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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梦齐所站之处已深陷数寸,头顶上方的冰棱摇摇欲坠,他双眉紧蹙,手指飞快地掠过洞箫。猛然间箫音冲破极限,但听声声碎响,满洞冰棱竟纷纷坠落。
冰雪飞扬,他的眉间发上皆是白霜。
箫音穿过石缝攫住了银笙与鬼虚影的心,只要再深一分,两人的经脉便要尽数震断。
琴声一扬,烟雨清流忽然散去,转而化作江水滔滔,两岸青山浮云不住变幻,中间白浪席卷,飞鸟掠上重霄。九天九地神祗翩跹,江流曲折宛转,云端雷声隐隐,电光闪闪。骤然间浪涌巨石间,云起山之巅,水滴依旧跳跃,兵马声却来自上天。轰然炸响,青天开裂,一道白光自云层深处直落而下,正中江心漩涡。
浩浩长江为之翻涌,渺渺浮云为之起伏,这来自上苍的神力,如要摧毁一切,却又带着佛号低吟。恍惚间神祗端庄肃穆,只在云中显露幻影,转瞬间便掀起乌云大浪,吞噬了天地。
——“天降苛罚,诸神皆灭。众生伏罪,坠我深狱。”
银笙在濒临昏迷时,脑海中忽然闪现了当日在神狱门前看到的石刻。她攥着剑柄,爬到了石缝前,但此时何梦齐已经积聚了全身内力,发出一声尖啸。
弦音如连串白珠散落云端,在昏暗天地间划出一道银光,正如那纤细的银索般,缠进了何梦齐的心脉。随即又起狂风暴雨,卷乱白珠,叮然粉碎,珠屑如冰,迅速凝固了何梦齐的真气,将其牢牢困住。
一声铮然,余音震荡,绵延不绝。
十里青山,漫江碧流,终归雾间。
何梦齐张开唇,洞箫底端绽出裂缝,慢慢地,延伸至顶端。他还想发出尖啸,但唇角却已开裂,鲜血汩汩而出。
洞箫一分为二,自他手中滑落。
******
洞外下起了雪。
起先是细小如柳絮般,继而便越来越大,随着朔风飘飘扬扬,落了一地。与冰洞山毗邻的蟠龙峰上,穿着狐绒长袍的少年静静地坐在古枫之下,他的膝上安置着墨黑古琴。
一片雪花落在弦上,那琴弦微微一颤,竟轻轻折断。
随后,所有琴弦尽为之断裂。
他的指尖慢慢渗出血丝,但他却好似没有痛感似的俯身拾起了琴匣。拂袖挥去匣上积雪,将已断了弦的古琴重新放回匣中。再以青缎束起,背在了肩后。
起身的时候,他的身形有些晃动,但他还是扶着古枫站稳了身形。指尖的血痕越来越深,食指间落了一滴血,渗在地上。
……
风声呼啸间,银笙自冰洞中跌跌撞撞地出来,但见白雪皑皑,空山无人。“阿弦,是你吗?!”她发自肺腑悲伤地大喊。
朔风卷乱了大雪,奚秋弦隐隐听到了这叫声,但他还是很安静地背着古琴,没有回头,亦没有止步,只是以他向来不好看的步伐朝着山下走。
下山的路九曲七回,他冒着风雪忘记了寒冷,从蟠龙峰一直走到了蟠龙谷。地上渐渐有了积雪,在他的靴上肩上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白。
自有记忆以来,似乎还从未受过这样的严寒。
可是他想尝试,巫山再好,也只是一卷虚无的画。
蟠龙谷口有飞骑奔来,高氏夫妇带着天淑天淼冲了过来。奚秋弦的视线很是模糊,或许是纷纷白雪缭乱了天地,他竟只能隐约望到有黑影晃动,完全不知是什么人到来。
“少爷!”众人惊呼,下马上前。
他这才晃过神来,于是便带着惯有的微微笑意,摇摇晃晃地走上了一步。他的双足踏在积雪之中,指尖血流不止,一滴一滴的殷红,洇染了白雪大地。
“你们来了……”奚秋弦眼神茫然,唇边带着勉强的笑,双手已经冻得没有知觉。凭着感觉,他知道自己离众人还有一步距离,他想自己走过去,可却怎么也走不动。
“天淼,我好像,走不了了……”他不惊尘烟地笑了笑,随后,跪倒在了雪中。
两道淡淡的血痕自他眼中流出,瞬间划过脸颊。
【完】
作者有话要说:打上最后一个“完”的时候,我百感交集。。。还没交代完毕的,留到番外交代。。。
、第无74章 番外之雪落无声云荒处
漫天飞雪乱了山野;银笙疯狂寻找;但始终未见奚秋弦的身影。他留给她的,仅仅是渺茫的一点白影,就像一片雪花,转瞬就被吹散在风中。
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冰洞时;鬼虚影已撑着刀鞘走到洞口。银笙看着憔悴不堪的他,竟忽然落下泪来。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缓缓伸手,替她拂去了发上的白雪。他收回手的时候,不慎轻轻触及了银笙的脸颊。这种微冷的感觉;让她一瞬间想到了那个同样喜欢抚着她长发的少年。
她默默地低着头,泪水滴落于衣襟。
******
她与哥哥将何梦芸的棺木葬在了蟠龙谷的枫树下;那应该是父亲生前喜爱的地方。或许银笙始终都不会明白父亲这一生到底喜欢过几个人;正如她甚至不知父亲究竟来自何方,但她却深知母亲至死都爱着他。
忽然想到当日初次遇到母亲,便是在玉泉河畔的古城墙边。她身着红裙,宛如新娘,在月下弄箫,却不曾想到那里就是莫枫被杀沉尸的地方。
也许,对于母亲来说,不知道会更好吧?
