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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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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环佩细响,那女子轻笑,“半年未见,微之还是这样毛手毛脚。”

珠紫的衣,他嗅到她襟口浅淡的香,像檀香,又多一点点其它声色,抬头那张冰雕玉琢似的眉目便在眼前,幼年时陆长恭曾夸过阿姐。

银碗盛雪。

他再找不到比阿姐更合适的人了,他是那么那么喜欢阿姐,可是打从阿姐的母妃过世之后,她便一直住在京都外的青云庵守孝,一年才见一次,不由使性子道:“阿姐可算想起我了。”

荣阳笑着捏了捏他的小下颚,哄道:“阿姐错了还不成吗?”往里瞧,刚要入殿向太后问安,端木微之却慌忙捂住她的眼睛。

急道:“别别,里面脏的很。”端木微之伸手牵住她,“去我宫里吧,我有好东西给你瞧。”不待她反驳,扯了她便走。

看着端木微之走远,陆长恭才起身,疾步到铁笼前,喝道:“开锁!”

一旁的小内侍一分都不敢耽搁的去开锁。

太后压了压眉心,叹气道:“都散了吧,哀家也回了。”

舒曼殊恭送太后出殿,陆长恭却根本分不出心思。

铁笼打开,他俯身进去,看着几乎浸在血泊中的纪川,忽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她伤在哪里,她浑身上下的衣服被撕的不裹体。

解下外袍盖在她身上,陆长恭轻声喊她,“阿川。”

纪川四肢缠了缠,撑开一线眼皮,看的模糊,“督主?”

“是我。”俯身抱起她,陆长恭在她耳侧轻笑,“你怎么在这里,让我费心找你……”

她一脸的茫然,似乎做了很长的梦,未曾彻底醒来。

陆长恭让她的脸贴在怀里,“总算是找到了,我们回去吧。”俯身钻出笼子,衣襟却被怀里的人扯住。

纪川睁着眼看他,“我要留在皇宫里。”

眼神涣散,字句却咬的清楚,陆长恭仔细的跟她解释,语气极尽轻缓,“你受伤了阿川,我们要先回去,小楼还在等你,忘了吗?”

她似乎想了想。

陆长恭又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会带你入宫的,你不相信我吗?”

攥着他襟口的手一点点松了开,纪川安顺的躺下他怀里,点头。

“乖。”陆长恭抱着她,疾步便要出殿。

身后有人笑道:“我还以为陆督主不会来了。”

脚步不顿,陆长恭头也未回的道:“劳您费心了。”





第14章 十三
她像是死了一般安静,从净身到上药她都昏昏沉沉没有一丝声响,不喊疼,也不挣扎,只是在掏出她搂在怀里的碎银票时不甘心的动了两下,之后再没有动静了,就那么佝偻着身子陷在狐裘里昏睡,有好几次陆长恭都禁不住去探她的鼻息,确定直接吞吐的呼吸,才安下心来。

陆长恭细细检查过她的伤口,虽重却好在没有伤到筋骨,调理一段日子该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是好容易才养胖了一些,如今又瘦了回来。

似乎习惯了防备,她连昏迷都紧闭着嘴,一声不吭,手掌也攥的紧。陆长恭伸手去拨她的手指,想让她放松下来。

她却突然睁眼,倏地的掐住陆长恭的脖子,没有意识的条件反射,快又狠,睁着的一双眼混沌涣散,却像野兽一般凶神恶煞。

陆长恭握着她的手,不挣扎,只是轻声道:“阿川,是我。”

她似乎一愣,浑噩的眼神一点点聚焦,梦呓:“督……主?”

“是我。”陆长恭摸了摸她的额头,安慰道:“阿川,你现在很安全,一切都过去了……”

“过去了……”纪川看着他的嘴唇,梦呓似地呢喃,一点点松开手,眼睛一合,又一次昏了过去。

她的头发极长,逶迤到她佝偻身子的脚踝处。

陆长恭替她拉过被子盖好,握着她的手指问:“阿川,你到底是谁呢?”



到底是谁?

纪川听见有人问她,声音熟悉,是安公公?还是其他什么人……

她闭着嘴不敢出声,不能讲……娘亲说过不能讲,不能讲她是谁,不能讲爹爹是谁,也不能讲认识纪惠景……

会死。

没有光的密室里,她听到水滴落地的声音,滴答答的回响。

安公公在前面扯着她脖子上的铁链,猛地一带她跌在地上,她听到滴答声,水滴溅在她脸上,一些些的热。

安公公问:“你认识她吗?”

