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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长今还想去叫云白,可是身体不听使唤,一摸额头,烧得滚烫,胃里也翻山倒海地难受,而且下腹也疼得厉害。
“难道我也得了传染病?”
长今自言自语着,又使劲摇了摇头。云白不是说过了吗,这种病不会在人和人之间传播。来到这里之后自不必说,之前她也很久没吃过牛身上的任何东西了,但她明显感觉身上逐渐没了气力。长今心里不禁疑惑起来,万能的云白有可能弄错了。即便没有直接食用,病原菌也可能通过其他渠道侵入人体,说不定从呼吸器官或伤口进入体内。
刹那间,她突然想起捣知风草时受伤的手指甲。难道慌乱之中的疏忽埋下了祸根?这都是说不定的事。
长今感觉眼前一片恍惚,她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低头看着政浩。政浩摘掉乌纱帽之后的脸庞,长今还是第一次看见,她不知道政浩的额头如此宽阔如此光滑。平时的政浩总是一副笑脸,现在眼睛和嘴巴都紧闭着,俨然是另外的人。
长今试探着用手抚摩他的额头和眼睛,抚摩他的脸颊和下颚。
“聪明而且多才艺,不管做什么都会造福于百姓。这是写在那张纸条上的字。不管做什么都会造福于百姓。”
当长今丢失面粉准备放弃御膳竞赛时,政浩对着她的背影说过这样的话。回头想想,每次自己处于黑暗之中,感觉前途渺茫寸步难行,政浩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矿泉水洒了,脚也扭伤了,当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的时候,政浩出现了。失去韩尚宫去往济州岛的路上,政浩送给自己的三色流苏飘带让她坚持着支撑下来没有死。每当自己处于最艰难的关头,政浩都会像光一样,像救兵一样出现在眼前,所以自己才有了活下来的勇气。
如果没有他,自己似乎也无法活下去,也不想活下去了。母亲、父亲、丁尚宫,以及韩尚宫,他们所在的地方也许很舒适吧,否则,他们怎么可能一去不回呢。如果政浩也去哪里,那自己也愿意跟他一起去。自己所爱的人都在那里,现在只要跟过去就行了。
仔细想想,除了母亲、韩尚宫和云白以外,长今觉得自己还有一位师傅。
如果没有政浩,她永远体会不到做女人的心情。想起来就心颤不已,为区区小事而焦虑不堪,看不见他感觉心里一片空白,看见他就勇往直前无所畏惧了。这份心情,世界上只有政浩一人能教她体会,看来自己生来就有“恩师缘”。
“大人,我以前一直不能放弃,因为我不能背弃母亲和韩尚宫的遗愿。现在我好象可以放弃了。没能实现她们的遗愿就这样离开了世界,虽然有些怨痛,但是我可以通过死亡实现我的心愿,对于大人的心意,是我必须通过死亡才能实现的梦啊。”
泪水滴落下来,湿润了政浩的脸庞。长今把泪水浸过的地方小心地擦拭干净,然后贴上嘴唇。此时此刻,长今的泪水润湿了政浩的额头。
“有一件事,我没对您说,大人送给我的三色流苏飘带其实是我父亲的遗物,我担心大人知道之后永远无法离开我,为了回报我而无法摆脱并不完美的我,所以我一直没有告诉您。现在您不用担心了,因为我也要跟您一起走。我跟您一起走。”
长今躺在政浩身边。一只手攥紧三色流苏飘带,另一只手握着政浩的手。躺下的瞬间,长今才意识到,自从离开白丁村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没有任何顾虑没有任何负担地躺着。艰难的生活,那么多的烦恼,一个问题解决了,紧接着又会遇到更严重的问题,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接踵而至,扑面而来。现在终于可以放心地休息了。
希望来生能做一个没有才华的人,只生活在他的围墙以内,栅栏以里。女子无才便是德,如果没有才华,就不必面对那么多世俗风波的折磨。不受任何人折磨,也不加害于任何人,只希望能日日夜夜看着他,终生侍奉他一个人。
意识消失之前,最后浮现出来的是母亲的脸。长今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没能兑现诺言,现在山草莓应该熟了。
“你们这些家伙,千刀万刮也难消我心头之恨!”
