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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玺在烈日下散发着淡却大气的光。
“可以将我们西逻的国玺暂且收下,当作抵押,有此玺,便是西逻的王了。”
把脸撇向一边,北堂琰不屑,“我怎知你这国玺是真的还是假的?”
罢了他又转回脑袋,扬起一抹邪气的笑,“本公子连你是真是假都不知道,要如何判断这国玺?”
“你——”那呈上国玺的女官似有顾忌的滞了一瞬,却得北堂琰更加猖狂的脸色。
她恼火上来,身后的女王也没有制止,便理直气壮的道,“别以为你是朝炎十二皇子就了不起,当年你侥幸得活不过是对你父皇还有利用价值!”
“……你为何会知道这些?”深深蹙起眉头,北堂琰脸色骤变!
“我知道的可多了。”那女官趾高气昂的回赠了他一记蔑色,“就是不知道十二皇子想听哪些?”
北堂琰一怔,竟然无言!
“好了,阿袭,回来吧。”纳西莎适可而止的唤住她,“虽然朝炎大军将战祸带给我们,可我们不能与他们一样。”
言毕,她几乎是不给北堂琰再开口的机会,迅速的,且是温婉有礼的再道,“国玺是真,我也是真,我只想请无忧公主前往我的宫殿,这也不可以吗?”
纳西莎将柔和的眸光投向那女子,“你可还记得十三岁生辰那年,我们西逻赠你的‘暖玉阁’?”
没等无忧回答,北堂琰断然道,“不管她记不记得,都不能随你一道去,你——”
“我和你去!”
焦灼的争执中,无忧忽然沉声,肯定的语气。
“公主!”红月立刻应道,“我要与你一起去。”
“不用了。”
无忧对她宽慰的笑笑,再回望纳西莎,“你说了那么多,都只想达到你的目的。”
她再看看那在阳光下泛着晶莹剔透光芒的国玺。
“我想假扮的西逻女王没有你这样的气魄,而这块国玺,若是假的,本身已经涂抹了巨毒,烈日暴晒下必会被毒性腐蚀,所以,我信它也是真的。”
既然来人如此有诚意,夏无忧怎敢不那处她夏国十三公主的胆识?
※
步入华都,宽阔平整的街道两侧,排排巨石堆砌得天衣无缝的房舍,看上去大气而又稳重。
檐角各处借鉴了夏国民宅的特色,对于无忧来说,多了几分亲切感。
街上静默无声,看似无人,可那些茶楼酒馆,却又都是开门做生意的状态,看得女子心里觉得稀奇。
“我们西逻人喜欢依附万物生灵而活,沙漠干燥酷热,有这条河,有这几座山,我们便在此建造了华都。”
见她四处张望,很是兴趣,一边向宫殿走去,一边,纳西莎便对无忧耐心讲解起来。
“那么是不是到了炎夏,你们就会到地下去避暑?”
“不是你想的这样。”
既然暗河已经被北堂烈察觉发现,纳西莎索性大方对女子道,“一直到华都建成三百多年后,那代女王才发现在城下有错综复杂的暗河,并且地下极其广域,我们西逻人生在沙漠上,早已习惯如此严酷的炙烤,所以地下的消息,仅有少数人知道。”
倘若百姓间早就得此消息,华都地底的秘密,只怕早就传遍中土。
“实则每年,我们都会派送能工巧匠,在暗河出口各处布下机关巧术,修建避难的洞穴。”
这是西逻人的智慧,他们早就在为自己绸缪,防患于未然。
为的,就是被敌国入侵的这一天。
在前面带路,什么时候,连纳西莎身边的两个女侍从都默然退离,不见踪影。
她带无忧走到自己气势恢宏的宫殿门前,和街边那些房舍一样,大门都是敞开的。
“请。”抬手示意坚固的城墙旁侧的阶梯,无忧只看了一眼,便登了上去。
她们来到华都王宫最高的地方,这里可以将城外大漠的金色美景一览无遗。
热风阵阵吹来,仿佛真的是习惯了如此炙烤,无忧沉默的远眺着,望那条泛着波光的宽阔的黎河,往绵延起伏的沙丘。
站在这儿,能让人容易感到满足,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自己的,而自己,也属于这片旷阔无垠的天空。
“这里很美。”她叹息,由心而发。
“是的。”
纳西莎露出恬然的笑容,“我出生在这里,这里便是我的全部,所以……”
她眸色变得坚定,“为了守护这里,我愿意牺牲我的一切,无忧公主,你对朝炎的皇帝来说,是个特别的人呢。”
将这句话当作赞美,无忧对她回以一笑,“之前在城外,光是你的侍从都知道那么多事,可见西逻这些年,在诸个国家也潜入了不少暗人吧。”
“如今战祸太多,沙漠上的生活,不比你们富庶的南国,我们国力有限,为求自保,这亦是必须的,你可还记得你父皇身边一个小太监,名字叫做‘冬顺’?”
