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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凡生抿着嘴唇,低头不语。
“你的剑法已经天下第一,为什么还执着于一本破剑谱?”孙蝶实在想不明白。
洛凡生抬起了头,显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轻描淡写道:“你不懂。”
“那如果我将华山剑谱给你呢?”孙蝶很快说道。
洛凡生惊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孙蝶站起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侧身立到一旁:“今晚用过膳你来找我,我将华山剑谱给你。”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洛凡生哪里想到孙蝶会这么轻易将剑谱交给他,竟然愣住了。
“怎么,你不想要了?”
“要。”洛凡生回神,起身走到她身边,“你想得到什么?”他凝视着她的双眼,带着玩味的笑意不断涌上嘴角,他控制着嘴角翘起的弧度,尽量不让它看起来轻浮虚假。
孙蝶本想霸气地回答什么都不要,但她歪头想了一会,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安宁。”
洛凡生凤目发亮,里面尽是奇异的光彩,他许久许久不语不动,半晌后才负手离去。
夜。
孙蝶没去用晚膳,只是到唐剑愁呆了一会。
此刻,她走在偌大的华山之顶,抬头望着无边无际的夜空,享受着少有的静谧。
今晚的月亮很圆,大大的一轮挂在天上,照亮了漆黑的夜。
自那日婚礼不成过后,各大派的人已经识趣的离开了,华山上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夜晚走在外面,一个人也看不到。
孙蝶收回视线,双臂环胸慢慢踱步,心里计算着洛凡生这会儿应该快到了,便加紧脚步朝寝房走去。
到了房门口,她直接推门而入,反身关好门后也没急着掌灯,只是伸开双臂,将放在里衣中的一个布包拿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搁到了柜子里,这才走到床边,长舒一口气躺了下去,准备休息一下,呆会应付洛凡生。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一躺下去非但没有挨到床身,反而似乎压到了个人。
孙蝶吓了一跳,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目瞪口呆地盯着那个黑影,大惊失色道:“什么人!?”
适应了黑暗,孙蝶渐渐看清床上那人穿着的是一身白衣,长发披散在肩上,面庞朝里,背对着外面,她只能丈量出身形是个熟悉的人,却不确定是不是那个人。
听到孙蝶的质问,床上那人非但没起来,反而往里缩了缩,双臂环胸,弓身躺着,语气冷淡道:“出去。”
出去?孙蝶满脸莫名其妙,这里是华山,这里是她的房间,他居然让她出去!?
这个惊讶刚刚结束,孙蝶又陷入另一个慌乱中,因为她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
是白夜。
他竟然回来的这么快?昨天刚刚抱着前女友离开,今天晚上就回来了?
孙蝶的声音冷了下来:“白神医此话怎讲,这里是小女子的闺房,要走也该是白神医走。”
白夜似乎没听到她的话,语气稍稍有些转变,飘飘渺渺,似是而非:“出去。我让你出去。”
孙蝶觉得自己真是弱智了,居然和无赖吵架,还一直重复同样的话,她怒极反笑,走到一边掌了灯,从衣柜中取出一个长条盒子,将躺在里面的宝剑拿了出来。
“白神医当真不要脸,呆在别人家里睡着别人的床却叫别人出去,你真当华山派是软柿子,你想怎么捏就怎么捏么?”
