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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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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身上,眯眼笑了。

“你不怕我有埋伏?”白衫人不紧不慢的问道。

纪川调整好握刀的手指,“我怕凑不够人头数。”猛地提刀上前。

他听那人笑道:“我还真的有埋伏,长生。”

有人影鬼魅似的窜过来,纪川都未看清,便听“当”的一声,整个手臂一麻,大刀几乎掌握不住的被弹挡了开。

蹭蹭蹭,退后三步才柱了大刀踉跄站稳,纪川愤然抬头,就看见白衫人的跟前站了个头发散了一肩的男人,样貌全被头发遮住,手中握了一支红缨枪。

“怎么样?”白衫人负袖笑道:“我这埋伏够不够分量?”

手指发颤,纪川擦了一把手心温热的血,重新握刀,“滚你妈的分量,人头一个而已。”疾步上前,横挥大刀,“四十!”

“当!”的一声,那人再次硬生生的挡下纪川一刀,在纪川几乎脱力松开大刀时,白衫人冷声道:“你的四十,到此为止,长生。”

枪头一竖,直刺刺而来,纪川横刀去挡,枪头刺在刀面上,当啷啷的电光火石,手腕再使不上力,大刀脱手飞了出去。

枪头一收一放,再刺过来——

纪川盯着一线寒光到眉心,在触及眉睫的瞬间,一柄剑斜刺里探过来,铮的挑开了那一枪。

“小兔崽子脑门儿不想要了?”

他抬头就看见顾小楼持剑站着,衣带衣襟上全是暗红的血迹。

顾小楼一把拎他起来,眼睛却始终盯着白衫人,低声问她:“还能跑吗?”

他一愣,顾小楼咬牙压的声音死低,“爷扛不住了,我数一二三然后一起跑。”

纪川往下看他持剑的手,在微微发抖,虎口处撕裂了开,一丝丝的渗着血。

白衫人忽然笑了,“我数一二三,送你们一起下黄泉。”衣袖猛地一甩,“长生!”

枪头徒转,长生一枪再刺过来,破风兜面。

“跑!”顾小楼换左手持剑,横臂要去接,手腕忽被扣住,他见纪川倏地闪身上前,一把抓住了枪头。

枪头进势太猛,在他手心翻转一枪刺进了他的肩头,洞穿而出直抵的他后退数步,只听他闷哼一声,喝道:“快动手!”

顾小楼脸色煞白,扬手一剑,直没入脖颈,鲜血喷涌,溅了纪川一身一面,“四十……”

长生倒下时,纪川也踉跄倒下,顾小楼疾步上前扶住她,一手压住她涌血的肩头,慌张道:“喂!喂!你……你要撑住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督主会杀了我给你陪葬的……”

纪川一把攥住他的衣襟,使出最后一分力气,“你再用那么大……劲儿,我一口血喷死你……”

顾小楼松了一口气,白着脸色笑,伸手去扯他胸口的衣服捆绑伤口,手却在按住他胸口的瞬间僵了住。

软绵绵的……顾小楼只觉浑身被雷劈了一样,由脊背麻到头皮,还没反应过来,纪川一把打开他的手,柱了大刀艰难起身,面色再没有的平静。

顾小楼看了看自己的手,愣住的呢喃:“错觉吗……”

密林里的卫队远远赶来接应,白衫人已经逃的没影了。纪川在不远处回头,“你吓傻了?要不要回去啊!”





第6章 五
东厂议事厅。

廊下华灯高掌,庭院里六番队乌压压跪了一地。堂内烛火如昼,一晃晃的映着青铜兽头香炉,烟色袅薄乱人眉眼。

陆长恭坐在正堂,依旧没有讲话。

堂中的几人也都不敢开腔,沈环溪立在堂前,顾小楼单手撑着纪川,他肩头手心已经止了血,只有一星星的血珠嗒嗒的落在顾小楼的手背上,温的,片刻凉透。

半身的血衣,顾小楼感觉他在发颤,嘴唇白的都没有血色,却依旧挺着脊背,不开口。

廊下风过,灯笼轻撞在房檐下,一声一落。

“督主。”沈环溪终是瞧不下去,在陆长恭身侧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此事就交由我处理……”

陆长恭摆手止了他的话,眉眼倦倦的看纪川,“阿川,四番队损伤几人?”