纪川抬头看见吊在头顶的女人,全身赤裸,所能看到是颜色只有红和白,红的血肉,白的脸和几乎生光的骨头,她身上的皮肉差不多已经被剐的干净,白森森的骨头上,血水滴答答的落下来。

像水滴落地。那女人却还活着,睁着一双黑洞洞的眼睛看她。

“她是不是你娘?”安公公又问她。

她刚刚张口,那个女人忽然发抖,声音尖又吓人的问她:“你是谁?你有没有见到我的女儿阿萤?有没有见到她……”

你是谁……

纪川在深夜里猛地惊醒,盯着头顶静止的虚空大口大口的喘气,快要死掉一样,许久许久才安定下来,捂住了眼睛发抖,“娘亲……”那一声低到细不可闻。

她在昏睡了整整三天两夜之后醒来,发现再次回到督主的卧房里,身上的衣服换了,伤口也包扎的妥帖。

夜里静极了,除了小铜炉里烧的炭火荜拨,再没有其它声音。

她跳到地上,打着赤脚出了内间,蟹青的帐幔,督主果然睡在窗下的侧塌上,在一壁月色下,眉眼微蹙。

蹲下身,趴在床边细细看他,眼角有细微的笑纹,纪川觉得督主的眉啊眼啊,长的真好看。

细微的呼吸在脸上,陆长恭浅眠惊醒,睁开眼纪川那一张笑眯眯的脸便放大在面前,先是一惊,随后眉头松开,一口气松到底,“你终于醒了啊……”

纪川笑眯眯的看着他,突然问:“督主,是你救我回来的吗?”

陆长恭起身笑道:“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是特地为了救我才去的吗?”纪川又问,殷切希冀的望着他。

那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看的他心软,陆长恭托起她的脸,叹气,“是啊,特地为了救你。”

纪川瞬间开心的浑身发光一般,她又向前凑了凑,“那我的衣服也是督主换的?”

陆长恭点头,饶有兴趣的等她下一步发问。

果然她吞吐的问:“那督主有没有见到我怀里……的东西?”

“什么东西?”他明知故问的逗她。

纪川顿时有些急了,站起身道:“就是我塞在胸口这里的,一叠……银票……”偷眼看他,“你肯定见了。”

陆长恭失笑,眉眼指了指旁侧锦凳上叠好的新衣服,“你的新衣服,去瞧瞧。”

一间藏蓝的小袄,纪川有些悻悻的抖开,扑的轻响,有东西打小袄里掉了出来,低头是一小叠银票。

“原来你帮我放这了!”纪川喜不自控,捡起来一张张的数仔细,惊奇的诧道:“奇怪,居然都好好的,一张都没烂……”

陆长恭揉了揉额头,苦笑,“是啊,真奇怪。”





纪川伤势好的出奇快,昏睡醒来,两天便生龙活虎的偷溜出院子去找顾小楼。整个东厂找了遍却不见人影,连队里的人都说几天都没见到他。

她明明记得顾小楼和青娘都回来了啊……

闲着无聊,晃去了沈环溪的卧房,踹门进去,他果然坐在书案旁算账,抬头看是纪川,继续拨弄算盘,冷声道:“出去敲门。”

纪川恍若无闻的进去,拉了张椅子不客气的坐下,凑了脑袋过去,“要发月俸了吗?”

沈环溪指尖一抖,丝毫不想不理会她,打从她来,东厂的开销急剧上升,昨天更是死亏到底。

她又自顾自道:“不知道督主会不会给我加银子……”

算盘啪的一响,沈环溪一记眼刀杀过来。

纪川无奈的耸了耸肩,“我是来找顾小楼的,你见到他了吗?”

沈环溪推开算盘,冷笑,“你如今才想起他吗?”

“早想起了,可督主看着出不来。”纪川不满的咧嘴,“他欠我的银子还没还。”

沈环溪额头青筋微跳,不能再看她一眼。

“你有没有见他?”纪川追问。

沈环溪阴阳怪气的笑,“他活该,为了某个不知好歹的小王八蛋顶撞了督主,被关在牢里了。”

纪川赞同的点头,“是挺活该。”

啪的一声,沈环溪没忍住将毛笔戳在了桌面上,墨汁四溅。





牢门轰隆隆打开,光线毫无阻拦的照进来,晃的顾小楼睁不开眼。

一线线的光柱下,他听到有人停在他牢门前,笑道:“看起来伙食不错嘛,居然胖了不少。”

心头一跳,他睁大了眼睛,在白晃晃的日光下一点点看清站在牢门外的人,心跳慢了一截,竟觉得迟钝,“纪……川?!”

