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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将-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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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薛纷纷解释,纪修已经走到她跟前,“你是哪家的夫人?”
他表现的急切了些,薛纷纷强忍住往后退的念头,脑力飞快转动,“民女姓李,祖父在武英殿担任大学士。”
“李?”纪修略一思忖,“李乾的孙女?”
薛纷纷颔首:“正是。”
他似乎还有话要问,奈何屋内凌妃听闻动静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夫人哗啦啦跪倒一片。纪修临走之前对她低声道了句:“待宴席散后你先留下。”
薛纷纷一阵莫名奇妙,她似乎从未跟皇上打过照面,更没有认识的机会,为何这人却摆出一副认识她很久的模样?许是因为方才她跟皇上多说了两句话恰好被凌妃看见,使得本就不待见她的凌妃,接下来看她愈发不顺眼起来。
薛纷纷从不自讨没趣,让莺时去跟凌妃身旁的人通传了声,就说她身体不适,这才找了个借口脱身。
*
宫门外傅容早已等候多时,见她出来走上前道:“怎么出来这么早?”
薛纷纷实话实说:“没意思,凌妃就是故意膈应我的,亏我还给她烤了好吃的小乳猪。”
说着攀着傅容的手登上马车,打帘入了车厢,抱起引枕缩在一角,心中仍旧有气。
听得傅容好笑,禁不住抬手捏了捏她鼻尖,“那儿不是有厨子,怎么轮到你做饭生火了?”
薛纷纷拍开他手掌瞪了一眼,“是我多管闲事,看见人家做就忍不住掺和一手,可是我还没来得急尝一口呢,就被人搅局了。”
提起这个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当朝皇上是不是……”手指轻点了点脑袋,“不太正常?”
“胡言乱语!”傅容正色,训斥道:“此话日后万不可再说。”
薛纷纷低哦一声,继续坐回角落,苦恼不已。
若不是不正常,怎么会说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况且就在皇宫里,当着他后妃的面,就要勾搭起臣妻了吗?
她想了一路也没想出结果,回到将军府时未时已过,傅容知道薛纷纷也没吃午饭,便吩咐人准备了一桌菜式。期间谢氏身边的丫鬟来了一趟,手捧粉彩龙凤纹汤盅,说是谢氏新手做的羹汤,已经热了许多遍,就等着他回来享用。
傅容让她放在一旁便退下,与此同时饭饭做的菜也跟着上桌,薛纷纷往那边瞟了瞟,往嘴里送了块糖醋咕噜肉,眯起眸子看热闹似的,“此等情深意重,将军当真不喝吗?”
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傅容将汤盅拿在手中掀开盖子,雪菜鱼汤清淡香味扑鼻而来。他没注意到薛纷纷登时转变的脸色,端起正欲喝一口,余光瞥见薛纷纷霍地站起,掀翻了身后椅凳,三两步走到他跟前把鱼汤夺去,抬手已经砸在了屋外。
鱼汤溅了一地,她脸色煞白,拳头不由自主地握起,觑了他一眼道:“不吃了。”
说罢不等傅容斥责,她已经进入屋中,莺时也因忽然转变的情况惊骇,一面道“将军息怒”,一面进到内室查看薛纷纷情况。
傅容看着门口碎了一地的瓷片和冒着热气的鱼汤,静望片刻,若有所思,旋即站起身往里走去。
屋内薛纷纷坐在榻上微垂着头,手紧紧握着云纹扶手,指尖泛白微微颤抖,任凭莺时如何劝说端的一声不吭。傅容上前让身旁的人都退下,在她跟前的紫檀镂雕五开光绣墩上坐下,“薛纷纷。”
薛纷纷睫毛轻颤,不看他反而伏在短榻上面朝里,“我要睡下了,将军请出去。”
“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胡闹,总该告诉我原因。”傅容一动不动,盯着她后脑勺,“否则教我如何容忍你?”
