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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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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蹙眉,不看端木微之径直看向他身后的老太监温公公,略一示意,立刻有嬷嬷上前,一耳光抽在温公公面上。

温公公一个踉跄跌跪在地上,焦慌的脱着哭腔道:“太后饶命!太后饶命……”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怒的沉声,“在这宫中待了几十年是活腻味了吧?竟然连自己该干什么都忘记了!”

“太后饶命!”温公公一声哀嚎,匍跪上前,叩头道:“便是借老奴千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啊!昨夜圣上在闻人娘娘宫里安寝,老奴早早的便去向各宫娘娘回禀了,还特特第一个来了摇光娘娘这……”

“还要胡扯!”太后怒喝一声。

温公公一个哆嗦,不迭的叩头道:“老奴不敢!是确确实实来向摇光娘娘禀报,可在殿外遇到了荣阳公主……她拦下了老奴,说是她会告诉摇光娘娘……”又怕太后不信,咒道:“老奴若有半句扯谎,就叫太后脚尖生生碾死!”

太后没再讲话,只是讲目光落在了恭敬里在殿角的荣阳身上,沉声道:“荣阳。”

荣阳应声抬头,“荣阳叩见太后。”

太后起身,缓步到她身前,平静道:“你来向哀家解释一下。”

荣阳垂目瞧着她金翅凤翼的鞋尖,低声道:“荣阳并非……”

“母后……”端木微之上前刚出声,一记响亮的耳光便落在荣阳脸上。

荣阳被扇的扑倒在地。太后喝声道:“死性不改!将温安斋和荣阳带出去杖责一百!”

“母后!”端木微之慌忙上前,将将要讲情,身后纪萤轻声道:“母后……算了,荣阳姐姐待我是极好的,她一定不的故意的……”

荣阳霍然抬头瞪向纪萤,却见她天可怜见的满面泪痕,宽怀大度的道:“母后我不怪荣阳姐姐了,您就绕了她吧……”

太后松出一口气,转过身看着纪萤叹气,“在宫里做人不能心太善。”

“母后……”纪萤坐起身,求道:“就绕了荣阳姐姐吧。”

“你啊……”太后没奈何的摇头笑,“反正荣阳现在是你宫里的人,她和温安斋就交给你处置吧。”

纪萤眯了眼笑,“谢母后。”

太后也没讲什么,只是嘱咐了几句好生养着身子,便带着端木微之,闻人夜灵离开了大殿,舒曼殊恭送太后圣上离开,转回大殿,便瞧见纪萤赤着脚坐在桌前,单手托腮瞧着荣阳。

挥手让侍候的宫娥退下。

温安斋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就瞧见一双白嫩嫩的小脚停在他眼前,纪萤在他头顶道:“温公公你说我该怎么罚你呢?”

温安斋一个战栗,忙道:“娘娘饶命!老奴……老奴……”

纪萤摆手断了他的话,淡声道:“你下去吧。”

这倒是让温安斋一愣,怎样也没料到会这么容易放了他,愕然的抬头看纪萤。

纪萤蹙了细细的眉,“不愿意走吗?”

“老奴不敢!”温安斋再不敢多言,行了礼慌慌张张的告退了下去。

大殿顷刻落静,舒曼殊撩袍坐到桌前,忍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装可怜这一招?”抬眼似笑非笑的看纪萤,“你方才的一哭着实唬了我一跳,万一太后不吃你这招呢?”

纪萤啧的讥笑,“有人曾经教过我,会哭的娃娃有糖吃,装可怜谁不会。”绕到荣阳身边,蹲下身子,托了腮看她,“其实我还是跟你学的,荣阳姐姐,你大概不知道吧,我这人特爱记仇,有仇必报。”

荣阳抬眼望着她,冷笑道:“纪川,两年没见你竟然还没死。”

“自然。”纪萤也笑,“大仇未报怎敢一死偷安,我发过誓,来日再见,我要让那些害过我的,背弃我的,恨不能我去死的人,跪地求饶。”

荣阳呵的笑了,“你做梦,你如今还不敢杀了我。”

“是吗?”纪萤袖中忽然一抖,铮的轻响,一把匕首跳脱在眼下,她一刀捅进荣阳的大腿,看着荣阳疼的闷哼,握着刀柄一点点用力道:“有时候活着比死了还可怕。”

荣阳疼的发抖,眼前的纪萤弱不禁风,眉眼里却是两年前从没有过的恶毒,蛇蝎一般盯着她,一字字道:“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是怎么招待我的?”

