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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会想,改成说书人算了。”他叹了一声,道,“其实我连上山都不是自己走的,专门等着他们拿软轿抬我,你可曾想得到?”
银笙愣了一下,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忍不住淡淡微笑道:“说你什么好呢,银笙?”
“我又怎么了……”她茫然。
“没什么,只觉你有些意思罢了。”他又展开纸扇,轻轻扇着道。
作者有话要说:回到神狱后,某人开始暴露本性→_→
不知道为什么我写到他拿着扇子进来的那一段总是会想到晴雯撕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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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章 碧萝藤下珠泪垂
这晚银笙睡得格外安稳,连续的奔波和厮杀早已让她精疲力尽,虽然脚上伤口被水浸过后一直隐隐作痛,但对于她来说,这已经算不得什么痛苦了。
巫山云烟缭绕,阴晴不定,常常便是无来由地飘来缕缕白云,幻化成丝絮,飘于亭台楼阁之间。
以前听这神狱的名字,只觉阴森可怕,银笙一直以为是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岂知到了这里,方知与自己想的全然不同。想到奚秋弦此人,有时任性嬉笑,有时又冷厉决绝,也正如这巫山云雾一般,让人难以琢磨。
次日清早,银笙醒来后小心翼翼地下床,一瘸一拐地来到房门前。昨日被天淼背着,并未细看此地,如今放眼望去,但见翠竹沐风,芳草如茵,青石小径往南而去,穿过月洞花墙,通向另一处院落。她扶着墙慢慢行走,直至到了那院落门口,却正见天淼从小径那端而来。他一望见银笙,便快步上前招呼道:“银笙姑娘,你要去找奚少?”
“不是不是。”银笙急忙解释道,“我是觉得脚上好了些,就想稍微走动一下。”
天淼道:“那好,不过你如果要去找他,先跟我说一声,不要自己过去。”
银笙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不会乱走。”
正说话间,天淑走了过来,手中还提着一个檀木箱子。天淼问道:“那个僧人如今怎样了?”
“还算好,已经可以坐起来,刚救回的时候流了那么多血,我还以为活不了呢。”
银笙不禁问道:“你们谈论的是那个大理来的僧人?”
天淑望了她一眼,道:“自然是他。少爷吩咐不要让外人前去打搅。”
银笙低声道:“我并没想急着去打搅。”
“她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天淼打了个圆场,转开话题道,“等会儿我去问问少爷,看他何时带你过去。”
银笙只好道了谢,见天淑始终冷冰冰站在一边,便辞别两人回了房间。天淼见她远去了,才道:“姐姐,你对她很是不满?”
天淑哼了一声:“她又没有得罪我,我干什么不满?”
“你脸上写得清清楚楚,傻子都感觉得到。”
“我不喜欢外人到这里,觉得别扭。”天淑转过身便往南边那处院落走去。
“少爷留她在此,只怕并不完全是因为什么血舍利的事情。”天淼跟了上去。
天淑一愣,盯着他道:“你不会是说少爷对她有别的意思吧?她有什么好,又黑又瘦……”
“哎呀,我的姐姐,你想到哪里去了……”天淼哈哈一笑,“少爷说过想探探她的底细,但具体为何,我却也没多问。你不信的话就自己去问他好了。”
“她的底细?”天淑喃喃自语,随即快步而去。
******
天淑进了那院落,见屋门紧闭,便先上前轻叩,待里面的人应声之后,方才推门进去。奚秋弦穿着浅蓝轻衫,坐在窗下书桌前磨着墨,手边一本本古旧书册展着,上面均留有深深折痕。
“你是去给智圆疗伤了?”他淡淡问道。
“是,刚刚回来。”天淑将智圆的伤情跟他说了一遍,奚秋弦点头道,“等明天可以带银笙过去。”
“之后她就会离开此地?”天淑试探问他。奚秋弦挑眉道:“你急着想让她走?”
“不是,我只是奇怪少爷为什么要带她回来。”天淑道,“照理说来,她不是您的对手,若是想要取回血舍利,少爷何必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从她手中取回,送还给智圆便是。”
他抿唇笑了笑,侧过身道:“是天淼跟你说了什么吗?”