纪川抿了抿皲裂的嘴唇,低声道:“没数。”

“四番队擒获几人?”他又问。

纪川言答不上,一旁的顾小楼忙道:“他去追带头的白衫人,我在带队,所以他不清楚……”

“今夜我下的令四番队,带队的是纪川。”陆长恭眉间一蹙,烛火明灭间他道:“他要做的不是单身擒贼杀人,不是抛下整个番队冲入敌营,是要担起这四番队一千八百三十六个队士的性命,每一个队士的伤亡都是他的责任。”

顾小楼缄默。

陆长恭看纪川,“你回头看看。”

纪川思绪有些发昏,僵直着脊背,听陆长恭不带语气的声音在耳侧,“外面跪的那些全部都是你的将士,你比肩作战的同伴,你是他们的队长,你将他们带出东厂,就有责任全部带回来。”

纪川浑浑噩噩的回头,看见华灯流转的庭院中,俯首一地的队士。

陆长恭略一抬手,廊下候着的侍从领命,将回廊之下一排的白布遮盖掀开,那一排排一列列,全是鲜血淋漓的尸体。

受伤的,死去的,那些跪在一地的,片刻前都同并肩作战,一起厮杀。

同伴?这个他从不曾听过的词语,让他混沌难辨,陆长恭的声音远了又近,他道:“要记清楚,你的命不止是自己的,还是他们的,你们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廊下细风绕梁,一丝丝的血腥浮在鼻翼间。

陆长恭撑了额头,淡声道:“环溪,副队长擅离职守,依律当如何?”

沈环溪略微一顿,才道:“依律五十杖。”

直了身子,陆长恭淡声道:“阿川,去领五十杖。”

“督主!”顾小楼刚要辩解,却听纪川开口。

“是。”

顾小楼一愣,望着满身鲜血的纪川堂皇结舌,咬牙在他耳侧低道:“你找死啊!跟督主说两句好话……”

“五十杖而已。”纪川低声笑道:“一咬牙就过去了。”

顾小楼哑口无言。

纪川又对陆长恭道:“这五十杖我挨,是因为确实有那么多弟兄在我手下死了,伤了,我该罚,可我不认为我有错。”

陆长恭微眯了眼。

纪川又道:“副队长什么我不清楚,我也不会,我就只会杀人,是你硬要让我做队长……”

“闭嘴!”顾小楼忙捂住他的嘴,看陆长恭。

他却敛眉笑,“倒还真是我错了,好,就只罚你三十杖,明日操练场执行。”

众人皆松一口气,却听纪川道:“就现在吧。”

沈环溪忙蹙眉道:“督主下的命令且是你说改便改的!”

纪川抬头,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夜长梦多,我怕我睡一觉就后悔了。”

沈环溪绝倒,陆长恭却笑出了声,起身道:“如你所愿,环溪去叫明岚来执行,就在这庭院,众人面前。”

沈环溪领命下去,待到同二队明岚一起回来时,纪川已经被压在了长条凳之上,左右林立着四番队众队士。

明岚到纪川眼前,探头一瞧,乐了,“恶有恶报啊,小娃娃没想到你刚咬了和尚一口,今日就让我打还回去了。”又道:“和尚我可是这东厂的掌刑官儿,打轻打重全看我了。”

纪川仰头看他披散着头发,腆着肚子笑得不亦乐乎,呲牙道:“和尚没一个好东西。”

“明岚。”陆长恭亲自将刑杖递过,淡淡道:“他肩膀有伤。”

明岚接过刑杖搓了搓手,笑呵呵道:“晓得了。”到纪川跟前,忽然俯下身低声道:“喊着点。”

纪川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刑杖落在了屁股上,不太疼,只是明岚喝的大声。

他喝道:“四番队纪川可知错?”一杖又落下。

顾小楼在一旁冲他挤眉弄眼,他想了想道:“我没错。”一杖又落下,砸在他的背骨上,疼的他呲牙。

“可知错?”

纪川咬着牙,闷哼一声,不吭气。

一杖一杖闷闷的响,再小心也经不住皮肉开裂,十五杖过后纪川的整个后背已然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肉。

他却依旧咬着牙不吭声,任顾小楼在旁边急的一遍高过一遍,让他喊出声。

不认错,不服软。

陆长恭眯眼看着一言不发。

二十三……

二十四……

二十五……

那一杖落下,纪川再撑不住的松了手,险些从长条凳上翻下,顾小楼大步上前扶住,噗通跪下,“余下的五杖我来替他!督主!”

庭院中一阵极静,纪川神思浑噩的看见身侧林立的队士不迭跪下,不知是谁第一个,也不知是谁先开口,他听见远远近近的有人杂乱道:“求督主开恩!”