沸水,热炭,她险些废了纪川的手。

纪萤猛地将匕首拔出,听她一声惨叫,按住她的右手掌,抬刀刺下,却被舒曼殊一把扣了住。

“够了。”舒曼殊在她背后轻声道:“你现在动她只能让端木微之更讨厌你,这对你对我都不利……”

他不敢用力,怕伤了她经脉,纪萤霍然甩开,一刀扎下。

荣阳的惨叫突兀而起,鲜血溅了她一裙摆,舒曼殊微怒,猛地扯她踉跄后退,她脊背抵在桌子上,却笑了,看着荣阳道:“我要杀你,谁也拦不住。”

舒曼殊大恼,压了火气道:“你使什么性子!该知道以大局为重……”

“那是你的大局!”纪萤陡然打断,“我的大局从来都是让那些人去死!”她要再上前,舒曼殊伸手拦住她。

挣扎间,纪萤忽听荣阳哑着声音道:“我知道纪从善在哪里……”

她在那一瞬间愣了住。





第43章 九
薄薄的积雪一路银霜。她带纪萤越行越偏僻,越行越深幽,直至一处偏宫冷院之前停下。

纪萤停在拐角处,瞧着不远处的红墙灰瓦,蹙眉问:“他……在这里?”

极幽静的所在,红的墙,灰青的瓦,墙内的藤蔓滋生曼爬了出来,枯藤长满墙壁,说不出的荒芜,门前却守着许多兵卫,戒备森严。

荣阳捂着轻颤的手掌,脸色白如纸灰,“若不信,你可以进去瞧瞧……”

纪萤又细细看了一遍,侧过头看她,“既然已经带我来了,也总是要让我相信才是,荣阳公主,麻烦你证明给我看,纪从善就在里面。”轻推搡她一把。

她微微倾身踉跄一步,微怒的转过头,“你不要欺人太甚!”

“弱肉强食,这是你们教会我的。”纪萤笑眯眯看她,道:“我还有更恶毒的,不要逼我全拿出来。”

荣阳紧抿的唇线苍白,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小院门前,守卫铮的横刀拦下,当先的头领在宫中当差十几年之久,瞧是荣阳微诧道:“公主?荣阳公主?”

“叫我荣阳,如今我已经不是公主了。”荣阳苦笑,又提了声音道:“我要进去见纪从善。”

头领微微一愕,随后面有难色,问道:“您可有太后的手谕?您知道的,没有太后的手谕,这长生殿谁都进不得……”

荣阳没再开腔,转过头去瞧纪萤,墙隅拐角哪里还有什么人影,只有一排纤小的脚印,一路离开。




纪萤回到熹华殿时,刚刚好撞上从殿内出来的陆长恭,两下相对,都微微一愣。

只是片刻后,陆长恭便躬身行礼,道:“陆长恭见过娘娘。”

纪萤立在雪地中一时反应不过,下一刻陆长恭已然抬起头看她,消瘦的下颚微微动了动,淡声道:“这宫中比不得别处,我……听说娘娘病了,怕是一时不习惯宫中生活,也想是侍候的奴婢不上心,就将东厂里还算伶俐的婢女带了来。”

他微微起身,道:“来见过娘娘。”

殿中帘幔掀开,袅袅的走出一个女子,跪拜在她脚下,恭声道:“青娘见过摇光娘娘。”抬起头来,圆圆的脸蛋,杏仁眼笑眯眯的望着她。

纪萤心头突的一跳,莫名的后退半步,惶惶然的立着。

陆长恭又道:“青娘服侍我很久了,手艺不错又心细,想是侍候娘娘会妥帖些……”

青娘厨艺很好……你会满意的……

这是服侍我的青娘,以后就负责照料你……

纪萤手指有些发僵,张口道:“不必了,我身边不缺奴婢。”

“娘娘若无事,臣便先告退了。”陆长恭恍若无闻,行了礼,又对青娘道:“好生服侍娘娘。”之后转身离开,一侧的小公公慌忙上前替他撑了伞。

纪萤心里藏着一团火,噗的燃了起来,冷笑道:“陆长恭,你就是这样自以为是……你以为我需要什么?你以为我需要什么……”

陆长恭顿在雪地里,手指攥着紫骨伞,转过身来,看定她,道:“你需要什么?”

纪萤看他,再没有的好笑,再没讲一句,转身入了大殿。

殿外细雪靡靡,青娘抬头看在雪地发愣的陆长恭,欲言又止半天,起身也入了大殿。

宫娥正在侍候纪萤喝药,一壁又禀报道:“娘娘,圣上方才刚来过了……”

纪萤一愣,“他来做什么?”

