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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如今,还有什么要紧,我对他的心意,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以为我还是恨他。如果可以,请你帮我转告他,就说:确能吉祥如意。
帮我跟新兰说,我最喜欢吃的东西始终是她做的鸭尾酥,让她不要总是哭,要坚强一些,才能更好的陪伴照顾你,连我的份儿一起。
帮我跟南英少爷说,吉祥唯一能够托付小姐的人就是他,望他负身负己莫负初心。
明空,我能为你做的只能到这里了,可是你为我能做的还没有完,你必须替我好好地、快活地生活,继续我没有走到的精彩。不要恨皇上,他也是太爱之人,失了分寸,你要原谅他。我会在冥冥之中,永远地保护你,什么都不要担心,勇敢的往前走,你是这世上最为灿烂的一朵盛开之花。
吉祥绝笔。”
我想努力捏紧信纸,却又不舍得,怕把信弄坏了,我心里宛如被生生割去了一大块,疼得发冷,可是吉祥的话却好像暖流一般,慢慢的注进我的心里,我呆坐在地,想着:吉祥,吉祥,我命里的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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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七十五章 桃夭泪断 。。。
我呆呆地坐在地上,只是坐着,不能言语,不能动,从天明到天暗,再到天黑,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我流不出眼泪,这实在太痛,太突然,我不相信,我不哭。
新兰一遍又一遍地劝:“小姐,求求你了,起来吧,地上寒气太重,你的伤还没有全好……”新兰也哽咽地说不出来话,看我不做反应,只是拿了毯子盖住我。她为我端来热茶,我不理她,她为我端来饭菜,我也不理她,只是这么坐着,无知无觉。
终于,一个轻轻的但是沉稳的脚步走到我身边,一身月白袍,一身风尘,一身莲花般清雅的气味,南英伸出手把不动不说话只是发呆的我抱了起来,他轻轻地把我搁在床榻上,温柔地掰开我的手指,把吉祥的信拿出来,端着看了一遍,最后递给新兰,对新兰说:“新兰,你到外面守着,叫人拿些人参汤来。”
新兰抹着眼泪把信搁好,走出门去。南英手臂微微用力,把我拢在怀里,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明空,明空,是我,是我来了。你哭出来吧,别这样,你这样,吉祥也会难过的。”
我一听吉祥的名字,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纷纷雨落,我问南英:“南英,你告诉我,吉祥去了哪里?他为什么要写封信给我?”
南英哽咽住了,半响,又轻轻拍着我说:“吉祥,他死了,去得没有什么痛苦,得以解脱。你也看见他的信了,他要你继续好好地生活,连他的那份一起,所以你不能这样,你不能崩溃,”他握着我的肩,强迫我看进他的眼里,那里面全是温柔和包容,像平静的大海,南英说:“你哭出来,好好哭,哭过以后,继续开怀的生活,懂吗?这才不辜负吉祥为你所做的所有事。”
我听话,听南英的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哭着说:“南英……都是因为我,都是怪我……如果不是我,他怎么会招惹上太子承乾,他怎么会抑郁这么多年?他这些年殚精竭虑地经营着生意,结交着朝臣,和太子周旋,全都是为了我,为了给我一个强大的后盾。而我呢,我什么也做不成,我最后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
南英紧紧地抱着我,低声说:“嘘……你不要这么说,不是这么回事,你这么说吉祥会走得不安宁的。你已经尽力了,吉祥他做这些事,全都是开心的。我……”南英顿了一下,“我最能明白他的心情,他做这些,都是甘之如饴的,你不要歉疚。”
我抱住南英,喃喃恳求道:“南英,我求你,你千万不能再有事了,我好怕,我不能再失去,不能再让任何一个我珍惜的人因为我而遭难。还有新兰……新兰呢?我要好好保护她,她必须好好的。”
南英拍着我安慰道:“嗯,我绝不会有事,你知道我的,没有什么人能伤害到我。新兰也不会有事的,凡事有我在。”
我心里一旦涌上这个念头,就不寒而栗,新兰绝不能再有事了,这个皇宫,这个荒谬的李姓天家……我抓着南英的衣袖,道:“南英,我要见程笛,什么时候你让他进宫来给我请安吧。”
“好,好……明空,都依你,你现在先好好的,喝点汤水,吃点东西吧?”南英温声哄到,我点点头,南英对着门外扬声道:“新兰,拿汤进来。”
新兰应声进来,看到我终于眼神有了聚焦,边哭边笑,端着汤走过来,南英把我移到新兰怀中,吩咐道:“新兰,你先喂明空喝些汤,再过半个时辰,给她吃些清淡的东西。我不能久留,而且我要去……”南英顿了顿,说:“总之,你照顾好明空,明白吗?”
