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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里头急,担心她被人伤着,于是大声叫唤她的名字。
“你来作甚么!”
她顶住散乱了的发髻,头上的步摇坠子一根挂在发丝上,一根还在摇摇晃晃地荡着。开口质问的瞬间将我推出了门外。
右脚没来得及退出,脚跟勾住了她家门槛。我身子向后一仰,摔在地上。
“你还有脸来么?!”淡月扯住她家小姐,没等兰珠开口已经先指着我鼻子把我臭骂了一通:“枉我们小姐平时对你关爱有加,把你当亲生姊妹看待,啥好吃好玩的都想着你!想不到你们林家非但不感恩,反而以德报怨!”
作者有话要说:
、变局
我心下琢磨这话中的缘故,耳边逐渐传来大批人马的小跑声。
兰珠同我两人都被眼前的形势唬住了:领头骑白马的男子约摸十六七岁的模样,头上戴了一顶湖色的凉帽,帽顶子上缀着红宝石顶珠,四周洒下来一片红缨;深黛蓝色的补服上刺着四爪团龙。他正坐在马背上,可以明显地瞧出下摆上开了四衩。①
“小女子见过王爷。”
兰珠不慌不忙,屈身行了一个侧礼。
跟在男子右侧的隆禧勒住马缰:“五哥?”
“恭亲王万福。”
兰珠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官宦女子。而我这才醒神,从地上爬起来慌慌张张行了礼。
“见过恭亲王。”
难怪出狱之后去寻他方管家说不在府中,原来是进宫领命去了。难不成是来抓吴应熊的同党?
我暗中偷睇隆禧一眼。他挤眉不安,目光直指我脚尖。我这才想起满人的习俗来。可那带头的人也不见叫我们起身,如此僵持着,倒叫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我低头苦思,该如何拿捏这事儿。听得大队人马齐应“是”之后,恭亲王常宁的部队已经分开两头将易家宅子包围起来。方才被我抓住的那个男仆连同三三两两逃出去的人被常宁的手下带出来,整列一排面朝易家门前的两只石狮子跪下。
“圣上未颁御旨之前,所有人不得擅自离府!”
我低头瞧见兰珠的脚在常宁话毕的瞬间乱了一步。
“王爷明察!”突兀地恳求打乱了他回宫复命的脚步。
白马一声嘶鸣,转眼已至跟前。
兰珠颦颦婷婷地走上前去,粉腮含泪、楚楚可怜。但依旧不卑不亢地侧身揖了礼,道:“家父被奸人所害,还望王爷明察秋毫,还我爹一个公道!”
“奸人?”常宁饶有兴致地瞄向我,翻身下马,“你且说来听听。”
“家父原位汉镶黄旗都统,皇恩浩荡、钟鸣鼎食。岂知有人觊觎我爹都统之位,妄图利用此次平西王叛乱扳倒我爹。”兰珠似是无意地盯了我一眼,“汉八旗都统原是有能者居之。无能者投机,借机污蔑我爹受贿,使我易家祖宗蒙污。易家蒙受皇恩,自当为上效力,一死又何足惜!只是我爹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去,知情者可谓我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知情者却道我爹通藩卖国、背信弃义,以为满汉有别。还请王爷明察,为我爹正名!亦是为圣上‘满汉一家’正名!”
