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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处心积虑的设计这一场,看似占尽先机,实则对我大为有利,发兵西逻,是必然之势,至于你哥哥——”
说到这里,北堂烈也迟疑了。
初时他也想过,若夏之谦安于西南淮江,与朝炎赤都相隔数千里,这场仗,打不打也罢了。
奈何铁城一劫,战弩丨图纸被窃,夏之谦的心思,不言而明。
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无忧都知道的,他将她放在心上,在意她,若说从前的种种他无法避免,今后,对于如今的夏国,他定愿意为她成全。
天下之争,成王败寇,除却你死我活,似乎再无其他结果可以选择。
“暂且,就这样吧。”宁然了小会儿,无忧倒比自己想的要坦然,对身旁的男子淡然而笑。
至少现在不用面对。
体会她话语里的用意,北堂烈回以她一抹温软。
是的,至少此刻无需面对。
篝火猎猎燃烧,为这方小小的天地带来些许温暖,不曾察觉,就在不远处更深暗的密林中,一双视线已经将他们注视了许久。
看到那二人相互依偎在一起,脸上只有安慰满足的神情,沐君白唯有继续默然。
夏无忧这个心眼奇多的小女子,竟用他问她的话去试探北堂烈,真是让他感到……挫败!
有些人错过便是错过了,最先遇到她又如何?
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便永远都不会是。
带着獠牙兽面的男子定定注视了那方好一会儿,颠倒了五脏六腑,其中滋味儿只有个人知。
唉……
算啦,早知道就不要来找了。
那水没将她淹死,就算人被他给救了回来,也成不了她的。
就当作他没来过罢……
想归想,无声回转了身姿,连迟疑都没有,就用唇语身后的红月下令,“跟着他们。”
西逻巫妖众多,擅用幻术,那女王更神秘之极,他潜入西逻大王宫那次差点着了道,北堂烈竟然要带着夏无忧去打仗,这要他说什么好?
人家双双对对,死都要死在一起,他还能说什么?!
夜色里,驭起轻功,踏风离去。
如今武功睥睨天下的玉魅公子,死都不会承认他在吃醋!
※
密林深处轻微的异动,到底还是引起那小人儿的侧目。
她往漆黑深处看过去,再迎上一阵夜风,心下恻然,刚才那只是……风吗?
“怎么了?”
身旁得北堂烈一问,她老实回答道,“不知道沐君白怎么样了。”
男子眯起狭目,与她所望的方向看去,嘴角了然的勾了一勾,“放心,他不会有事的。”
他神功盖世,无人能敌,怎可能有事?
北堂烈话中的安慰之意,无忧听得出来。
就在去铁城的前夜,沐君白练通了无暇决第十层,只怕今后这世上,再难有人能与他旗鼓相当,那场大水,奈何不了他的。
而她身旁的人呢?
五年,只有五年了……
北堂烈侧头看了她一眼,又见她小脸被忧虑充斥,便问,“忧儿,你在担心我么?”
他才说完,未等她有所回答,忽而周边起了异动。
朦胧月色下,从远处开始,树干像是受到外力作用,摇晃起来,由远及近,为数更难以判断。
坐在火堆边的人,只觉自己在霎时间成了猎物,被猎食者包围,收网——
随即,一个清脆的女声响在寂夜中。
“担心有什么用?早跟你说过不要练那无暇决,你偏不信,人本就没多少日子的活头了,还不安生!”
这人,竟然在说教北堂烈!
而且听声音,年纪应当不大。
无忧诧异得很,再看男子脸色,非但不怒,反而隐隐透出某种久违的喜悦。
想起之前他说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他们,指的便是这些人?
“哈哈!”又得一男子大笑,笑声震天,浑厚有力,他应和说道,“花雕,你是在心疼他吧?”
“闭嘴!”女子狠狠呵斥,干脆又利落。
有些话自己说得,别人说不得,说了少不了就是个‘死’字!
再听寂夜中,一把略显得纤细的男声,悠悠闲的搭腔,“她想了许多年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从云,你不让她说,她会憋坏的。”
罢了不同的笑声响起,还有那叫做‘花雕’的女子更加愤忿的呵斥声。
一路这样行来,好不热闹。
对话让那小人儿听罢了,心里莫名着急起来。
什么‘爱之深,责之切’?