云白向着执意撤离的队伍怒骂。云白耐心解释传染病发生的原因,然而他们只用鼻子哼哼了几声,就以不会继续蔓延为由,整理行囊准备离开了。
云白还在寻找长今,听最后一个见过长今的医女说,她当时问过有关儒医闵政浩的情况。
沿着他们的痕迹,云白去了邻村,也去了邑城的药店。直到听说药材商人被关进了官衙,他才恍然大悟,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云白忙得焦头烂额,可是派遣队的医官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他。
“肯定是两人相好,一起逃跑了。”
他们要么冷嘲热讽,要么置若罔闻。说这句话的家伙,当场就被打歪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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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让大家分头去找,肯定比他独自寻找快得多,可是带队人和首令都没有帮忙的意思。云白像疯了似的,在邑城和村庄之间不知往返了多少次。他们都走光了,现在连个诉苦的对象都没有了。
第十九章 再阐明(2)
不能这样走下去了。云白已经确定发病原因就在牛肉,根据此前调查的结果,稍远的村庄里也出现了传染病患者,这些人当然也吃过牛肉,但不是这个村庄的牛肉。一户富裕的两班贵族在儿子的婚礼上杀了一头牛,举行酒宴之后把剩下的食物代替工钱分给了伙计们。
那边的草很好,吃过好草的牛肉质量也好。听说很多牛肉还进献到了汉阳,如果这个地区控制不好,汉阳也不会安宁。
牛肉本来就是贵族才能吃到的食物,趁此机会灭灭那些趾高气扬的两班贵族的威风,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当地上缴的牛肉很有可能进献给王宫,身为医员总不能袖手旁观。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长今,她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云白以为她很快就回来。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她肯定会告诉自己一声的。为了寻找儒医闵政浩,她到了邻村,大概就在那里发生了意外。
云白焦躁不安地踱来踱去,思考着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好办法。周围村庄该找的也都找过了,就算他搜寻的范围再广,也难以推测需要几天时间才能找到长今。
他需要找几个人帮忙。云白正在考虑如何找人帮忙,正巧走过来一个男人,不停地拿眼睛瞟云白。
“你找谁?”
“听说朝廷派来的病幕在这儿,请问您知道吗?”
“你是谁?”
“我家在隔壁的村庄,整个村子都因为疫情被疏散了。听说疫情已经控制住了,我刚刚回来。”
“派遣队刚刚离开。”
“看来我来晚了一步。”
“你有什么事吗?”
“有人要我传话给郑云白大人,说是急事。”
“我就是郑云白,要你传什么话?是不是一个年轻的女子要你传话?”
云白想到可能是长今,心里急得直冒火。男人说话慢条斯理,真让人受不了。
“不是女子。”
“快说。”
“是个贵族大人。他说他想亲自来,可是身体动不了。让我来找郑云白大人。”
“在哪儿?”
云白边走边问,心里隐隐觉得那人可能是闵政浩。如果是闵政浩找自己,那长今到底在哪里呢,她在做什么呢?
这座村庄的村口云白曾经来过,只因连个人影都没有,便大略地看一眼就过去了。跟着年轻男人迈过宽敞的院落,进入房间,坐在地板上的男人慌忙站了起来。看来他的身体不是太好。
“是郑云白大人吗?”
“是的……”
“我是闵政浩,您快进去看看吧。”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长今在里面……”
听完这话,云白闪电般跑进里面。起先他以为长今已经死了,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幸好,长今的脉搏还在跳动。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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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云白就先发起火来,怎么看都感觉是因为闵政浩。
“我被一群恶人乱刀砍伤,失去了知觉,等我醒过来,就是这个样子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身为儒医,这还用问我吗?”
“我只会做些应急的处理,我懂得不多,经验也欠缺……”
云白立刻着手医治长今。还好,从智异山下来路过湿地时,云白偶然发现了一种叫做黄土三百草的植物,现在还带在身上。这是一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在清净多水的土地上长得稀稀落落,熬服后不但能使患者吐出积聚腹内的秽物,还能驱除腹中毒气。
“怎么样?能活过来吗?”
