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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密室,长宽不过数十米,周遭因为刚才他们的一番急促移动,无数乱箭深埋在石壁中。
更在无忧身旁,生生砸下来一颗比她还高的巨石……
四周砖墙呈深褐色,是岛上最常见的岩石。
沐君白对无忧说过,这类岩石极其脆弱,习武之人稍加用力,就能随便将块状的石头捏碎。
也难怪刚才她会掉下来,这会儿,就算北堂烈在此,也不能从那入口出去。
那入口就在身后最边缘的位置,倘若无忧在跌下来的时候伸手往左侧摸,应当能触到石壁的。
而在最里面的那面墙上,就着岩石,刻着一副粗糙的石雕。
石雕是碧渊海最常见的图腾,蛟龙在大海上翻腾,一只龙爪上握着可圆润的明珠,那正是石雕的关键所在。
不断的有水从珠子的边缘渗透而出,汇聚到下方,然后有节奏的滴落。
这便是无忧最初时候听到的水滴声,只不过……
“这叫苍龙阵。”
小人儿正费解之前遇到男子时异常的反映,就听北堂烈解释道,“水滴声会让困在其中的人产生幻觉,吸引你向这里走去,然后触发机关。”
将周围的狼藉尽收眼底,无忧自然也就知道,若他晚来一步,自己会是何种下场。
这大王宫中的阵法果真不简单!
“那,你怎么没事?”她不服气的问。
北堂烈轻松扬眉,连回答都省去了,烈皇陛下神功盖世,这点小伎俩,怎困的住他?
无忧气馁得不得了,找茬似的再发难,“那现在阵破了,都没有路可走,还不是一样要被困在这?”
闻言,北堂烈长长的叹了口气,要怎么说呢?
他已经有些弄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有这傻子在身边让他感到安心,还是因为她觉得有自己在,才能尽情的有恃无恐。
抓起她的小手,往那颗突起珠子上按去。
此刻无忧胆小的性子完全表露了出来,在指尖触碰到那湿润的岩石表面时,她还窝囊的缩了一缩。
北堂烈看出她心思起伏,空出的那只手从后面将她横腰抱住,“不怕,我在。”
无忧回头看向他,还是那张让她沉迷,时时蛊惑着她的身心的俊颜,她只问一句,“从这里出去之后,你还会扔下我吗?”
倘若他还会离开,那她索性哪儿也别去了,就留在这里等死作罢。
两对彼此熟悉的眼眸,又在这刻对望在一起。
情感在无声的交织,碰撞,中间唯有涟漪起伏,但最后,终归是得到共鸣。
“不会了。”
不管是妥协也好,欺骗的也罢,他说‘不会了’,她就相信。
触在石头上的指尖,用力将其按压下去,随着石珠的凹陷,无忧和北堂烈身后的那面墙,完全垮塌,露出一条平整宽阔的通道来。
※
携手前行,仿佛没有尽头的石道,两旁绘制了许多与碧渊海有关的彩绘。
每一副看上去都恢宏浩瀚,那是一个海上敌国来由的记载。
如今这些图案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岁月,如今已经显得模糊不清,再难将内容完整的解读出来。
北堂烈牵着无忧的手,步步行得小心谨慎。
“还要走多久?”
好一会儿,无忧忽然拉住他,小脸上尽是忧虑。
他才是恍然,自己表现得过于放松了,反而让她不安起来?
“方才在那间密室内,不止一个出口,我们只是触发了这一条通道的开关而已。”北堂烈耐心的同她解释道。
他再看看两旁沿路一直没有间断过的壁画,说,“我们走的这条路不会遇到危险,沿路来这些彩绘没有被动过手脚,你看这些画,至少有几百年了,虽然模糊不清,但没有丝毫裂痕,两旁照明的灯油,是最珍贵的一种,就是在夏宫,你也不常见吧?”
得他提醒,无忧才注意到这些细节。
的确,平缓的空气中渗透充斥着某种她熟悉的味道,是那些灯油在燃烧过后散发出来的。
在夏宫也只有圣祖庙中用这油,据说是能够保持画卷的色彩。
那么看来,这两旁的画对于碧渊海的皇族来说,珍贵非常。
所以北堂烈的推断值得她相信,毕竟好不容易才相见,本就时日雾多,她可不想下一刻就与他双双命丧于此。
“可是能安心继续走了?”他再轻声询问她,“还是累了,要我抱你?”