她赶紧看向北堂烈求解,却得他坦荡至极的脸色,就好像是在撇清关系。
别人如何说是别人的是,此刻身在荒僻山岭,皇上也管不了啊……
交谈声回荡在林子上空,随着林中靠近的响动,眨眼之间,无忧已经能看到夜魅中又几道暗影极快的从四周向这面飞速掠来。
眼前就要现身,蓦地,谁爆喝了一声——
“暗处有人!”
暗处?
来人不就在暗处么?
心头疑惑未解,那不远处已经轰轰烈烈的打斗起来!
招式之间,劲风交错,虽站在火堆旁的人儿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到那呼啸的凌冽和彪悍。
黑夜中,你来我往,谁也不输于谁。
无忧努力望着暗处,借着被雾稀释的月光,隐约看到几道暗影,正与一抹她有些熟悉的亮色的红周丨旋着。
红色……
女子一惊,忙对身旁的男子说道,“那是红月,快叫他们停手!!”
北堂烈毫不在意,漾起笑意的脸容,似有欣赏观战之色。
他让小人儿将自己扶起来,看向那处,眼色里兴味得很,“若四神堂的朱雀堂主败在我夜军手下,也算不得什么丢人的事。”
更何况,来人是他夜军中万里挑一的高手。
听他说来,两方交手只是过招,可光是听声音,都知道对方有三个人,这不是以多欺少?
无忧心急得往前迈去几步,想走近看看,北堂烈大掌一探,便将她拉住,才是对觥筹交错的那方淡声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他说话语气并不高,也就如平常人与人面对面的交谈,可就是他说罢后,远处的动响齐齐静止,再听‘唰唰’几声。
几道铿锵有力的身影,带着余风,干脆稳当的落定在他们面前。
而红月,目标明确的闪至无忧身侧,让人一眼就了然她在这里的用意。
她面无表情,酷得一塌糊涂,看不出方才交手谁胜谁负,好像对面四人,未曾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立在无忧和北堂烈面前的四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年轻人,三男一女,年龄相当。
站定之后,花雕先肆无忌惮的向北堂烈隔空递去狐媚妖娆的一笑,随即眼风转冷,冰冰凉的移向他身旁的小人儿,扬起头,清晰的‘哼’了一声!
无忧瞠目结舌,都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了,竟然这样敌意……
不明所以的看向北堂烈,只得他伸手将自己揽住,以此作为安慰,对花雕的小脾气,竟容忍了去。
若是以前,他才不会让别的女人这样给她脸色看……
无忧瘪瘪嘴,默默把头撇开,不想理他了。
如此一来,倒是烈皇被扫去了面子。
见得这幕,来人均是暗自觉得好笑。
当中看上去最为稳沉的男子,先对红月抱拳说道,“不愧是四神堂的朱雀堂主,他日有机会,我定与你一较高下!”
红月将头微作一低,“幽公子说笑了,我会在此,只是听从教主的命令保护无忧公主,若真要比试,定不是你的对手。”
被唤作‘幽公子’的人眸光忽闪,显得颇为意外,没想到她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
站在他左侧的人,没顾上这面的寒暄,自顾‘啧啧’了几声就走上前去。
围着北堂烈看了一圈,他神色越发难看,嘴上更是不停,“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无忧好像在哪里听过,而且她注意到,这个人面相生得阴柔非常,五官纤细,更时刻透着妖媚的气息。
若他换上女子的装扮,肯定会很好看!
想罢,小人儿暗自诧异了下,她怎么会想到这些?
阴柔的男子顿步在北堂烈身后,盯着那肩胛骨的弩箭伤,一个劲的叹,“枉你一身盖世武功,居然被弩箭所伤。”
北堂烈斜眸向他扫过去,“治不好朕,是你没本事。”
“哎呀呀……”这话当真激得那人颤抖,连带那张阴柔至极的脸也有些许扭曲。
下意识的,他抬手就想去捋下颚那撮不存在的羊角胡须。
这动作!!!
“你是——”无忧似乎想起来了,却又不太确定,于是只好盯着他猛瞧。
明明说话的声音还有姿态,和给她看过病的幻先生如出一辙,可是那张毫不相同的脸容……
闻声,阴柔男转让看向无忧,魅惑的眨眨眼,笑说,“鄙人可是妙手天医关门弟子,除了医术了得,易容术更是厉害,你若想夸我,我是不会介意的。”
小人儿被他毫不自谦的话说得不知从何回应,只好尴尬的冲他笑笑。
今夜来这四人,各个身手非凡,且是对北堂烈没有身份顾及,说话语气大有平起平坐之意。
并且看起来,北堂烈很相信他们。
而眼前这位改变了样貌的‘幻先生’,无忧也拿不准这会儿看到的,是否就是他真正的模样。
“既然都是一路的,先回谷再说罢。”
最后才开口的人,声音浑厚有力,应该是先来时,和花雕调笑的那把嗓音,仿佛被叫做……从云?