这名字,无忧并不陌生,但意外是一定的。
虽不如知道北堂烈还有汐夫人对她的惊扰大,可是……她们夏宫潜入的细作,也实在太多了吧?
“你放心,我们西逻如此做,只是为了自保,并非像朝炎,是以征服为目的。”
看出她眼底的异样,纳西莎再说道,“冬顺可是我最亲爱,最善良的弟弟,不幸的是,随着夏宫被烧,他也葬身火海了。”
“女王,你……”
“不用对我露出怜悯的眼神,在战祸纷扰的中土,这些牺牲在所难免。”
今日,纳西莎也并非为了感怀往事,祭典亡弟,才要千方百计将夏无忧领入她的华都。
体会她话中意思,无忧便不多徒添伤感,“请直言,若我认为可行,我必会帮你。”
如她之前猜测的一样,若西逻的国力真的如传言那般神秘诡异,术士们能够呼风唤雨,那么这中土天下,早就尽归西逻所有。
想来那些耗尽百年的准备,还有冰封和河域淹人的把戏,在掌控了关键所在后,不难破解。
而暗河的机关,则是这座城最后的防御。
女王会打开城门,邀请她进来,只有一个目的——保住她的子民。
会如此做,便证明北堂烈很快就能入城。
“如你所见,国都那面的战况,虽与此地相似,拖延了蚩尤,也不过利用了山脉的优势。”
西逻人拥有沐州人的智慧,蚩尤人的果敢,还有朝炎人的狡猾。
面对如此多的敌人,他们不得不强迫自己想出应对的法子。
否则,就会失去家园。
“我们西逻确实并不如外界所传的强大,或者说,是我们利用幻术的巧妙之处,将自己的国家吹嘘得不容人侵犯,朝炎的烈皇在登基后,便先来试探了一番,但那次我并没有见他,反而更加不遗余力的故弄玄虚,结果,你也看到了。”
成熟的色彩的纳西莎的脸庞上流转,她宝石般美丽的眼眸看着城外那条蜿蜒的黎河,心中怀着坚定,“我是第一百二十二位女王,西逻绝对不能埋葬在我的手里。”
“女王,你的勇气我很钦佩,可是,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意?”
若这些话在去年这个时候对无忧说,或许她会心怀怜悯和同情,甚至请求父皇帮助她们。
然而如今,她连自己的国家都已经失去,更不堪的呆在那个夺走她一切的男人的身边。
这天下,除了北堂烈,她竟然不知道自己归属何处?
“你应该明白的。”纳西莎很肯定的说,“无忧公主,虽然烈皇毁了的所有,却给了你他的全部,这便是我请你入城的原因。”
“你想让我要求烈,停止攻打西逻?”
“不,正是因为他不想南下,与你的哥哥争斗,所以才选择与蚩尤一起入侵这里,但是我知道现如今你们腹背受敌,若我告诉你,我可以为你们解开这个僵局,你们可否答应我的条件呢?”
“你的条件……”
她却要求的是‘你们’,北堂烈不在此地,无忧哪里可能贸贸然答应她任何?
“你不愿意吗?”见她迟疑,纳西莎问道。
她与她年轻相差无几,却要真正背负一个国家的命运,失去家园的痛,无忧应当比谁都清楚!
“不。”
复杂的思绪在无忧心底翻涌,对面前这位女王,她诚恳道,“我很愿意帮你,可是,我并不的自己的话是否能说服他。”
即便,他才同她承诺过,会给她一个她想要的太平盛世。
可是她想要的盛世是什么样子的呢?
就在他说那样的话时,她脑海里出现的却是他嗜血杀戮的模样。
夏无忧,根本早就忘记那种美好了啊……
“若他真心爱你,就会为你付出一切,你若不信,我们试试便知。”
※
不是无忧怀疑北堂烈对自己的感情,而是,她不敢去擅自揣度那份爱到底有多深,多重?
是否足以改变他出生便被赋予的统一天下的宿命?
若他真的爱她,为何还要毁了她的国家,残忍的杀了她的父亲?
可他若不爱,却又愿意违逆北堂振,转而攻打西逻?
