汪柔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