常宁浓眉一拧,片刻对隆禧笑说:“这易家小姐倒是牙尖嘴利。若是本王不还你爹一个清白,倒是违背了皇上‘满汉一家’的圣意了。”
我心想不妙,忙开口接道:“满汉一家、天下融合,是所有汉人的夙愿。只是恐怕王爷不知:汉人人多,自然心思也多,心思多了自然也就各有各的出路。易都统管领汉军正黄旗多年,难保能够周全所有人,自然也就有不被周全的人存有异心。易都统受贿,尚无真凭实据,还望王爷念在都统他无什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都统一个清白。”
“‘不被周全’的人是说令尊翁?”他翻身下马,似笑非笑地打量我,“据本王所知,供出易国栋受贿的人正是房山县盐官林若洋。”
①清代亲王的朝服一般都是龙袍,《大清会典》中有“凡五爪龙缎立龙缎团补服。。。。。。官民不得穿用。若颁赐五爪龙缎立龙缎,应挑去一爪穿用”的禁例。亲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
作者有话要说:
、变局
“定是误会!”我反驳罢,这才发觉自己语气欠妥,忙柔声解释,“家父误信姨娘妇人之言、以为有小钱可赚便未曾细细打探对方身份。吴贼谋反,此时与吴党来往无疑自掘坟墓。家父官位虽低,但也蒙受皇恩、饱读圣贤之书,怎会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勾结叛党’之罪名尚有待考证,又怎能尽信他在饱受冤狱、神情不定之时说出话?再者,此次三司会审,动及官员之多、涉及疑犯之广比之当年鳌拜一案有过之而无不及。人多口杂、案件繁复,定有一些细节未来得及仔细推敲。还望王爷明察秋毫还世人此次事件的本相。”
头皮紧绷着,大脑像要随时从头盖骨里蹦出来般。我低头小拭从额上滑到眼角的汗珠,“啪”地轻响,那只躺在兰珠家里睡大觉的绣鞋被人抛到跟前。
他将手背到身后从我旁边走过,正眼也不瞧我,仿佛丢鞋过来的不是他一般。
我同隆禧对视,常宁已走至白马身边。他左脚踏上马镫,右腿借地起力翻身上马,像是没有听到过我刚说的那席话。安排带来的军队如何轮班、如何守卫。
“林若洋、易国栋虽非清白,倒是教出了两个清白的女儿。”
常宁的话令我松了口气。我再看隆禧对我伸出三根手指,接着右手作了一个浮波的动作。
三个时辰后,水云间。
湖蓝色的帘子扫在地上,珠帘子隐隐晃动,看样子已经有人到了。
我左右环顾,见没人注意这才一个闪身飞快进了茶间。隆禧见我进来,脸上惊喜,搁下手里的茶杯将我迎至他对面坐下。
“我爹有救么?”
茶香缭绕,是吃过的雨前龙井,可现下实是食之无味。
“你别着急,我从宫中出来的时候五哥还在复命。我见今日的情景,估计五哥是会松口了。你放心罢,狱中我已打点了,狱卒不会为难你爹的。如果顺利的话,指不定这两天也会放出来了。”
隆禧将我想要知晓的一股脑儿都告诉了我,我心里松口气,转眼又担忧起来:“对了,我瞧今日兰珠的情形,是不是易伯伯受难真的是因为我爹?我看恭亲王还说什么他们不清白的话,难道易伯伯真的有问题么?”
“这八旗都统谁不有问题?问题大小的区别而已。”隆禧皱起眉,“只不过我估计这次就算不是你爹说的也有可能是别人告密。”
我叹气:“其实我亦知道,只不过我不想因为这种事影响我同兰珠的感情。如果是误会最好能够解决。我现在只希望是有人想利用这次讨逆扳倒汉八旗,毕竟满蒙汉八旗矛盾存来已久,尤其是满汉之间。” 我忧心忡忡,说毕才发现自己言语有失,不由得小心地偷瞧他态度。
“无碍,这个我们都知道,皇兄也知道,他会衡量这里面的轻重的。”隆禧说完脸上便浮现出浓浓的自豪和骄傲,“你不要看皇兄幼年登基、现在也刚过弱冠,他的智慧是我等兄弟中最当尖的,文韬武略、博古通今,可比尧舜禹汤。”
我“嗤”地笑道:“瞧你这模样,好似你自个儿就一无是处,远不及人了?”
隆禧抿嘴谦笑:“那确是不及皇兄十分之一的。”
“胡说!我就说你很好。”
他嘴角一弯,眼中满是惊喜地注视我。我顶不住片刻,便觉得双颊已经炙热起来,忙斜眼低下头去绞手里的绢子。
“你这是作甚?”