天淑一低头,没有吱声。他拿起笔,敲了敲桌子,“你们两人的一举一动,我可都猜得出。”
门外有人探身进来,抱拳道:“少爷,是姐姐多心,她说你……”“天淼不要胡说!”天淑急忙打断了他的话。
奚秋弦微微一怔,喟然道:“天淑,你以为我一见钟情了?”
天淑红了脸庞,不敢多话,侧身立在一边。奚秋弦无奈地举起手边书册,道:“你可知这些是什么?”
天淑愣了一下,恭恭敬敬道:“是老主人留下的剑谱,我知道少爷一直在研究此事。”
“是了,我带她回来,也与此有关。”他淡然道,“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多心了。”
天淼抬肘撞了撞天淑,小声道:“你瞧,我说得没错吧?”
天淑瞪了他一眼,但没好意思在少爷面前任性,便强拉着弟弟退了出去。奚秋弦见她两人离去,便又重新翻阅书册,凝神苦思,甚至忘记了时间。
******
一直忙到了午后,他才想到银笙,穿过小径来到她所住之处时,院内很是幽静。屋门虚掩着,檐下风铃轻轻叩响,细细琐琐的声音便萦绕不绝,伴着竹风幽幽,让人听了便觉心宁。
抬手敲了敲门扉,却无人回应。他略一踌躇,便推开门走了进去。起初以为银笙不在,可撩起卧房门前的竹帘,却见她侧身睡在床上。他一蹙眉,返身想走,到了外屋又止步,负手在了窗前。
窗外微风袭来,带着临江湿意,从这里远望出去,可见对面另一座山峰,淡淡青影如同描绘于苍穹间一般。
此时里屋却传来她的呓语:“哥哥,哥哥!我在这里……”
奚秋弦不觉转身,到她房门前,见她还未醒来,身子蜷起,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银笙。”他忍不住出声喊道。
她陡然一惊,身体变得僵硬,随即一下子坐了起来。“你做噩梦?”奚秋弦站在门口道。
银笙摸了摸冷汗涔涔的额头,眼神邈远,低声道:“嗯……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本来不想叫醒你,但见你样子有些吓人,就只好出声了。”他又朝窗外望了一眼,忽而道,“你能走动吗?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可以……”银笙略有犹豫,“但是可能走不了多少路。”
“没关系,走不动了就叫我,我喊人背你回来。”他轻松地道。
银笙不知他为何忽然要叫自己跟他出去,但这里是他的地方,便就跟在他身后慢慢出了这个院子。午间时分,阳光微一露出便又被云层遮蔽,淡淡的,不甚炎热。远处吹来轻柔的风,银笙不需抬头,便觉自己身在云里。
轻雾笼着幽静小径,她见四下无人,不禁问道:“平日里大家都在屋子里不出来吗?”
秋弦笑了一下:“你是在说笑吗?现在正是夏天,都躲在屋里岂不是活活热死?”
“可是这附近都没人……”她诧异道。
“小姐,巫山奚家虽是江湖宗派,可也要维持生计。早晨你还在睡觉,很多人都已经下山驾船航运,不然我们吃的用的都从哪里来?像暗夜盟的人那样去抢不成?”
“我平日在山里的时候也是自食其力……”她连忙解释。
“于是你师傅就靠你养活?”他不经意地问起,同时看着她的眼睛。
“师傅也会采集草药,我则是下山卖掉。”银笙的眼里带着小小的满足,似乎那才是她最习惯的生活方式。
“你果真不知她的真名实姓?”
“没有问过,就算问了,她也不会说。”银笙失望道,“这些年来,她每天跟我说的话,都不会超过十句。她就像一个谜,不知来自何处……”
“若我没有猜错,她应该就是我们奚家一直在找的人……”奚秋弦停下脚步,正色道。
银笙一惊,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一笑,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指着前面的长廊:“跟我过去,自然就明白。”
******
长廊上爬满绿藤,但没有花,也没有浓烈的青涩味道。不仅如此,但凡银笙所望之处,都只有绿草青竹,并无各色花卉。
他带着银笙进了那长廊,坐在了翠藤影里。长廊的一侧是粉白墙壁,远望时并不觉得特殊,走到近处透过翠藤,才见墙上刻着长长的山水画卷。江水蜿蜒,青山奇丽,正与银笙之前望到的景象类似。
“这里就是神狱,对吗?”她欣喜地指着一处高耸的山峰,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还算明白人。”他含笑看着她的侧影,“因被绿藤挡住了些,不然的话,便是整个巫峡之景。巫山十二峰,尽在其间。”
银笙望着那画面,疑惑道:“这与我师傅有什么关系?”