闵政浩片刻不离,守护在长今身边,嘴里不停地问着同样的问题。云白一次也没有回答。
“能活过来吗?”
云白想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可以防止长今脱水,闵政浩也跟在后面,又问起同样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
“急死我了,请您跟我说句话吧,哪怕一句也好。”
“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生是死,你要我说什么才好?”
“您可是经验丰富的医官,难道推测不出来吗?”
“推测不出来,我现在要出去,你让一让。”
云白连推带搡地走过政浩身边,来到外面,耀眼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云白一边穿鞋一边回头扫了一眼,闵政浩失魂落魄,呆呆地站在房间里。云白突然想到他的心里也一定很不是滋味,便压住心头的怒气,对政浩说道。
“如果你有时间在这儿闲逛,还不如给我弄点儿地浆水呢。”
“我这就去。可是,地浆水是什么呢?”
“就是黄土水。”
“要给她喝黄土水吗?”
“不是喝黄土水,而是把水倒进黄土里搅拌均匀,过很长时间,然后舀出浮在上面的清水。不知道附近有没有黄土。”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找到黄土。”
地浆水有很强的解毒作用,可用于清洗食物中毒的内脏。如果是因为毒蘑菇中毒,除了地浆水之外几乎无药可解。
闵政浩感激涕零地跑了出去,终于找到了自己可以做的事,他好象也有了些精神。
院子角落有个用来接雨水的缸,云白洗过手后,自己嘻嘻笑了起来。看来这个男人还帮得上手,又有侠义心肠,在贵族中也算得上好人品了,即便以男人的眼光来看也感觉他外表俊朗。作为两班贵族,能如此爱惜一个药房妓生实属罕见。
第十九章 再阐明(3)
“蠢货!”
云白心里正为找到一个可以帮忙的人庆幸,嘴上却稀里糊涂地冒出这样一句。
“身为卑贱之人怎么偏偏看上了两班。”
云白的心情又不好了,甚至讨厌起了闵政浩。
为了寻找黄土,政浩东张西望,终于发现一个种植梨树的果园里有自己要找的东西,便不假思索地跳了进去。就算主人看见了把他告上官衙也无所谓,只要能救活长今,别说官衙,就算让他徒步走进地狱,他也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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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送给我的三色流苏飘带,其实是我父亲的遗物。”
朦朦胧胧中政浩听见了长今的声音,起先他以为这是梦,然而伸手一摸,那只手并不陌生,被倭将刺伤倒地时感觉到的就是这只手。救活自己的不是别人,而是长今!他竭尽全力想清醒过来,无奈身体像石块一样紧贴地面,动弹不得。
只要能救活长今,无论上刀山还是下火海,他什么事都可以做。正是这个女人,曾经两次救过自己的性命,何况这次正是因为救自己才弄成这样的。他能献给这个女人的,也只有一条性命而已,这让他痛惜不已。
云白接过黄土,倒上水搅拌起来。他还跟刚才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哪怕他说上一句话,政浩心里也会痛快一些,真不明白他是真不知道呢,还是明明知道却故意保持沉默。
给长今喝完地浆水后,云白来到外面。政浩心急火燎地跟在云白身后,纠缠不放,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让他开口说话。
院子里,修长的竹子代替了围墙,飕飕直叫,颤抖在风中。云白想起月出山下,白雪覆盖的银岭下面那片肃穆的竹林。虽说当时的心情无比绝望,与现在相比却是幸福的时光。那时候至少长今活着,这是无需怀疑的事实。
云白负手而立,茫然注视着高大的竹子。
“好象已经度过危险期了。”
不等政浩盘问,云白竟开口说话了,正是政浩迫切期待的消息。千言万语没有用,政浩的心揪得紧紧的,宛如死去一般,只为等待这句话。
“是传染病吗?”
“症状很像,但我不敢确定。这次死了很多人,但我认为不是传染病,而是因为病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