榻上薛纷纷没听见似的,既不回答也不反应。
傅容气得发笑,“我知道你七岁那年发生了事,但具体却不知为何,纷纷,你起来好好跟我说说。”
薛纷纷这才动了动,缓缓侧过头来,杏眸含着水光,眼眶泛红,“我跟你说了又如何?又不能改变那天的事。”
他发现这小丫头总喜欢挑刺,过于注重结果,反而没了一般姑娘家的娇羞怯意,正因为如此,才更加让人心生怜意。他坐在榻上,顺了顺她一头乌发,“起码日后我不会再让你经历那种事。”
这话仿佛给了薛纷纷一颗定心丸,她拿过引枕垫在手臂下,头埋在臂弯里,将那天的事徐徐道来。
“慧姨娘跟我说门口有戏班子,我当时玩性大,没等丫鬟跟上来就一个人跑出去……”
谁想门外巷道早有慧姨娘布置好的人,一见薛纷纷出来便捂住了她的嘴,绑着装进马车里,带到了一处依山傍水的地方。那处荒无人烟,十里之内看不到一户人家,门口只有一条河流,屋子后面便是山,薛纷纷醒来之后便被关在这间屋子里。
若是只有她一人还好,不会给她留下如此沉重的阴影,偏偏屋里还另有一人,那人早已死去多时,是一具大约二三十岁的男性尸体。
彼时薛纷纷才七岁,是平南王夫妇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哪里见过死人。然而屋子十分小,没有隔断,薛纷纷想躲也没处躲,哭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回应她。
白天已经足够可怕,到了夜晚漆黑一片,那个死尸就躺在离她不到三丈的地方,好似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薛纷纷拍了许久的门,哭得最后没了声音,一整夜都缩在角落抱膝而坐,浑身瑟瑟发抖。
她浑浑噩噩地睡去,翌日早晨醒来时身边放着一条烤的半熟的鲤鱼,她一天一夜没有进食,分明嫌弃得紧,但是又忍不住腹中饥饿,拿起底下垫着的树叶,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一点味道也没有,连内脏都没去除干净,难为她竟然吃了半条。
此后几日屋外依旧没人跟她说话,却每天早晨都会送一条烤过的鱼来。因着天气转热,屋内尸体没几天便散发腐臭,甚至一日日膨胀,薛纷纷几乎被折磨得精神崩溃,平日里机智灵敏的小姑娘眼中失去光彩,再不会哭闹。加上环境所致,夜里地面潮湿阴冷,此处没有床榻,更别提被褥,她只能整夜卧在地上,身体便是因此受了寒气。
大约第七日早晨,薛纷纷强忍着屋中酸腐气味咬了一口半生不熟的烤鱼,只然而尚未咽下,便见那具已经胀大数倍的尸体动了动。
薛纷纷蓦地睁大眼,恐惧得浑身战栗,下一瞬只听砰地一声,死尸炸裂,腐水酸汁溅了她一身。她低头讷讷地看了看手中咬了一口的鱼,上面沾满尸水,她口中的鱼肉尚未来得及咽下,脑中长久以来绷着的弦终于断开,尖叫声中夹杂着哭腔,一壁哭一壁恳求外面:“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
薛纷纷声音愈发地低,“我现在看到鱼,都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尸腐味。”
她缓缓坐起来,见傅容乌瞳复杂定定地看着她,反而翘起嘴角轻松一笑,“这样的原因将军能接受吗,日后还会包容我吗?”
若是先前对慧姨娘还有所怜悯,如今却是觉得将她千刀万剐都不足惜,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竟然能做出这等残忍的事情。
薛纷纷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也被吓住了,偏头故意问:“还是说,将军也觉得我身上脏?”
傅容抬手放在她头顶,只觉得这小丫头简直让人疼到了骨子里,“不脏。”
她张开两手,笑眯眯地,“那将军抱抱。”
傅容微一怔忡,半响没有动静,在薛纷纷瘪瘪嘴欲收回手时,双臂一伸将她圈在怀里,小小的一只几乎不用力气就能把她揉碎。

 第29章 欺君之罪
少顷似乎察觉哪里不对;傅容退开些盯着薛纷纷的发顶,眉心拧成个疙瘩。双手架着她胳膊将她举起与自己平视,非常不满的模样,“不是说十六了;怎么还是这么小一点?”
薛纷纷本就被他举得极不自然,现下听见这番话当即红了脸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说着挣开他往后蹭了两蹭;下意识地挡在胸口位子。
见状傅容面有僵硬,显然被她误会了;站起来掩唇低咳,强作镇定,“我记得你有个丫鬟厨艺不错,怎么不让她多做些补身子的饭菜;你这个子委实低了些。”
“将军自己生的高;便要嫌弃其他人都矮吗?”薛纷纷不服,从短榻上站起来争取气势上压倒对方,下巴微扬,“我还觉得跟将军说话累呢,您愿意把自己削掉一截吗?”
傅容被她噎得“你”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末了并起两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不愿意。”
他手劲大,即便控制了力道还是把薛纷纷额头弹的红了一片,薛纷纷稍不站稳后退两步。
立定后小声嘟囔了句:“说的我不想长高似的。”
傅容收回欲把她扶稳的手,扬眉哦了一声,静候下文。
提起这事薛纷纷便一脸郁卒,揪着身下的青鸟云纹洋毯一脸愤懑,“一定是哥哥从小拍我的头拍太多回了,才导致我至今长这么高。”
言罢抬头,明亮眸子坚定地觑着他,“所以将军日后也不要轻易碰我头发!”