新兰忙点头,南英抽身要走,我忙牵住他的衣角,对他摇摇头,南英又坐回来,温声说:“好明空,乖,别担心,今日我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我过两天再来看你,一切都会好的。”
我含着泪,委屈地眼巴巴地看着他,可是此时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说:“南英,你……你别冲动,我不想你有事,这件事和太子李治有关,你答应我别插手,好吗?”
南英沉默,看着我,沉沉地看了我好久,终于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道:“什么都依你,我只帮你了解一些情况,不会动手做什么?如今你身处困境险境,和你有关的任何一点动作,都可能惹得……惹得皇上更多猜忌。”
听他提起李世民,我心里更是挨了一刀一般。李世民终究是李世民,并非只是子衿,今天能够如此看我,如此做,将来有一天,很有可能就会像我所知道的那个结局一般……
我强忍着心里的痛楚,用力握住南英的手,说:“嗯,我也明白,你去吧。”
南英神色也是痛,又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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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第二天,阿笛就进宫求见,说是给我请安,撤军之时从长白山带回来了的上好疗伤药材,进献给我。
阿笛由新兰引着进来,低声对新兰安慰着。见我依然倚躺在榻上,沉默地请了个安,眼神里全是不忍和担忧。我对新兰说:“新兰,你先出去,到如今,你知道的越少越好。”
新兰一副不赞同的样子,可是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问阿笛:“你这么快就进宫来见我,南英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阿笛低声道:“明空小姐,您千万要节哀。少爷让我告诉你,此事确实是太子所为,那封吉祥写给承乾的信,其实出自太子治的手笔。信上说,吉祥如果再见不到承乾,就永远也不再相见,承乾于是就冒着风险从黔州回了长安。因为是太子治谋划好的,自然承乾一入长安,就被太子治的人发现,太子治就留承乾在他郊外的别业,派人抓了吉祥藏了起来。等皇上一回京,就把信和吉祥一起交给了皇上,而且长安城里的贵族大多都知道承乾对吉祥的心思,皇上一问之下,全都知道了,所以才会大怒。”
我心里冰凉,说到底,还是因为我。若是我没有惹得李治忌恨,若是他没有看见吉祥的信鸽带给我的阿泰的信,怎么会有这些计策、陷阱和风波……
我强打起精神,问程笛:“阿笛,承乾如今怎么样了?”我总要帮吉祥完成他的心愿,我要让李承乾知道吉祥最后的心意。
阿笛道:“废太子今天一早已被皇上秘密派人送往黔州,皇上不想追究他的责任,所以也没有让外间知道。天亮之前就已出发。”
我有些恍惚地说:“那你帮我送一封信和一件东西给他吧。”
阿笛马上回道:“是。”
我勉强起身下地,站在床边站不稳,一晃,阿笛马上扶住我,我强撑着走到柜子边,指着最上面一格对阿笛道:“阿笛,你能帮我把里面的东西拿下来吗?”
