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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亮渐渐隐去,带着一片淡淡的光芒,皇后离去的背影,也被轻轻,笼罩上了一层淡淡的薄光,那背影在雪白的世界里,美极了,也略微显得有些凄凉。
窗边。
一个修长的身影静静地伫立着,轩辕恒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那背影竟是那样的纤瘦单薄,乌黑如玉一般的眼眸中是淡淡的落寞。
自从被元清凝伤了之后,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别的女子而心痛了,可是,现在,他的心,居然在痛,真的在痛——
曾几何时,这个女子竟可以牵动他的心了呢?
到底是什么时候……
门边。
皇后回头,看着站在远处的轩辕恒,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无声地交汇在一起。
门前。
光芒渐渐逝去。
轩辕恒默默地注视着皇后,就这么看着,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然后,他看见,她轻轻抬手,似乎从她的脸上擦去了什么。
她流泪了吗?
心中忽然一阵翻搅的感觉,轩辕恒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
眼前,竟是那一夜,他重伤躺在屋内,她在屋外,听见她在冰冷的夜色中呼喊着他的名字,他看到她流了那么多那么多的眼泪,生平第一次,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人这么在乎自己,这么害怕自己死去——
……
最后,她在光亮中渐渐转头,他看着她在自己的眼前缓缓地消失。
心中一阵痛苦,轩辕恒轻轻伸手去捏住那明黄色的帘子,薄如蝉翼的帘子竟被他硬生生地拽了下来,犹如一只断了翅的白蝴蝶,脆弱地从他的手边垂落。
“皇上——”
一直守在一旁的高无庸吓了一跳,慌忙地叫道:“皇上,你怎么了?”
轩辕恒开手。
明黄色的帘子无声地落下,落在冰冷的地面上,轩辕恒忽然转过身,朝着龙椅走去。高无庸对于他情绪的突变心知肚明,情不自禁地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埋头批阅奏折的轩辕恒说道:“皇上,皇后娘娘是一个好女子,值得任何男子去珍惜!”
轩辕恒没有抬头,只是淡淡一笑,“朕知道她是一个好女子!”
高无庸愕然地抬起头来,看着轩辕恒挺直的背影,诧异地问道:“那皇上为何从成婚后,从来都不进皇后娘娘寝宫,皇上可知,这样对皇后娘娘来说是多大的侮辱啊……”
“因为她太好了……”轩辕恒抬头看着大门外冰冷的走廊,眼中有一抹无可奈何的落寞:“因为她是这样一个好女子,所以朕没资格拥有,朕给不起她想要的一切,牵绊越多,到头来,只会让她受伤更深,而朕没有这个资格去伤她!”
高无庸怔住。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愣愣地望着轩辕恒孤寂的背影,心中涌起一阵苦涩的味道,声音也哽咽起来:“皇上……”
轩辕恒淡淡一笑,抬头,他默默地凝望着自己眼前这条路,唇边缓缓绽放一抹淡淡苦笑。
是啊,他没有资格去伤她,没有资格……
另一边,元清凝等人一路赶到了凉城,可凉城距离苗疆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他们算是在这里先暂且歇下了。
夜凉如水,凉澈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青草香。
凉城只是边界的小城,比不得桐城那样大,也没有那样的繁华,元清凝等人一来这里,就住进了当年的秦府,看着陌生的环境,可元清凝却觉得好像很久以前,她也曾来过这里。
这里很好的是,也是种了一望无际的桃花,逃之夭夭,灼灼其华。
只是如今都凋谢了。
枯黄的草地上,几株枫树微露赤色,秋意渐浓。元清凝倚树站着,十指绞着袖带,仿佛很是无聊的模样。
“在想什么?”身后的人,声音淡淡的,没有一丝温度,可是不晓得为什么,她总感觉一股暖意,直窜自己的心房。
听着那声音,元清凝不由有些错愕的回过头去,“我在想包子,他走的时候,我答应他,一定会去西凉看他,可此去苗疆,我也不晓得能不能再见到包子,着实是让我失落了几番,我还从未失信过一个孩子!”
“原是为了这件事,你放心吧,包子他是个很乖的孩子,也一贯好骗些,你若真不想他失望,便不要死吧!”
夜色下,宇文拓的长发漆黑如瀑,瞳仁映着清冷月色,灿如寒星,宁静幽远。
想了想,元清凝却是道,“我说皇上,你是真的闲得没事做吗?”
