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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绿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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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气笑了,这个人为什么突然自己生闷气啊?真是莫名其妙。但我还是走过去,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脸:“你在和我说话吗?”

慕容与别过脸冲墙,从鼻腔里哼出一个音节:“嗯。”

我挑眉,撇撇嘴,端起铜镜站到他面前:“来吧,英俊的慕容公子,请刮。”

慕容与面色好转,强装严肃地认认真真在脸上刮那些几乎看不见的胡茬,刮完又用手仔仔细细地来回摸几圈,在我吃惊的目光下半抬起受伤的胳膊,开始刮腋。毛,然后又曲起两条腿,开始刮腿毛,我张大嘴镜子都快拿不住了,他才心满意足地刮完,看着我。真是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啊!

我轻咳一声,连忙伺候他穿上亵服,让他干干净净舒舒服服地躺下,又帮他盖好被子,才松一口气。

慕容与一整天就喝了一碗粥,洗澡折腾一下午,一定饿昏了才情绪不稳定,我到厨房翻箱倒柜找到一切能做菜的食物,做了一盘土豆丝一盘炒黄豆芽,厨房里有一方小矮几,我把饭菜放在上面端到床上,放在靠床半躺的慕容与眼皮底下,

“吃吧。”

慕容与看看菜,又看看我,再看看菜,一脸不可置信地抬起仅存的胳膊,我一直在旁边看着他吃,慕容与细嚼慢咽地咽下一口饭,突然对我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会做饭?”

你跟我才认识多久,当然不知道我会做饭,我说:“跟我哥学的呀!”

谁知这货突然又不高兴了,把筷子一摔:“我胳膊疼,你喂我!”

我以为是菜不好吃,只好一脸赔笑地端起碗,夹几根豆芽,又夹几根土豆,放在一小口白饭上,送到他嘴边:“啊……”

一碗饭吃完,慕容与似乎有话说,憋了半天终于挤出一句:“我也会做饭。”

我把小矮几摆到一边,在床边正襟危坐,“嗯,明白了,等你胳膊好了就做饭给我吃,还有什么话想说么?”

他询问地看向我,我说:“你没话说了,该轮到我说了。前天你弥留之际的时候,我付了医药费,还打算在医馆隔壁给你买一口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把你风风光光运回长安。”

慕容与一直盯着身上锦被,“嗯。”

我说:“我自问对你仁至义尽,但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猛地抬头:“我……”

我回看他,语气肯定地说:“从滁州城外第一波刺客开始,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对不对?还有那个黑衣剑客,我不管他们谁和谁是哪伙人,你想让我心疼,有很多种方法,犯不着偏要以身涉险演这出苦肉计,看我又着急又自责的样子,你心满意足了吗?”

慕容与脸上血色全无,紧握住我的手:“秀秀,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又问:“你不好奇,我哪里来的钱给你买棺材吗?”

慕容与脸色更白了,张大眼睛看着我,好像突然不认识了一样,我微微一笑:“我把玉佩当了,这回掌柜很大方,出二百两,很多对不对?”

慕容与松开我的手,开始面无表情:“嗯。”

我做后悔状:“我哥和我说那是庙里请的护身符,上回你赎回来让我好好保管,如今不会怪我吧?”

“不会。”

我问:“你早知道这块玉很值钱吧,看得出来和别的玉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慕容与干脆闭上眼睛,有气无力地说:“不过是块护身符而已,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从床边站起,直直地看着他,语气冷了两个调:“既然这样,慕容公子是时候该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说罢端着小几甩门而去。

之后我再也没有进过慕容与的房间,直到现在他还骗我,我委屈了一下午哄他开心,只不过想听他亲口说一句实话,他对我说的话做的事,哪些出自真心,哪些是在演戏,我突然不想知道了,我只想离他远远的,越远越好。






第18章 香径春寒暖虹浪【新】
跟慕容与摊牌之后我突然觉得整个人轻松多了,这几天又担心又紧张,也没睡过一个好觉,当夜一头扎进被子里直睡得昏天黑地,睁开眼天已大亮。如今正是江南盛夏,天色亮得早,所以时间还不算太晚,既然慕容与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我终于可以放心地出门买菜了。

走之前我又趴在东厢房的窗缝往里瞧了瞧,跋步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紧闭着眼睛,好像睡得正熟,我暗自叹了口气,不管他再怎么恶劣,再怎么设计我骗我,我还得照顾他,心甘情愿这种事有时候真是比较难以启齿的啊!