下一瞬扑上前,隔着栏杆一把将她扯过来,捏了捏脸,又捏了捏胳膊,顾小楼笑的比哭还难看,“还都好好的……没缺胳膊也没破相。”

纪川打开他的手,不悦道:“绝对不会比你早死。”

“小兔崽子。”一巴掌便要招呼在她脑门,却又缓了手劲,顾小楼扣指弹了她脑门,“好歹爷也是为了救你才落的如此凄凉,好话都不知道说一句。”

“你也没救到我。”纪川拍开他的手,“最后还是督主救我的。”

一句话噎的顾小楼死死,却又不服气,强辩道:“那也多亏了爷通风报信!不然督主再神通也来不及给你收尸……”忙住口,“呸呸,这话不吉利不吉利。”

纪川不理他的神经叨叨,看左右没人,小声道:“想不想出来?”

顾小楼惊喜看她,“你有办法?”

袖子里叮叮当当的响,纪川掏出来一大串钥匙。

顾小楼大喜,伸手便要去夺,她忽然又放回袖子里。

市侩的冲他挤眉弄眼,纪川笑道:“救你出去五十两,一口价。”

那副老奸巨猾的嘴脸,顾小楼恨不得掐死她,咬牙道:“做人要有良心!”

“良心不值钱。”纪川嘿嘿笑道:“要值钱我早卖了。”

“小王八蛋!”顾小楼咬碎银牙,忽然放软:“不能便宜点……”

“一口价。”

“我们好歹算是老相识了……”

“一口价。”

“我现在真没钱了……”

“我让督主从你月俸里扣。”

顾小楼气绝。

纪川挥了钥匙叮当响,道:“痛快点,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别别!”顾小楼扯住她的袖子,闭眼道:“五十就五十!”

“痛快!”纪川一抬手将钥匙丢给他,笑的眯眼。



出了牢门天地一下就宽阔了,顾小楼深呼一口气,将牢里几日憋得晦气吐了干净,看一旁纪川心满意足的贼笑,也不再执着那五十量花的值不值了,伸手一带她肩膀,笑道:“走,爷请你吃一顿!”

纪川自然乐得有人请客,跟着他偷摸摸的打算溜出去。

刚到正院,忽见议事厅外站了一干锦衣卫,不由诧异,“锦衣卫的人来东厂干嘛?”

顾小楼摸了摸下巴,“别是来找麻烦的。”扯了纪川凑过去。

将将溜到门口,厅里不知是谁眼尖,讶道:“这不是纪川小队长吗?陆督主怎么说他不在呢?”

纪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笑盈盈的走过来,一身孔雀翎色的便服,头发玉冠高束,托出一张浅蜜色的脸,笑涡漾漾。

“舒什么殊!”纪川惊诧。

“舒曼殊。”舒曼殊头疼的提醒,“我的名字就那么难记吗?”伸手要来摸她的头。

纪川退开一步,蹙眉道:“你来做什么?”

舒曼殊扫兴的收回手,依旧笑道:“那日宫中一别,总是放心不下你,这几日又忙着接手锦衣卫,才得空闲,特地来看看你。”

“就不劳舒指挥使挂心了。”陆长恭缓步走出来,淡笑道:“环溪送客。”

舒曼殊也不回身,只看着纪川,道:“今日天气大好,不知道纪川小队长有没有兴致赏脸一起出去走走?”

“没有。”纪川答的干脆利落。

看舒曼殊脸色一沉,顾小楼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长恭负袖淡笑,“阿川,你和小楼先下去。”

纪川应是,刚要走,舒曼殊忽然俯身,在她耳侧极低级迅速的道了一句什么,要迈出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住。

舒曼殊整了整衣襟,无不懊恼的道:“既然纪川小队长不愿意赏脸,那我便告辞了。”抬步要走。

纪川忽然道:“等一下。”





第15章 十四
看着纪川从狗洞里钻出来,舒曼殊再没忍住笑的前俯后仰,直至纪川一记眼刀杀过来才略微矜持。

弯腰扶起纪川,打趣道:“我们连猛虎都不怕的纪川小队长居然这么怕陆督主。”凑近看她,“他不让你出来,你还就宁愿钻狗洞也不违反啊。”

纪川拍了拍衣襟上的灰,瞥他一眼,“我乐意,管得着吗。”

“那我倒要请教请教了。”舒曼殊笑眯眯把玩着纪川的发尾,“怎么把一只野性难驯的……猛兽,调教的服服帖帖?”

纪川挥开他的手,不耐烦的道:“你不是说会带我进皇宫吗?还走不走。”

将指尖捻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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