傅容立在她跟前,正欲出门的脚步迈了回来,定定地看着她,忽而抬手盖在她头顶,恣意揉了一揉,“像这般?”
薛纷纷从皇宫回来便把一头的发髻都拆了,现下只剩一个碧玉簪斜斜插在发髻上,被他弄得胡乱歪在一旁。
薛纷纷气恼不已,“烦死你了!”
傅容禁不住低笑,这才走出内室。
*
归宁回来后薛纷纷去沈景仪那儿请过几次安,每回都能遇到谢宝婵在,且风雨无阻。薛纷纷见到她便气短,若不是今日恰好二十五,她是万万不愿意过去的。
今日去后果见谢氏已经端坐在八仙椅上,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见得她来不紧不慢地放下墨彩山水小盖钟,站起来行了一礼,“夫人。”
薛纷纷哦了一声,坐下淡淡道:“母亲呢?”
她回道:“老夫人在佛堂诵经,估计还得好一会儿才过来。”
薛纷纷颔首,既然来了便只得跟着一块等,只是对面坐的人看着十分不顺眼,她索性将注意力全放在丫鬟端来的清茶上。
偏偏谢氏不是让人省心的,没一会儿便坐不住了,“前日将军回来,夫人怎么没去前头迎接?听下人嚼舌根,说夫人跟将军闹了脾气,我还训斥了那婢子一顿,夫人与将军鹣鲽情深……”
“是吵架了。”薛纷纷坦然,迎上她视线一笑,“路上起了矛盾,我一气之下便先回来了。”
谢氏露出果真如此的表情,旋即捏起绢帕沾了沾唇角,“夫人这一走便是大半月,将军也是的,若是路上遇见什么好歹可如何是好,竟然也不见派人手寻找。”
这谢氏到底是没摆正自己位子,竟然端出一副主人姿态,惹得薛纷纷欲发笑,终是忍住了,“谢氏有所不知,是我故意没透漏行踪,况且这我和丫鬟走的是官道,太平安全,若是一路安分,是断不会出意外的。”
“夫人此话不尽然。”谢宝婵摇了摇头好似不赞同,“若是有心寻找,凭将军本事焉有寻不着的道理?说到底不过是没那份心思罢了。”
薛纷纷原本无心与她计较,没想到她却愈加过分,往人心口上戳刀子,不亦乐乎,简直过分。
她放下茶盏睨了谢氏一眼,词不达意,“听说将军回来那天,母亲念着你这两月孝顺懂事,便让将军去你那温存?”
谢氏脸色稍变,“是有此事。”
薛纷纷困惑地咦了一声,以手支颐不解地眨巴了两下眼,长睫毛缓慢地扇动两下,“可是将军这两天都在御雪庭,为何从未见他去过你那?”
果不其然谢氏脸色变白又变黑,半响没了言语。
薛纷纷心情大好,恰逢沈景仪从佛堂回来,见着两人模样各有不同,便稍微关怀了两句。谢氏自然不说何事,倒是薛纷纷长吁短叹,“谢氏跟我抱怨了两句,说将军这两日早出晚归,鲜少见面,我正宽慰她呢。”
闻言沈景仪蹙眉,免不了要说教谢氏一番,惹得谢氏无言,连看薛纷纷好几眼。
在早饭之前辞去,薛纷纷与谢宝婵前后走出庭院,想必是心中有气,谢宝婵离去时并不看她,只低头道了声:“夫人走好。”
语气里咬牙切齿的意味,与她说的一点也不相符。
薛纷纷佯装没听出来,步伐松快,“你也早些回去吧,指不定将军今天就早早回来了呢。”
回来了也不去你那儿,她如是想到。
果然谢氏脸色更差了些,几不可闻地哼了声,转身离去。
*
傅容今日确实回来的早,却是跟着另一人一起。
身旁人穿黛绿贮丝行衣,丰姿隽勇,仪表不凡,“何巡抚昨日上奏,说你把苏州府一事处理得极好,傅将军果真没令朕失望。”
两人一路来到正堂,傅容命人置备龙井,天气逐渐热起来,龙井能祛暑消热。却被纪修拦了下来,他转念一想道:“上回来喝的龙井花茶不错,朕回去惦念许久,宫里制做的却都不如将军府的好,今日既然来了,便上与那日一样的吧。”
傅容面露难色,早两月前那茶便喝完了,因着薛纷纷回粤东便一直被置备新茶,现下忽然说要倒真不知从何去找,“不瞒皇上,那茶如今已经喝完,我让人去问问夫人还有无剩余,您在此稍坐片刻。”
纪修闻言若有所思,见他召来下人,“能制此等妙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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