早市上鸡飞蛋打逛了一气,慕容与胸前挨一掌受伤不轻,还有胳膊上的外伤,油腻发物不可多吃,又不能不吃,蔬菜瓜果也不能少,我提着满满两大篮子往回走,谁知还没到巷子口,远远看见路旁地上趴着一个浑身是土披头散发的人。就算这样,他仍然勉力撑起身子向前爬,清晨的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路过一两个,都是一脸诧异地盯着看,然后厌恶地绕开,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孩子甚至还踢了他两脚才跟着父亲离开,那人仿佛没有感官一样,继续努力地想要往前爬。距离越近,甚至可见他凌乱的衣袖上依稀有斑斑血迹,然后我眼前一黑,连手上的菜篮子掉在地上都顾不得了。那人竟然是慕容与!

我发疯似的跑过去抱住他,又急又气地呵斥道:“你不要命了吗?这是干什么呀!?”

他失神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满眼泪光:“我以为你又不要我了,又要走了……” 他压抑地捂住嘴咳嗽,一滴泪水从眼角缓缓溢出,仿佛有点委屈又有点不甘心,在我胸前蹭了蹭,抿起嘴。

我恨不得整颗心都化在他身上,用手抹掉他脸上的泥土,安慰道:“我去早市买点东西想给你做点好的,怎么会不要你呢,跟我回家好不好?”

慕容与费力环住我的腰,紧紧贴着我:“那你还生我的气,还当了我的玉佩,之前是我不对,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好好好,我再也不生你气了,你忘了么,我还要跟你回长安呢。”我边哄他,自己也忍不住哭起来,这又是何苦呢。

那天早上我咬着牙把他半背半扶回去,索性那地方离家不算远,两篮子菜也安然无恙地捡了回来,慕容与有洁癖,这个样子铁定是没法消停了,我又怕他饿,不敢给他洗澡,所以打了盆热水替他擦身子换衣服,又重点洗洗头。

忙活完差不多都中午了,才开始洗菜炒菜,饭菜都好了,我在灶上小伙煨着排骨汤,把做好的端进屋里喂他吃。

慕容与头发湿湿地搭在肩侧,直垂到被子上,靠在床头的样子十分虚弱,今早扶他回来还在床前地上发现两摊血,想来昨晚他又吐血了,怕我生气没叫我,忍着痛苦熬了一夜,我气得恨不得打他一顿。

不过这件事我也有错,明知他身体不好,还故意和他生气,这让我后悔得无以复加,所以慕容与说什么我就应什么,想吃什么我就给他做什么,而他自己也变得特别听话,我说不能吃的他就绝对不吃,不能做的也不做,十几天一晃而过,他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好转,我俩的关系也正如火如荼地升温,每天看到他我都感觉脸红心跳,仿佛置身于滚烫的沸水之中。

这天,我照例上街买菜,但已日上中天,因为昨晚和慕容与下棋一直输让我很不爽,所以缠着他挑灯夜战到丑时。刚开始输的时候,我道:“你就不能让着我点吗?”

“可以。”慕容与挑眉,似笑非笑地说。

之后几盘还是我输,“你骗人!为什么还是我输!”

慕容与道:“没骗你,赢得太明显岂不是胜之不武,那你多没面子,来,继续!”

最后又下了几盘依然是我输,我一掌拍在棋盘上,怒道:“你就是个大骗子!为什么还是我输?”

慕容与俯身凑过来,食指在我鼻梁上轻轻一刮:“因为你就像头小母猪。”

我立刻头晕目眩忘了身在何方,磕磕绊绊道:“胡、胡说,你才是猪!”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起一枚白子,看着我道:“好比这枚棋子,让我看了就情不自禁地想吃……”然后风情万种地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

烛光混合了从窗子透进来的月色,将他整个人都拢在一团明晃晃的光晕中,看起来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那种美丽有如实质,穿林打叶敲在我心上。

“你……你讨厌,我再也不理你了!”我惊慌失措地一拳垂在他肚子上,捂着脸夺门而逃。

一晚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他,直到走在街上我才恍然大悟,特么的他说让着我根本就是扯淡,他一定知道输给我今后我必然会嘲笑他,居然用美人计诱惑我,太没有男子汉气概了,哼!