拔剑出鞘,寒光凛冽,剑尖直指白夜脊背,连孙蝶都被宝剑的寒气煞到了,可白夜却仍是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
这是他送她那把剑,她一直好好的保管着,她仍然记得他送她剑那天说过,他会助她恢复武功。可现在想来,再没可能了。而且即便他仍愿意那么做,她也不会答应了。
“我只说一遍,你现在立刻离开,我就当没见过你。”孙蝶深深地吸了口气,目光冰冷,言语却比目光更冷。
白夜纹丝不动,对她的话置若未闻。
孙蝶咬了咬下唇,冷笑一声挥剑朝他后背刺去,直到那剑尖抵住他的白衣,他仍旧一动不动,仿佛不相信她会真的将这一剑刺下去。
其实白夜想的也是对的,若是换了以前,孙蝶断舍不得刺下这一剑,但今日不同了,今天的孙蝶早已不是过去的孙蝶了。
那把剑很快刺入了白夜的后背。
“朴”的一声,虽刺入不深,却流血不断。
这是一柄古剑,几十年从未出鞘的古剑。它杀气极重,几十年没见过血,一旦刺入皮肤,绝对是皮开肉绽。
孙蝶的手抖了一下,松开了剑柄,那把剑就那样悬在了白夜身上。
……可他依旧纹丝不动,仿佛被剑刺入体内的人不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053
孙蝶慌了,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生在红旗下长在新社会的良民,孙蝶慌了。
望着白夜一身雪衣被鲜血殷得越来越红,她眼神无措地四处乱看,退后好几步故作镇定道:“……是你自己不对在先,我刺你这一剑并没有错。”说完,小心翼翼地将视线移到白夜身上,可对方的反应却让她有些失望。
最让人难过的不是在你表决态度后对方的欢喜或者怒骂,而是他……完全漠视。
白夜依旧纹丝不动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竟毫无半点生气,沉默得仿若一尊没有生命的玉雕。
孙蝶恨白夜,这无可厚非,爱之深恨之切,她恨白夜恨到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的地步。
但她并不希望他死。
令一个对不起自己的男人最痛苦的并非是取他性命,而是让他看着自己幸福,却触碰不得。
孙蝶渐渐平静了下来,沉吟了会,缓缓道:“你是神医,你的伤势我想你自己可以处理得很好。”
回答她的依旧是无边的沉默。
孙蝶维持着那副镇定的表情,继续道:“如果白神医再不走,我只能找华山派众位弟子将白神医请出去了。”
其实孙蝶说这句话并没抱多大希望,她依旧觉得照着白夜的性格肯定仍不会理她。但她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床上那个人,缓缓翻身端坐到了床边,手起剑落,面对着墙面的背上血如泉涌。他将拔出来的剑轻轻放到一边,细微动作间黑发顺着肩膀滑落,室内温柔昏暗的烛火为他周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你……”慢慢开口,竟是有些沙哑。
孙蝶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却迟迟不见他再开口。她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他,可他却眼神颓败地扫了她一眼,转而将目光停在了别处,嘴唇愈来愈白。
“白神医既然醒了,那就请吧。”孙蝶侧身让开了路,送客的意思很明显。
白夜身形僵硬,脸色比唇色还要白,玄黑的双眸缓慢且犹豫地看向孙蝶,嗓音似乎和孙蝶隔着几个世纪般遥远稀薄,细细品味间,似乎还带着一股落寞:“我会解决。”
孙蝶闻言一怔,双眼完成月牙,浅浅笑道:“解决什么?白神医真是越来越深奥了,您这话小女子有些听不懂啊。”
白夜背后的剑伤似乎很严重,随着他们的交谈,他一身白衣已尽数鲜红,如此一幕落在孙蝶心里,令她不由自主心生不忍,下意识闪开了目光。
“孩子……”白夜并未回答她上一个问题,而是用疑惑却又压抑的口气转移了话题。他额头青筋若隐突起,向来绵长细腻的呼吸也紊乱沉重起来,连孙蝶都能听得出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内心的挣扎。
孙蝶本不愿意回答他这个问题,但看他那副样子却忍不住勾起了一个颇含讽刺意味的微笑,报复似地说了两个字:“没了。”
没了。
很淡很淡的语气,却让白夜瞬间怔如玉雕,玄色瞳孔里没有了任何焦距,空洞而无神。
而也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敲响了房门。
“小蝶,是我。”
三声有规律的叩门声后,是洛凡生彬彬有礼的呼唤,他的语气就仿佛他将这件事做过上万次一样驾轻就熟,这种微妙的感觉让白夜脸色越发苍白,浓密睫毛下一双灿若寒星的黑眸瞬间失去了完完全全的光彩。
孙蝶只愣了一下,便低声对白夜道:“白神医既然不走,那便请先避一避,小女子有事要与剑神商议。”
白夜闻言,忽然笑了,闭上眼睛躺回床上,血染的白衣翩跹而起,带着些血腥味。只听他背对着她,鼻音有些重地淡淡说道:“我明白了。”
孙蝶根本不敢再看白夜了,也不想再听到他的声音,自从他从婚礼上抱着颜凌霜离开后,她一点都没乱,她一直维持着坚强淡漠的形象,却在面对他低迷颓败的现状时彻底崩溃。
她慌乱地放下了床帐,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甚至连门外还站着洛凡生都不记得了。
其实孙蝶变成这样也有情可原,白夜在她心目中一向是个不苟言笑,冷情冷性,心思缜密,滴水不漏的人。他从不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内心,即便有时对她的笑可以挑出点点真心来,却也只是微微眯眼或是弧度极小的勾一下唇,除却说话,她甚至连他的牙齿都很少看见。
这样一个活像是没有感情的璧人身上突然出现了诸如压抑、恐慌、颓靡、无措的情绪,这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小蝶?”