他身形也魁梧,神色间毫无笑意,警惕性相当高。
就是说话这会儿功夫,唯独他留心着周遭的动向。
“七公子受了伤,再在这里耗下去,待会儿天亮了,那老婆娘的军队也到了,我们有三头六臂都不够打。”
他说完,花雕赞同点了点头,看向北堂烈,眼角眉梢间总是不乏欢喜的,走到他旁侧去,双手缠住他的臂弯,就道,“七公子,先回鬼谷吧,我扶你!”
这动作,让站在另一侧的无忧大诧!眼睛盯着那只手发直,怎么都移不开了。
如此时候,‘幻先生’看戏人般的调笑起来,“两女相争,必有一伤。”
看来他们谷里的沉沉死气,就要被风吹散了。
※
趁着浓稠的夜色,一行人驭起轻功,乘风踏云,没入密林深处。
无忧早就没了武功,只得被红月提携着,尾随其他人疾驰飞奔。
初次见识真正的高手赶夜路,几乎脚不沾地,犹如在飞,不过行了半个时辰,就跨过两座山头,只怕她内功还在,也赶不上这样的速度。
在夜最为漆黑时,他们在一片雾气浓厚的密林前停下。
鬼谷所处位置极其刁钻,听红月说,这一带被群山环绕,浓雾常年弥漫不散,连动物都不常见到,更别说会有寻常普通人靠近。
显然,她能说出这些,自然是来过的。
雾林深处有方瀑布,瀑布内掩藏着深深的洞穴,里面错综复杂,误入者必会迷失方向,困死其中。
撑着竹筏逆流而行,最让无忧感到惊讶的是‘幻先生’!
他连火把都未点,却能怡然自得的在洞穴中撑筏,当真熟悉到如此程度,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出了曲折的洞穴,视线随着清透的月光变得开阔——
鬼谷中并未如无忧想的那样阴森可怕,反而更似人间仙境。
最先进入眼帘的是一汪半月形的镜湖,湖的尽头,是层层高矮不一,大小不同的竹舍,粗略看去,大概可容三、五十人住下。
但许是夜太深了,此刻此地寂静无声,无忧也没有看到岸上有其他的人。
竹舍背靠山壁,周围长着葱葱郁郁的绿竹,还有些叫不上名字的花做点缀,微潮的风在空气中缓缓流动,花的香味儿萦绕在鼻息之间,淡淡芬芳,自来宜人。
随着竹筏向岸边行进,泛出涟漪,映衬那月,粼粼波光不断扩散折射开来,景致别有一番情调。
无忧看得有些发呆,她喜欢这里,看一眼就喜欢上了。
安宁美好,与世隔绝,和她向往的毫无区别。
即便知道那不可能,仍旧忍不住想,若能不再去理会外面的纷扰战祸,与北堂烈在这里住下,简简单单的相守到白头,此生便再无任何遗憾了。
她也只能在心里期想一番,神色间不自觉就流露出那向往来。
然后再提醒自己,想想便好了……
※
鬼谷中的夜军,虽如此称呼,却是连皇城中的夜军都不为所知的独立的存在。
这也是汐会对‘幻’又忌惮又一知半解的原因。
谷中只得几十人,平日自给自足,各个身怀绝技,各有所长。
他们是朝炎历代皇帝最后的底牌,所以必须对北堂皇族有着绝对不二的衷心。
而鬼谷和夜军,自来两者息息相关,密不可分。
当年朝炎的开国圣祖领兵混战,被困山中,粮草几乎耗尽,眼看就要行到末路,谁知天无绝人之路,被他无意中发现此地,更借这处掩藏起来,休养生息数个月。
正是靠这段时日,才得以重振旗鼓,大挫敌军。
“仗打完后,圣祖建国朝炎,定都赤城,他的弟弟夜亲王深谋远略,为保国之稳固,明为退隐山林,实则为带着亲信来到此处,他们便是最早的夜军,从那时就传下来一个规矩,赤都的皇族,每代都会在暗中培养一位皇子来接任谷中的统领职务,到了烈皇这代,便是四皇子北堂幽。”
与无忧讲述这段历史的,是最先那个身材魁梧的男子。
他名唤凌从云,自小在谷中长大,别看他块头大得吓人,实则在这群人当中,心思最为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