银笙安葬了母亲之后,便扶着哥哥回到冰洞。进入石室的时候,她神思恍惚,以至于过了好久才想起去点燃蜡烛。鬼虚影坐在石床边,望着她的身影,道:“阿笙,你是在想着他吗?”
银笙一怔,缓缓地转过身,“如果那天以琴声击败何梦齐的真是阿弦……我怕他承受不住那样的抗衡。他之前内力虽有所恢复,但身子毕竟还是虚弱的……哥哥,我那天似乎看到他的身影了,但是等我追下山的时候,却找不到他的踪迹……”她越说越慌乱,终至呼吸沉重,撑着石壁垂首不语。
鬼虚影沉默片刻,银笙的眼神始终是忧悒的,这些天来,她从未真正放下过心事。
他抬起头,低声道:“你去巫山找他吧。”
银笙愣在那里,心似被撞击了一下,不由自主道:“那你怎么办?”
“何梦齐已经死了,也没人会来找我的下落。”他勉强地笑了笑。
“可是你一个人留在这山里……”
“现在外面很是寒冷,我可以去砍柴捕猎,你不用担心。”他朝着她伸出手,银笙犹豫了一会儿,慢慢走上前,握着了他的手指。他垂下眼帘,望着她的影子,“你不可能永远留在我身边的,总有一天也会找到自己的归宿。”
银笙眼里湿润,哽咽道:“哥哥……”
“去吧……”他缓缓松开了手,“我知道你在想他。”
******
她再度踏上了前去巫山的路。
时已临近除夕,无论是官道还是小径,都显得人迹稀少,冷冷清清。她孤身一人骑着瘦马,还如同过去一样,背着简单的行囊,在风雨间赶路。
仅仅半年的时间,银笙却觉得自己已将一辈子的事都经历了遍。
当时一心想给师傅疗伤而下山寻找血舍利,也是沿着江流一路南下,却不料遇到了他。不知为何,在银笙记忆中,奚秋弦给她留下的最为深刻的印象,始终都是那辆疾驰的马车上,撩开青布帘子后的惊鸿一瞥。
他有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眉梢微扬,流露出自然而成的傲气。
无论是微笑,还是负气,无论是亲昵,还是冷漠,他的一蹙眉,一抬眸,一直都像水墨画般印在她心底。
……
除夕那晚,沿途鞭炮大作,许许多多的灯火在半山间亮起,月上中天的时候,银笙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巫山。
江水缓缓流过,银色的月光洒在水里,仿佛天上的星飘落世间,在人海中浮浮沉沉。远处还有烟火闪耀,云层间鞭炮声回荡,银笙抬头望去,位于山顶的神狱却是一片漆黑。
寂静地毫无生气。
银笙有些发慌,心间沉坠不安。她将马拴在山下,才沿着上山的小径走了没几步,便听前方有人喝问:“是谁?”
“我……”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此时前方树影下有数名护卫提着灯笼闪身而出,打量了她一番,不禁皱眉道:“是你……为什么又来了?”
她鼓起勇气道:“我想找奚公子……”
护卫对视一下,一人道:“等着,我回去问问。”
银笙退在一边,静静等待着。但等了许久,那护卫还是未回,其他几人说是去找,不多时便也隐入林间,再不见踪影。
江边风大,银笙冷得抱住了双臂。正在苦熬之时,却有人慢慢从山上走下,她急忙奔上前,却是天淑独自来到。
天淑不似以前那样利落,脸色显得很是憔悴,但一双眼睛仍是犀利如旧,盯着银笙许久。
银笙下意识地缩在一边,低声叫了她一下,她却没回答。银笙只得上前一步,道:“天淑,我是来找……”
“他们跟我说了。”天数打断了她的话,“但是你不用再上去了。之前少爷留在冰洞山想守着你,你却将他逐走,如今又来巫山干什么?”