“是啊,怎么?不乐意见到朕?”宇文拓唇角微弯,甚是幸福的模样。
“额,倒也不是,可如果你出了什么事,这天下只怕会大乱吧,为了我个人的事儿,让西凉陷入如斯境地,我委实是有些过意不去啊,我虽没有倾城之貌,可是皇上,你这样为了一个见面不到几天的人,倒是给了我倾城之祸啊!”
他微微一怔,淡淡浅笑道,“你知道就好,既然如此,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朕?”
“报答?”元清凝微微蹙眉,这男人真是小气,又不是她要他跟着的,干嘛找她要什么报答啊,不过这一路,他倒是不多话,倒是蛮好的,不怎么惹人生厌,如果说是报答的话,那就随便帮他办一件事吧。
只要不是什么侍寝,做他妃子之类的话,她想,她都可以办到。
可她哪里就晓得,宇文拓其实什么都不想要,想要的,却不过是一个元清凝罢了。
“那就养朕一辈子吧!”
饶是元清凝被他的话吓着了,然后直接是回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只见那男人唇角微扬,凤眸里涤荡出浅淡的笑意,元清凝忽然觉得,好像宇文拓每次见她,都是这种无可奈何的笑容。
养他一辈子?
这男人脑子秀逗了么?
他是皇帝,这天下莫非王土,他可是全天下最有钱的男人,还用得着她去养他么?
可那句养朕一辈子……
这句话说得竟如此暧昧香软,情不自禁就凝结了那么浓的那么深的眷恋。
“皇上,我说你老秀逗了吧?你还需要我来养?我可没钱,不能让你天天吃山珍海味,我一般都是青菜萝卜白粥来着的!”看着月光下,绝美的男子,元清凝忽然觉得脸上一红,怏怏地说道。
那男人却是笑了笑,“青菜白粥挺不错!”
元清凝汗颜,实在不晓得再说些什么了,这昭帝是脑子进水了,肯定是。
就在这时脑海中,却忽然浮现出诸葛长君的脸来,惊道,“对了,长君呢……”
“有好几天没见他了。”宇文拓的面色微沉,声音有些凝重,面上仍是淡淡的,“……他没有告诉你他要去做什么吗?”
“没有,长君走的时候倒是挺奇怪的,不过我相信长君,他是诸葛堡的家主,一定会没事的。”元清凝笑了笑,“总之我相信他,只怕长君是去找天机子了,毕竟天机子那老头儿的医术比较高明,也不晓得棠哥哥是怎么失的这眼睛,若教我知道了,我定杀了那人!”
一听这话,宇文拓猛然一惊,淡淡的眸子倏忽惊起一簇波澜,眉心蹙起,似是有些难以置信,声音低沉地重复道,“失去眼睛……”眸中隐约掠过一抹转瞬即逝的哀伤
他清钻一般的黑眸,一向好似触手生温的宝玉,宁静平和,泛着寡淡的凉意。这似乎是我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这样明显的情感波动。
“是啊,找到棠哥哥的时候,长君是这么与我说来着的,说棠哥哥失去了双眼,但是找到了一个临死之人的眼睛愿意给他,好像是浅落带着他去了苗疆,因为实在是找不到天机子老头儿去哪里了,”想起那日的事儿,元清凝微微叹气,凝神回忆了一会,说,“改明儿我要是见到了天机子那老头儿我得八光他的胡子,该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总爱出现。”
宇文拓沉默不语,似是在思忖着什么。
“诶,皇上,你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只是在想苗疆到底是什么地儿?”宇文拓扬眸问道,凤眸晶莹,四目相对的瞬间,元清凝的心怦然一动,局促地别过头,极力让自己声色如常,道,“好像是在山上,是叫凤凰山吧,貌似是的呢!反正要进入苗疆圣地,必须穿过迷雾森林,还有万蛇窟,一直到山顶了,才算是圣地,据说那是叫凤凰山来着的!”
凤凰山?
有这样奇怪的地名吗?
元清凝想,大致是和凤凰有关吧。
宇文拓清浅一笑,目光如玉地望着她,饶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说,“《山海经》中提到有一种五彩鸟,是百鸟之王,传言说他们的王是从盘古开天地以来就存在的第一只凤凰。不过凤凰也分雄性和雌性。”
“废话,鸟类都分公的和母的好不好?”元清凝淡淡地说道,想了想,“从盘古开天地就活着了,那这凤凰之王还真无聊!”