青娘包好了暖炉塞在她手心里,蹲下身道:“圣上来等了您很久,陆督主来时才走,怒气腾腾的样子,似乎不大顺心。”

“哦。”纪萤应了一声,瞧着手心里的小暖炉,没再吭声。

青娘接过宫娥手中的汤药,让她们先退下,瞧着殿门合上,才端着汤药到窗下,抬手将汤药倒进了插满腊梅的美人肩瓷瓶中。

纪萤不禁诧的蹙眉,“你在做什么?”

青娘转过身来,压低的声音道:“日后您的饮食汤药,没有经过我的手,要仔细着点才好。”缓下身子,蹲在她眼前,弯着杏仁眼笑,眼睛却突然涨的通红,“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一定吃了很多苦吧?”伸手握了纪萤的双手,笃定的道:“您放心,督主一定不会再让您吃苦的。”

她莫名的笃定,义正言辞,就这么跟纪萤说,放心。

纪萤想,陆长恭在她心里,也许就像曾经在她心里一样的存在,不设防备,完完全全的信任,他曾是她最坚定的信仰,就像纪从善一样的信仰。

纪萤收回手,看着她笑了,“青娘,我离开他生活了两年,一样活的很好。”

青娘忽然没了话。她又笑道:“你方才的话可别让舒曼殊听见,他会生气的。”





夜深沉下来时雪还未止,温公公毕恭毕敬的来请她过去,说是太后让她和几宫的娘娘一同过去吃些酒,纪萤在榻上,称病去不了,青娘带她告了罪,温公公便回了。

待到青娘送温公公回来时,纪萤已然换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束了发,青娘不由惊诧,“娘娘,您这是……”

“我要出去一趟,片刻就回。”也不待青娘再讲什么,纪萤到窗下,推开窗低声道:“暮雪。”

一股冷风灌入,青娘只觉眼前一花,窗外不知何时凭空的就闪进来一个人,同样的夜行衣,屈膝跪在纪萤脚步,恭敬道:“姑娘。”

青娘被惊的掩口后退,再要讲什么,那名叫暮雪的男人已然抱着纪萤掠出了窗口,几个起落消失在雪夜之中。






太后设的小宴,圣上抱恙休息,纪萤又没来,也就闻人夜灵和其余两位嫔妃,在一处吃些酒暖身子。

将将开宴,闻人夜灵身边的宫娥便小心进殿来,在她身后行礼,小声道:“娘娘,下午找您的荣阳姑娘再殿外候着,说有急事找您……”

闻人夜灵眉眼一挑,看了一眼微醺的太后,摆手道:“本宫这就来。”




纪萤被暮雪带着,几个起落便窜入了长生殿,正值交接换班时分,守卫松懈,暮雪轻轻巧巧的抱着她落在小院之内,放下了她。

雪还在下,宫中时刻都有人清理积雪,这处院落却银白一片,纪萤站在地上,积雪没过脚踝,只有正道上的几个脚印,也挤满了一层细雪。

院子里静极了,触目望去暗夜里的白,荒草萋萋之上耸出一堆堆的白雪,像一个个伶仃的坟堆。抄手游廊的旁侧是一串厢房,黑洞洞的荒了许久的摸样。

纪萤在雪地里走的吃力,暮雪托起她掠到游廊下,推开正厅的大门,吱呀一声的响,灰尘老漆扑扑的落了下来。

这荒败的迹象让她莫名的紧张,她一路走过,终是在最侧角的小厢房里寻到了一束微弱的光。

这光像在暗夜里的萤火,一脉脉的透出来,在窗外的一小堆积雪上,盈盈闪闪。

纪萤到门外才发现,这间屋子都落了锁,门下,窗外,严丝合缝的关闭着,硕大的玄铁锁,纪萤伸手触到上面隐秘的龙鳞,那图案像极了安思危锁她的那条链子。

“姑娘。”暮雪瞧她在门外发愣,忍不住出声道:“让属下试试。”要上前,纪萤却摆手拦住。

“等一下!”纪萤看着那纹龙锁,忽然紧张的手指发颤,“等一下……”

暮雪诧异,低头看她,她密密的眉睫细微的颤着,“姑娘?你……不是一直想见见他吗?”

她敛着眉眼半天都没讲话,抬起眼看窗里的烛火,又敛下,良久良久,暮雪听见她低如蚊纳的道:“我害怕……”

屋檐上积雪扑扑的落下,暮雪看着她在烛火下毛茸茸的后颈,陡然愕的说不出话,她在微弱的烛火下抬起眼看暮雪,眼睛里有是烛火的光,她突兀的问:“暮雪,如果……如果他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或者他根本不认得我……”她有些无措的扶着窗棂,“他一定会问,你是谁?你是谁……我该怎么回答他?”

暮雪愣在原地,看着她手足无措,顿了顿屈膝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道:“你可以大声的告诉他,你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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