掏出“万锦迎春”的那刻,隆禧眼中的喜悦被诧异代替。
“你不是说我出来了便要还给你么?”我故作无辜地睁大双眼,见他还有些呆傻,便将他那日在狱中的话都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原本我出来那天就想要去还给你的,可是管家说你进宫了。我在身上揣了好几日,总觉得簪子贵重、赠予我极是不妥。如今见着你了,理当原物奉还。正巧你也把我那方纨帕还与我,我也没事了,不用劳什子来‘念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变局
隆禧见我还记着当日的话,欲将解释,又听我说不用什么东西来“念想”脸色立马煞白,额头上浮了一层密汗。
我见他这模样心下窃喜,嘴上佯装不知所以,趁他呆滞之时便借口夜深匆匆告辞。
因案件还未审清,家又被朝廷封了,我从拢翠斋出来之后回了暂住的客栈。轻轻松松睡了一宿,翌日里还未起床便听到我娘在门外敲门,说是有急事。
我匆忙穿上衣裳这才知道原来隆禧昨夜里回去之后淋了雨便病了,嘴里碎碎念叨,却不知念叨什么。方管家只知昨夜里见过我就来寻我去探一探。
时下里到了四月,晴痕阁外的葡萄架早已郁郁葱葱了。藤也缠绕在宽敞的棚子上,只在黄泥地上投出一些阳光的零散碎屑。一方茶几上还搁着一小盆白瓣黄蕊的雏菊恰似我绣在绢子上的那种,半旧的藤椅安置在茶几边。
我抬头望了望,铅色的云层渐渐从四面八方拥来。我想去把那盆雏菊抱进屋子里,免得被雨淋伤了。却听到晴痕阁内传来东西摔碎的声音。
进了正厅才发觉屋子里搁了大大小小不下二十盆的雏菊,还有十几盆麦麸草。东耳室是隆禧的寝间,雕“岁寒三友”的梨花木床边四角圆顶红木花架上摆置了一盆雏菊。
惊慌失措的侍女慌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片,请示过方管家连忙出去了。
我伸手欲撩起帘子进去,方管家在身后小声叫住了我。
“林姑娘,这原是你同王爷的私事,小人本不该过问。只是王爷现下病了迷糊得紧,若再惹得他病上加病,小人实在愧对先皇。”
我见他这样说了,应该是同我有关,便示意他再说下去。
方管家理了理嗓子,低声道:“冒昧问句:王爷是否送过林姑娘一支簪子?”
我心想是昨夜里的玩笑说大了,抿抿嘴,惭愧地点了点头。
哪知方管家居然轻笑一下,继续说道:“林姑娘有所不知,这簪子是先帝赠予钮祜禄福晋的。”
钮祜禄福晋,即是隆禧的母妃。
我不禁震惊,这才感知“万锦迎春”的重要。
“林姑娘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小人的意思。”方管家见我表情有异,点头默认道,“王爷年纪尚幼,虽是皇子,但心性儿纯。他的心意还望林姑娘多多珍惜。”
这番话教他一说,倒令我无地自容了。
我对他行了侧身礼:“多谢管家,这确是我的不是”
方管家见我如此倒大方地笑了,摆摆手、将又新滗好的药递给我,这才走出晴痕阁将门轻轻带上。
我撩起帘子进去,将漆盘搁在屋中的八仙桌上。袖子不小心勾了桌上的茶杯,“啪”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横七竖八乱躺床上的隆禧一听有声响,不胜厌烦地吼了我出去。我也不吭声,只是悄悄地走近他,见他双眼紧闭、满头热汗,红纹缎子被褥被他撩开来凌乱地堆在床里边。
我俯下身去扯那床被子,听得他嘴里直念叨,却不太清楚。我凝神静气,仔细再听才听得他的话。
“你说不要‘念想’……为何不要‘念想’……定是……定是容若……枉费、枉费……”他“枉费”了几声,也不曾说下去,再细听便出了哽咽来。
我又是惊讶,又是欢喜。定是他见到我在梧桐树下瞧见容若和兰珠的黯然以为我心中还有容若。
枉费他一番情谊么?
我“噗嗤”一笑,这才发觉脸上已淌满了热泪。
隆禧听得声音有异,迷糊中睁开双眼。原是黯淡无神的眸子微微一开又阖上之后便猛地睁大,“呼”地一声从床上坐起,不可置信地打量我。
“你!……怎地哭了?谁招你了?”他慌忙间裹了袖口给我拭泪,顶着一脸病气却还挺有精神的模样,叫我又笑又哭起来。
“你招的!”我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又将他枕头垫高,这才去把药端过来,“你生病害我着急,不是你招的还是谁招的。”
他一听这话,煞白的脸上浮起潮红,渐渐又消了下去。
“你又逗我开心了。”他别过头不去碰我手里的药勺,表情失落。
“那我同你说句话,你若真开心就把药喝了,你若觉着我在逗你玩儿,我就再也不见你。”我见他十分紧张,要挣扎起来辩解,便伸手捂住他的嘴,轻言道:“你别作声,细细听着便好。”
肩膀上还带着劲儿的隆禧安静了下来,倚回床栏上。
此时晴痕阁外噼噼啪啪地掉下了豆子大的雨点,一点一点地,很快一片雨便落下了。
头枕在他胸口听得他的心声像雨点一样杂乱无章、一样跳跃;我握住他的手,只觉他手指抽搐了一下便僵硬了。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①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的手指紧紧的扣住我的指尖,仿佛交融一体,永生永世都不会分离一般。
①句出汉乐府民歌《孔雀东南飞》,全诗三百多句,一千七百余字,故不在此赘述。
作者有话要说:
、变局
原是想去探望兰珠的,可每每走近她家便被常宁派去的士兵拦在门外。我试了两次,见不得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