银笙抿了抿唇,道:“后来,他是不是又去了冰洞山?”
“没有。”天淑丝毫没有犹豫地回答。
银笙一怔,随即道:“何梦齐追来,我跟哥哥被困在冰洞里,是有人以琴音与何梦齐的箫声对抗,才震断了他的心脉救了我们!我看到对面山上似乎有人,但等我追下去,却又找不到他了。”
天淑不耐烦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只是想见一见他!何梦齐虽被击败,但弹琴之人必定也经受内力震荡,我很担心……”银笙急切道。
“对你说了那不是少爷,你还想怎样?”天淑转身盯了她一眼,“自从你将少爷赶走之后,他就与你再无瓜葛了。请你以后也再不要来巫山。”
银笙急道:“就算不是他去救我的,我,我可以向他道歉吗?”
“道歉?”天淑挑眉,“不需要了。”说罢,她便快步朝山顶行去。
银笙飞奔至她身后,悲伤道:“天淑,那你只让我见他一面,待我看到他平安之后,我自然会离开,不再打搅你们!”
天淑的脚步微微一顿,但她很快便调整了心情,继续一言不发地匆匆前行。银笙站在寒风中,听着远方鞭炮回声,抬头望着漆黑的山顶,忍不住悲声道:“你怪我,我明白,那我就这等着。”
说罢,竟也不再强求,只是攥紧了包裹,缩坐在道边草丛间。
******
天淑走了,山间又是暗无光亮。渐渐的,花炮声变得零零落落,唯有风声水声,伴着树影摇曳,星光寒烁。银笙蜷着坐了许久,浑身冰冷,手指酸胀难忍。连日劳顿,几乎夜不成寐,此时困乏异常,却又经寒风刺骨,不多时,她的头便剧痛无比。
她抱着包裹强自忍耐,但神志渐渐模糊,却在此时,隐约间又有脚步声传来。银笙勉强睁开双目,抬头望着站在山道上的人。
“走吧。”天淼提着灯笼,示意她站起来随他去。多日不见,天淼似乎也瘦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神采奕奕了。
银笙吃力地随着他往上行去,原先记忆中的满山苍翠如今在夜间看来却显阴森。再度踏足巫山,她的心始终都是悬在半空。等来到神狱门前的那长长石阶下,望到了那块伫立已久的巨石,银笙已是心跳不已,手心微微出汗。
天淼这一路上都未说话,他提着灯笼,银笙慢慢地跟着他走上石阶,走进了神狱。
除了门口的守卫之外,神狱中很少有人在走动。银笙虽低着头不敢张望,但明显感觉到了这地方与之前已有了很大改变。
草木犹在,青石砖路依旧,但无形之中却多了寂寥肃静,少了闲适清雅。
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转过石桥,穿过她昔日住过的小院,天淼带着银笙,站在了植有翠竹的院落前。
这院落本就处在神狱幽僻之地,而今望去,只有屋中的窗纸间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除此之外,再无动静。夜风习习,墙角竹枝轻轻簌动,地上又多了几枚落叶。
“他在里面吗?”银笙小心翼翼地问道。
天淼默默地点了点头,此时屋门一开,天淑自房中走出,冷冷地站在门边。银笙走到屋前,轻轻敲门。可是里面没有人说话。
“你直接进去吧。”天淼在后方低声道,“见过之后,不要耽搁太久。”
银笙惊愕地回头看看他,随后便心怀忐忑地推门而入。堂中没有点灯,那光亮是从帘后的卧房内透出的。这景象,竟让银笙想到了那时她初次进入他的卧房,也是这样循着光而去。
微微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像那次一样,撩起了帘子。
卧房中的桌上依旧摆着烛台,烛泪殷红,正缓缓流淌、滴落。烛火被帘子掀开时带进的风吹得跃动了几下,整个房间便笼罩在了摇曳晃动的光影里。
床前帘幔低垂,重重叠叠,宛如巫山云起,遮蔽了视线。银笙站在门口,试探着叫了一声:“阿弦。”
屋内没人回答。烛火忽高忽低,耀得银笙眼前发晕。
她慢慢走进房间,站在距离他的床不远的地方,低声道:“阿弦,我回来了……”
可是四周还是死一般寂静。
银笙心中又酸又涩,上前一步,道:“对不起。”
身后有人撩起帘子,站在房门口,道:“你对他说的,他不会知道。”
银笙惊觉回头,这才发现天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