阿笛踩了凳子,翻出几卷画轴,我翻了翻,找出一个卷轴,正是我自己当年写的那幅隶属字儿《桃夭》,吉祥帮我卖掉锦客楼以后,把当年楼里挂的我写的和阿泰写的字都送了进来给我。这幅《桃夭》正是当年,我和吉祥在锦客楼初见阿泰和太子承乾时,吉祥在众人面前朗声读出来的那一幅。我想,也许承乾就是在那一刻动心的,我想起当年吉祥玉树临风、清雅好看,用清朗无比的声音读道: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我不由得微笑出来,原来岁月这么漫长,也阻隔不住那年亲切的回忆和感觉。合上卷轴,我又走到桌边,提起笔,在一张素白的宣纸上写道:
“承乾,虽然我怨你,可是还是要把吉祥最后留的话告诉你。他说:确是吉祥如意。他还说:从没有后悔遇到你。这幅《桃夭》留给你,这也定是吉祥所愿。”
最后连落款也没有,可承乾定然会知道是我,我把信折起来放在一个空信封里,和卷轴一起交到阿笛手中,道:“尽快带给承乾。”
阿笛郑重点头。
这件事办好,我扶着阿笛的手臂,挪到桌前坐下,指着另一个凳子要阿笛也坐。他坐定后,我抓着他的手臂问:“阿笛,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阿笛大惊,忙道:“小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有什么事,你尽管说,阿笛一定竭尽所能,就算阿笛办不到,少爷一定会为小姐办到。”
我摇摇头,说:“不,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办到。”我顿了顿,继续说:“你娶新兰吧,好不好?你娶她,让她幸福。”说完我盯着阿笛。
阿笛一听,怔住了,脸上的神色似是喜,似是担忧。我心里松了口气,果然我没有看错,阿笛对新兰是有心的。阿笛呐呐地说:“新兰……新兰她,不会愿意离开你的,明空小姐。你没有问过她吧?”
我郑重道:“新兰对你一定是有心意的,只是她不肯撇下我,可是我早就打定了主意的,不会留她在宫里,在我身边待一辈子,那样就是耽误了她。可就是一直舍不得她走,这次吉祥出了事,我更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马上把她送走。而且……如今我由足够的理由劝她出宫——唐门生意需要有人执掌。”
阿笛低头沉默了一瞬,起身,在我面前跪下,极其郑重地说:“小姐,你相信我吧,你把新兰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眼里浮上水光,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乖乖更文,好好做人。我觉得我需要好好睡觉~大睡特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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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七十六章 原谅 。。。
贞观二十年三月。
我倚在小塌上,看浮香冉冉,寂寞地升腾于空中。曾听说,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我如今看着这青烟觉得它是寂寞的,大抵也是这个道理新兰丫头出嫁已经三个月有余。我已经一整个月没有见过子衿,这个莫大的皇宫真真正正只剩我一个人。
新兰十九年十二月出嫁,嫁得特别简单朴素,因为皇宫里有丧事。
贞观十九年的十一月,吉祥死后的一个月,废太子回到了黔州,没出五天,卒于徙所。
皇上听到消息晕厥过去,罢朝三日,以国公之礼厚葬。
“娘娘,太子殿下求见。”珠月打了帘子进来,低声道。新兰嫁出宫后,撷芳殿的大小事都是珠月在打理了,这个姑娘乖巧稳重,自我进唐宫的第一天起就在钟庆宫了,如今这宫里能信任的人不多,她便是其中之一。
我挑眉,他还有脸来见我?来看我落魄?我整理了思绪,温和对珠月道:“请太子殿下在前殿稍等,我就来。”
我故意磨磨蹭蹭,耽搁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才踱步去了前殿。李治仍是耐着性子,坐在上首,没有任何的不耐和不悦,面色沉稳。我看见他,心里却像扎了根刺——若不是他,吉祥怎么会死?而我和子衿又怎么会到了今天这一步?
我冷眼看着他,道:“太子殿下,今天真有空,竟有空到我这门庭冷落的钟庆宫来?难道是有好戏看?”
李治也浑不在意,道:“我今天信步路过钟庆宫,想着这么多日没在父皇那里见到你,所以来看看。”
我冷笑:“那还真是巧。我是宫妃,平日里待在自己宫里,皇上招幸时,就出现,这样正好。难道说,一个月前皇上招幸明空时,太子恰巧也该在?”
李治此时终于脸色有些阴沉,道:“你和我说些这个做什么?”
我豁地目光犀利地看向他:“我不必说些这个,太子也不必来见我,不然太子在想些什么?你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怕我看着你会忍不住做出什么有逆国法的事。”
李治听我这么说竟缓和了些神色,道:“其实,是父皇病了,病得很重,他自己不肯召见你,可是我想着,他必定想着你去看他。”
我的心忽然下坠,子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