这时耳边远远传来一阵阵高亢的吆喝声,顺着声音望去,远处人群中有个赤膊大汉举着胳膊高喊:“诶~都来看都来瞧啊!西域皇宫不外传的神药,专供皇室秘用,包治百病强身健体!服用此药,保你龙腾虎跃百毒不侵,铜墙铁壁金刚不坏!”

大汉身前有越来越多的人被此神药吸引而来,只见从大汉身后走出一个瘦瘦小小的人,头戴尖角帽,高鼻深目一口白牙,乃是中原不常见的异域人种。他同样打着赤膊,下。半。身着条紧腿灯笼裤,脚踏鹿皮短靴,运气叉腰站在人圈中,特别像番邦来的杂耍艺人。

大汉吆喝着,倒出一粒东西,塞进那人嘴里,他嘴角动几下就咽了下去,随后,大汉从身后抽出一根五六尺长的大刀。刀背铁环铮铮作响,威风凛凛,大汉卯足全身力气持刀像那人砍去,众百姓均惊恐地捂住眼睛,只听“呛啷”一声,围在圈内的人最先看去,西域人非但一点事没有,那把五六尺长的大刀竟然已经断成两截。

众人惊且喜,纷纷议论,大汉又举着胳膊喊:“瞧见没有,这便是此药神效!刀,是不是真刀,人,是不是真人,倘若诸位不信,大可上前一探究竟!”

小城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哄而上对那纹丝不动的西域人上下其手,果然真刀真枪,真皮真人,那个西域人当真一点没坏完好无损,顿时人群沸腾了,疯抢起大汉手里的神药。

我也走过去瞧了瞧,地摊上摆着不下一百瓶,颜色各异,分门别类整齐地放着,黄瓶前摆着块木板,上书“金刚”;红瓶前的木板书“百医”;绿瓶是“万寿”;蓝瓶是“添喜”,唯独白瓶前写了三个字:“玉门关”。

人太多我也只大略看到一眼,还没等走近细瞧就被挤到圈外了,不过这个卖药的江湖郎中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前段日子慕容与重伤我也不敢给他熬药,这些日子见好了,倒是时候可以吃些温补药强身健体,所以我在往回走的路上特意去了趟什么什么堂医药馆(天下的医药馆都叫XX堂我实在分不清啥是啥了),医馆正门是个两进的屋子,此时外屋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我东瞧西看摸索进里屋,才终于在一个铺满各种散药的长案台前看见一个老头。

我试探着道:“大夫?”

只见他微微佝偻着身躯,将一味药凑在鼻前仔细闻,又放回案上,拿起另一味差不多的闻,之后放在手里的小铜称上称重,见我喊他,才慢吞吞地回头。

这种纯搞学术的长者总是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尊敬,我施礼道:“小女子家中有人受伤,想开几味药,有劳先生了。”

老大夫放下铜称,拿起一旁的拐杖走到我跟前的诊脉案前坐下,开始问:“受的什么伤?”

我放下菜篮子坐到对面:“内伤……也有外伤,胸口被人打了一下,偶尔会吐血,胳膊也划了一道,现在已经封口了,别的没什么了。”

老先生咂几下嘴,仰头捋捋胡须,“嗯……内伤吐血,乃是伤及五内,五内受挫阳炙里虚,又不可用重药,只能用温精补血的药慢慢补,”顿了顿,又问:“男的?”

我点头:“男的。”

老先生彻悟地看着我,连眼神都似乎亮了几分,我被他看得有些窘,才见他站起来拄着拐走进前厅,喊道:“长驻!长驻!!长驻~~~~~(九曲十八弯的长音)!!!”

正当老先生即将发飙之时,忽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少年从门外窜进来,眉飞色舞地谄媚道:“爷爷,你叫我!”

老先生拐杖朝地上一杵,骂道:“小兔崽子又跑出去鬼混了,妈蛋!整天不学好!”

少年也不恼,笑容明媚地全身卷成麻花状撒娇:“爷爷最疼我了我哪敢不学好~~~”他又看见身后的我,立刻问:“爷爷有吩咐?”

老大夫反倒气不起来了,半宠溺半命令地说:“去!把前几天配的成药丸拿来,后面还有没有了?”

少年点头:“有,还有好几瓶呢,拿几瓶?”

“全拿出来吧,摆前面,这个买的人多。”

少年应声,兴高采烈地朝后院而去,老大夫目送他去,低低骂了声“小炮子”。不一会少年回来了,衣服兜着十几个小白瓶一股脑放在外间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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