一声一声,他的将士,他的同伴……

烟罗灯笼下,陆长恭眉眼间光华流转,看不清神色,他极低极低的叹了气,道:“先抱他到我房中。”

疼,整个脊背火辣辣的疼,像是揭了一层皮,疼的发麻到了极致却痒的难耐,他伸手要去抓,手腕被人握了住。

“别,伤口会发炎。”声音一丝丝的哑,有人伸手覆盖在他的额头上,手指温温热热,缎子一般的舒服,“总算是不烧了。”

纪川朦朦胧胧的睁眼,在煌煌的光晕下一点点看清坐在身侧的人,清瘦的脸颊,眉飞入鬓,只是倦色极重,眼眶都熬的发红,“督主……”

“醒了?你睡了两天了。”陆长恭从锦凳上端来一盏汤药,小心试了温度,汤勺喂在他嘴边,“把药先喝了。”

“我自己来。”纪川趴在床榻上,要起身才发现自己光着上身,赤条条的陷在毛茸茸的狐裘里,没有纱布包裹的小小胸部一览无余,不由一惊,“你……你看到了?”

陆长恭点头,纪川在那一瞬,哑口无言,索性爬起来跪在床榻上,蹙眉道:“督主,我虽然是女的,但我跟男的没什么区别,我……”

陆长恭敛眉笑道:“我早便知道了。”

纪川一愣。

听他吹凉汤药笑道:“从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女的,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你独住一室,又将青娘拨去照顾你?”

原来青娘也知道了……怪不得每次她洗澡青娘总会替她把门。

陆长恭摇头笑了,“你放心,这是我的卧房,是我亲自为你洗的身子,没有人发现。”

纪川一喜,“你不赶我出东厂?”

掀了眼,督主道:“若是想赶你出去,便不会拖到现在了。”

“谢督主!”纪川喜的挺直身子。

陆长恭敛目替她拉过狐裘遮住身体,苦笑道:“不过东厂内其他人还不知……”

“我知道!我会继续装成男人!绝对不会露馅!”她信誓旦旦的保证。

陆长恭轻笑,将汤药递到她唇边,“先把药喝了。”

纪川将汤药接过一口喝干,苦的皱眉,一颗蜜饯塞在了嘴里。

陆长恭在暖色光晕下对她笑。

只那么一瞬,有些发愣,蜜饯在舌尖一点点的侵袭她的舌苔,苦的甜的,绞在一起不明不白。

卧房里烧了四五炉炭火,小松木的香,噼啪的炸响,在这样冷的冬天里,将整个屋子烘的暖如春夏。

纪川光着身子趴在狐裘里,眯了眼睛偷笑。

“恩?在笑什么?”陆长恭好笑的打量她。

纪川嚼着蜜饯核,噼里啪啦的作响,“督主,是你让大和尚下手轻点的吧?”

陆长恭没讲话,捡了一颗大个儿的蜜饯又塞到她嘴里,“既然知道为什么还硬撑?”明明是打算了,只要她喊的凄惨,做做样子就算了。

“那么多人看着呢。”纪川吐出蜜饯核,“好歹我是副队长。”

摇头笑了,顿了许久陆长恭才道:“阿川,你知道我为什么罚你吗?”

纪川摇头。

他道:“因为你要服众,就必须为你的手下付出些什么,你要记住,再强的人也必须有同伴,要有一群肯替你出生入死的,在你危险时会替你挨刀子的,一把剑再锋利,也抵不过万剑齐发。”将她的头发揽到身前,“明白吗?”

纪川似懂非懂的点头,“你的意思是我替他们挨打,是为了以后他们替我挨刀子?”

“也可以这么讲……”

“这样算的话也挺划算……”纪川仔细想了想又蹙眉,“那万一以后我用不着他们挨刀子,或者我挨刀子的时候他们不在,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那不是亏了吗?”

“有备无患……”

“万一备了没有患呢?”

“总会有用的……”

“万一……”

“没有万一!”陆长恭压着青筋微挑的额头,“你困了,快睡觉吧。”

“我不困……”

“不困也睡!”





第7章 六
 是怕纪川的身份暴露,这几日陆长恭留纪川在他的卧房里休息,一饮一炊,换药包扎也全是他亲力亲为。

床榻让给了纪川,他在套间之外的软榻上休息,看着纪川躺足了七日才准她下地走动。

难得的好天气,日阳晒进窗来一线线光柱迷蒙着细微的轻尘,纪川跪在软榻上,趴着窗棂,晒的昏昏欲睡,身侧的一碟蜜饯晒出了金黄的蜜糖,引的三两只蜜蜂嗡嗡的围着绕。

窗外的一株腊梅开的正好,蕊黄的小花一粒粒的坠了满枝。

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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