这个男人……真让她无法揣测清楚了。
无忧只好坦然接受纳西莎的建议,她便藏身于暗河通道的出口,静待北堂烈的出现。
※
等待……
在安宁和忐忑中,天边最后一抹红霞散尽,只剩下亦灰亦蓝的色彩,月亮也出来了,弯弯的悬挂在天上,散发出莹润美好的光彩。
看着那玄月,她忽然想起昔日那些平静的岁月。
荏苒的记忆,在诸多变数之后,越来越模糊。
她努力的回想从前,最开始的时候,她想要的是什么呢?
一个繁华的国都,一座安稳的暖玉阁,一个与她真心相爱的男子,那个人,是她的风曜……
她几乎快忘记,自己曾经给他取过这样的名字。
她的风曜,可与宝石媲美。
事到如今想起,无忧才恍觉,对夏宫的那抹淡漠的身影,如此怀念。
她终于想起,自己要的并不多,似乎与从前相比,没有任何改变。
那就是我想要的盛世。
可,你会给我吗?
夜色来临。
华都王宫的后山,藏在巨石后的女子,终于听到有声响从那道被开启的石门中传来。
那是铠甲互相摩擦碰撞而发出的铿锵有力的声音。
那代表着绝对的力量。
当他来到你的面前,你能做的,唯有臣服。
如今这世上只得朝炎烈皇,那么那个曾经名动天下的风曜公子,他可曾还在你心中?
我爱你,即便你是我的仇人,而你爱我,有多深?
不要扔下我
静无人声的华都,唯独只有这里的主人纳西莎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
纯白莹润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欣长。
她宁然的注视着阶梯尽头下的那道出口,安静的等待从朝炎来的入侵者。
直至北堂烈从其中走出……
“我就知道,一旦暗河的入口被发现,那些机关是不能将你奈何太久的。暹”
月下的西逻女王,神圣而又庄严,即便面对的是屠戮的魔君,也未曾有任何惧怕的动容。
她微扬着头颅,睨视朝炎史上最强悍的国君,认可道,“你确实很强大。”
若西逻归降于这个男人,成为朝炎的附属…胲…
北堂烈手持出鞘的宝剑,狭长的剑身泛着森冷无情的光。
他还在滴血的黑金的铠甲上,道道锋利的刮痕交错,密布周身,而与之相应的头盔也不见踪影,狂乱的发垂散开,随着夜风微有轻拂。
纵然破了那重重机关,可随他一道进入暗河的先锋军,全数命丧他身后暗无天日的深渊。
不过只得他一人活着,也足够了。
轻轻挑转了剑锋,男子嗜血的俊庞森冷无比,浑身上下散发的凌厉之气,冷冽逼人。
他仿似在沉吟,又似乎陷入某种九死一生后的空冥。
置身在一座空城,独独面对那一个女人,她,是谁?
这疑问才从心中泛起,便听她淡声再道,“我乃西逻女王纳西莎,北堂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男子弯了残忍的嘴角,冷冷笑起,“你有何资格与我做交易?”
“我能助你杀了你的父皇,如此一来,你就能成为朝炎真正的国君。”
“助我杀了我的父皇?”北堂烈扬起头颅,讽刺的笑意在他俊庞上肆意开来。
他的父皇,如今真正练成了无暇决,控制朝炎上下朝臣要员命脉,更有忠心耿耿的夜军效命。
杀?谈何容易?
“若不杀他,你永远都只能做他一把挥斩天下的剑,你可有想过,有一天身为剑的你会生锈,变钝,到那时,你便失去了能与他利用的价值。”
纳西莎一边说着,一边从高阶上缓缓走了下来。
“你所练的无暇决,还缺少一层,为何你不愿意为自己续命?若你执意,不出五年,你必死。”
步步靠近他,她沉而平缓的声线回荡在空寂的大殿中……
“亡了前夏,灭我西逻,然后呢?立刻对蚩尤挥剑相向吗?为什么?难道你的野心比你父皇还大?”
那一声声,都充满了难以忽略的质疑。
他能活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已经不多,为何要不遗余力的驰骋疆土,杀伐天下?
为了权利?
为了满足天子生来便有的欲丨望?
来到他面前,纳西莎站在高出他几级的石阶上,由高至低的俯视。
她的眸光并不尖锐,相反在月光和暗夜的衬托下,显得柔美温和。
她看北堂烈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的色彩。
因为,他很可悲。
“你拥有过什么?”她问。
生在勾心斗角的皇宫,在诸多钦羡的目光中,他是矜贵无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