“他已经堕入轮回了,听说是一段仙妖恋,都说是凤凰之主负了那个妖精,最后她被凤凰之主打得魂飞魄散,而凤凰之主最后却是为了这个妖精,散尽了几十万年的修为,只为让她重生,与她共叙前缘,历尽浮世繁华,他最想要的,还是和那个女人一世长安。”
想了想,元清凝眼睛骨碌一转,叹了叹气,“真是悲伤,我就说嘛,还是别跨物种恋爱最好了,跨物种恋爱都是没有好结果的,这是遗传学给我们的定律,你想啊,要是他们俩结婚了,那生出来的孩子,岂不是四不像?”
宇文拓汗颜,这女人,脑子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大多数人听到这话,都是觉得悲伤吧,她倒好,反倒觉得人家不在一起最好了。
他想,也许是的。
阿凝……
“宇文拓,有个问题,我想问问你,”元清凝笑了笑,却又有些欲言又止,“可是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可以吗?”
“……好。”宇文拓波澜不惊地回答。似乎已经适应了我的思维跳跃。
“如果你是凤凰之王的话,为了你深爱的人,你会娶一个伤害你爱的人为妻吗?”元清凝轻声的问道,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也许是听了刚刚那个故事,突然觉得有些悲凉吧。
只是想要问问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宇文拓沉吟片刻,似是认真地考虑了这个问题,抬头目光清亮地看向元清凝,黑眸流动玉般光泽,淡淡地说,“可是如果是关系着她的命,我想,我会!”
“为什么?”元清凝冲口而出地问道。
话出了口,她才觉得这话问得多么昭然若揭,多么不着边际。
脸颊一阵灼热,心跳剧烈加速,元清凝低下头,忽然不敢看他。
时间仿佛凝住了。
冷月如霜,疏影婆娑,夜风袭来,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四周寂静无声,良久良久没有回答。
元清凝实在是忍不住,抬眼看他,却对上了一双极美的凤目,在月光的清辉下波光潋滟,瞳仁中却仿佛一瞬间涌动着微惊,迷茫,隐忍,歉疚,犹疑,以及一丝难以捉摸……
“额,你不想回答也没有关系,我是瞎问的,时间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儿还要赶路呢。”元清凝语无伦次地说,讪讪地笑着,连转身的动作都那么凌乱,落荒而逃般跑出了他的视线。
就在她转身之际,身后的男人却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因为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为重要!”
元清凝突然仰头,看着那男人的凤眸,清清浅浅,有些许的错愕,却带着几分灼热的气息。
“宇文拓……”
“男人大多如此,想要的,不过是看到自己所爱的女子心满意足,看到她快乐无忧,才肯作罢。”
“那能做你心里的这个女人真幸福,可惜我不是!”元清凝微微一笑。
话都没说完,便被那个男人拽进怀中,轻轻抱着,“阿凝,如果有人曾经剜了你的眼睛,让你失去光明,你会原谅这个人么?”
元清凝被他这么一说,说得她有些无措,剜掉她的眼睛?谁敢?
想了想,她笑道,“只要我不愿意,这世上怕是还没有人有能耐剜掉我的眼,即使武功高过我,我这人的性子比较倔,既然是打不过,那我宁愿毁掉,也是不会便宜旁人的。不过还是那句话,怕是没有人能够剜掉我的眼睛!”
宇文拓默了许久,抱着她的手却是一动不动,笑了笑,“若那个人是我呢?”
元清凝一愣,抬头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你会么?”
“我说的是如果!”宇文拓淡淡一笑。
“没有这个如果,如果真有这个如果,那么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再见到你!”元清凝淡淡地说道,眼睛却是有些困了,眼皮很是沉重,她伸手推开宇文拓,然后捂住嘴,打了打哈欠,“好了,我困了,先去睡了,其实宇文拓,你真的没有必要跟我一起去苗疆,我的事,跟你没有啥关系来着,不是吗?”
宇文拓不说话。
只见那女人又道,“有长君与我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你明早还是回帝都去吧,顺便告诉包子,等我见到了棠哥哥,就和棠哥哥一起去帝都找他!”
“你去睡吧!”宇文拓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句话。
这一夜,元清凝却是睡得极不安稳,隐约听到了一串串的琴声,袅袅娜娜,是她听不懂的琴音,可也不晓得是为了什么,被琴音绕着,她却一直被噩梦缠绕着,好像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