屋内的孙蝶兀自陷入沉思,屋外的洛凡生却不甘忍受被忽略,听他那语气,竟像是孙蝶再不出声,他就要冲进来了。
孙蝶吸了吸鼻子,眼角微凉,抬手抹了抹,竟然湿润一片。她怔了一下,低声道:“进来吧。”
话音方落,门便开了,由此可见门外的人等得有多心急,只是不知道他急得是华山剑谱,还是拥有华山剑谱的那个人。
一进门洛凡生就皱起了眉,目光如炬地望向了落着帐子的床畔,似不经意道:“怎么一股血腥味?”
“有吗?”孙蝶若无其事地越过他将门关上,“哦,可能是最近华山上死的人太多,味道就重了些。”当然,也可能是你杀的人太多,才走到哪里都觉得有血腥味。
洛凡生当然听得出孙蝶话里有话,一时之间也不好再问,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黑衣上打着圈,思虑着说点什么,却发现孙蝶已经从柜子中取出了一个布包。
“这是……”
“华山剑谱。”孙蝶边说边将布包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个陈旧的铁盒子。
洛凡生双眼抑制不住地发亮,声音越来越细:“华山剑谱就在盒子里?”
孙蝶略微颌首,忽然很恶趣味地想看看床上躺着的白夜此刻是一副什么表情。若不是有了婚礼上那一出,这东西说不定已经在他手里了。煮熟的鸭子却飞了,白夜心里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想到白夜不好受,孙蝶就很舒服,她端坐在椅子边,轻而易举地打开了铁盒,然后便在洛凡生饶有兴趣的注视下嚣张地将华山剑谱取了出来。
与其说那是什么剑谱,倒不如说一叠略显陈旧的纸。
细长白皙的手指将一叠旧纸一张张拿出来,孙蝶惊讶的发现前面七八张纸上竟然什么都没有。
天书么?孙蝶下意识去看洛凡生。
洛凡生似乎不介意与孙蝶一同分享他多年来费尽心机想要得到的东西,大大方方地坐到了她旁边,身子与她挨得极近,几乎贴在了一起。
孙蝶不自在地向旁边挪了挪,可洛凡生却得寸进尺地跟着挪过去了些。
“你……”孙蝶瞪着他,欲说什么,却被他打断。
洛凡生抿着嘴唇,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再往下看看,孙掌门心思缜密,定然不会让别人如此轻易地得到剑谱。”
孙蝶眨了眨眼,压制了半天才忍住了掀桌子走人的冲动,继续翻动着盒子里的旧纸,然后便见第十张旧纸拿开后,下面叠放着一张更大的纸,纸面泛黄,显然存在的时间要比上面那些无字的纸久很多。
孙蝶忽然停住了手,指尖微微颤抖。
“后悔了?”洛凡生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讳莫如深道。
孙蝶面沉如水,停顿片刻便将最后那张纸取出展开,平铺在桌面上。
不出白夜所料,传说中的华山剑谱果然不是什么“剑谱”,那是一张画得极为精致细腻的地图,一道道一条条标注的清清楚楚明明确确,看得孙蝶和洛凡生皆是神色不定。
孙蝶还好,只是有些惊讶这究竟是什么地图,可洛凡生却不一样了。
他眼神玩味,目不斜视地盯着纸面,嘴角上扬的弧度轻佻无比,白皙纯净的肌肤泛着阴柔的冷光,虽然是在笑着,却感觉像是要把眼前的东西生吞活剥一般。
“小蝶一定很好奇这是什么地方的地图吧?”他在问孙蝶,却似乎不需要她回答,兀自道,“其实我知道,小蝶你怨恨我害死了你的父母,还重创了华山派。”
孙蝶眨眨眼,别开头看着一处:“我并没这么说,是太子殿下自己这么想。”
洛凡生眼角弯着,嘴角却没了笑容,无可无不可道:“其实告诉你这些也无妨,你懂不懂,你的父母早在二十年前就该死?”
孙蝶惊讶地看向洛凡生,满面都写着“我不相信”四个大字。
“孙衍之在拜入华山派之前,曾是负责修建皇陵的官员,我朝自古以来便有规定,待皇陵建成,所有工匠都要陪葬与地下,以此永绝皇陵被盗之后患。”
皇家之人自然尊贵无比,即便是死了也会风光大葬,他们生前就雄霸天下,死后定然也不容许有人污浊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