“前朝年间,有一名剑客被人陷害,不仅声名俱丧,且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不顾一切地寻找真相,最后却发现那栽赃他的人正是当时武林中几个所谓德高望重的前辈,因无法当面指证,他便只好以已之力前去报仇。但那几个人联手将他打败,那打斗之处,正是在这巫山江域。剑客落水后幸得人搭救,那个救他的女子,乃是江南镜湖山庄的小姐,名叫沈缃。”
银笙蹙眉道:“为什么我觉得像是说书人讲的话本似的,你不会又在编造吧?”
秋弦笑了起来:“我编造这个有什么用,难道拿出去卖钱不成?你可知我说的那个剑客,他姓奚,名讳文宣。”
“奚……那是你的先祖了?”
“嗯。他是我的曾祖,当时被沈缃救起后,又遭那几个仇人的追杀,沈缃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知晓了事情原委,便出手相助,带着他逃离了此处。岂不知这样一来,那几人为了灭口,从而又转向追踪沈缃,而且还散布他们两人苟合的谣言。沈缃却毫无畏惧,将曾祖救回镜湖山庄,又与他钻研剑术,融二人原有的招式,加上其他门派剑术的绝妙之处,共创了一套剑谱。因这套剑谱共分十二章,且两人相遇处是在巫山,便以巫山十二峰为之命名。登龙、圣泉、朝云、望霞、松峦、集仙为前六章,净坛、起云、上升、飞凤、翠屏、聚鹤为后六章。”
银笙听到此,才不觉又望向翠藤后的山水雕刻,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那后来他们是否报了仇?”
奚秋弦道:“那已是多年之后了,曾祖与沈小姐苦练期间,镜湖山庄因此而被江湖鄙夷,但因之前的江湖盟主正是沈小姐的祖父,那些人也不敢擅闯山庄。后来两人练剑成功后,阻截当年那几个仇人,原想要还自己一个公道,却不料那几人情愿以死相拼,也不肯承认当年的罪行。最终血战一场,曾祖与沈小姐总算杀尽了仇敌。只可惜,曾祖在最后一刻因为要保护沈小姐而废了双腿,两人原本该有的清白,随着仇敌尽数死去,也还是没能讨回。”
银笙托腮遐思,蹙着眉道:“虽然如此,我想他们一定是日久生情,最后结伴归隐了,对不对?”
奚秋弦望着她,莞尔道:“你觉得所有的江湖故事都该是那样结束?”
“大仇得报,又有那么好的姑娘一直陪着他,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结局?”银笙不服气。
“可是并没有啊……”奚秋弦无奈道,“不是一男一女在一起待得时间久了,就一定会两情相悦的……沈小姐是对他有意的,但曾祖之前有过爱妻娇女,经历了那么多,早已心灰意冷。虽说大仇得报,但他伤病一身,便不愿与沈小姐举案齐眉。沈小姐又是个心高气傲之人,被他拒绝之后,没有多说什么,便带着十二章剑谱中的后六章,远离了江湖,后来音讯全无,再也找不到她的踪迹了。而曾祖则带着前六章剑谱,独自来到了巫山,多年后收养了一个孩子,再后来,便创立了神狱。或许是因曾遭受众叛亲离之苦,他手段愈加狠辣,但凡有江湖中人敢未经允许就经过巫山,便会船毁人亡,久而久之,很多人都不敢接近此地了。”
他话音才落,银笙已经站起身,怒气冲冲道:“这个男人真是冷漠无情,他说什么心灰意冷,但是沈姑娘为了他做了许多事,连声名都不要了,他怎么可以不领情?!”
奚秋弦略有尴尬:“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
“那也是你们奚家的祖先,哼,一点都没有男子气概。”银笙越发觉得可恨,愤愤不平地朝着奚秋弦道,“就算他忘不了妻子女儿,但眼前放着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女子,你怎可因为自己的原因就辜负了她,还耽搁了她的一生!”
“喂,银笙,麻烦不要把我当成他好不好?再说你也该顾及一下,那总归是我们神狱的开山祖师……”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这样的男子。”她努起嘴道。
奚秋弦叹道:“你要注意一些,这算是遇到我了,不会见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