“不用!”无忧怔回神来,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也不是她撒娇的时候,只不过……
才提起精神的人儿,又被消沉包围。
“这里面或许有让你续命的机要呢,我们好好找寻一番吧!”
急匆匆的离开,她好不甘心!
话说完,北堂烈神色也沉吟起来,看不出他同意还是反对,但那对无澜的深眸,是缓缓的移到无忧肚子上去了。
“你看什么?!”
抱住自己的肚子,无忧眸光忽然变得尖锐,“就算有了他,与你能不能活,是不同的事!他的存在不能代替你,随便你怎么想,如果有一天你死了,他只会让我永远的想起你,永远的活在失去你的痛苦中!”
“无忧……”
北堂烈被她所言震撼。
他从来不会想到,他们的孩子,给她带来的是如此巨大的恐慌……
长生花,续命药
一个人在这世上只有一个牵挂,因此而被左右,生抑或者死,都是简单而纯粹的。
倘若忽然再多一个牵挂,多出另一种选择,人从此摇摆不定。
选择,是痛苦的根源。
七岁在大殿上相遇,由此之后,夏无忧的一切都由北堂烈来决定。
喜或悲,哀或怒彗。
她接受的,抗拒的,纵使让她体无完肤,给与的都是直接的喜悦和伤害。
没有历经漫长的纠结,那样的折磨她从未体会过,直到腹中有了这个孩子。
沉默的对峙,在这狭长静谧的密道中,不知持续了多久,静得能够轻而易举的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疗。
北堂烈忽而有了动作,无忧便在他的手要触碰到自己之前先避开!
迟早都要失去的,连细微的气息,轻微的触感,都让她感到深深的恐惧!
见她抗拒如此,细致的五官完全紧绷,灼黑的瞳眸闪烁着倔强的色彩,北堂烈才恍然察觉,无论曾经将多大的伤害施加给她,对她来说,到底还是保护得太好。
索性他也不再勉强了。
侧首看向仿佛没有尽头的密道漆黑的深处,他淡声问她,“倘若找不到那解法怎么办?”
她千辛万苦来这里,为的不正是他么?
他自然也想活下去,已经入了这地宫,没有理由不去找寻。
可找不到怎么办?
或者说,根本没有怎么办?
无忧回视他,分明还透着稚气的脸,因为生气而显得红扑扑的。
在北堂烈的跟前,她永远都是任性的傻子,他则是她撒泼的最大资本,不管发生多大的事,他总是会与她一起。
而在不久的某一天,他将如预想那样永远的离开她。
如果没有腹中的孩儿,她定生死相随。
“我不知道……”低下头,无忧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说她不知道,证明还是在乎那个孩子的,自然了,那是他们的骨肉,亦是这世上的独一无二。
她怎舍得丢下他?
但眼睁睁的看着北堂烈死,夏无忧实在没有独活的勇气,甚至连想都不愿意多想,她终于承认自己的软弱。
抓起她冰凉的小手,她抬头和他四目交接,却见那抹笑容温和平静,前所未有的让她感到安心。
“不如,”话语稍适一顿,北堂烈对她残忍道,“随我一起去可好?”
如此便解脱了,就可以抛弃所有,逃避所有,重新开始了……
“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无忧脱口问。
他神色更加轻松自若了,“我们是他的爹和娘,当然也要和我们一起。”
下意识的,北堂烈感到抓住的那只小手轻颤了一下,随之,他对她展露的笑容也更加笃然而真实。
他不是在和她说笑,只要这也是她所期望的结果。
夏无忧想要的,不正是死能同穴,永世相伴不离吗?
好容易相见的两个人,又因为这解不开的凝重变得沉默。
他等待,容她陷入不可自拔的漩涡。
这一次,他没有亲自主动想要将她拉出来。
那阵诡异的风,便在此时从密道的另一端吹来,带着某种类似花香的味儿。
那味道有些魅惑,更有不可忽略的腥腐,让人立刻联想到死亡。
北堂烈和无忧都同时像那端看去,似乎那黑暗中,早已经为他们的到来准备了什么。
“走吧。”他对她轻声。
再拖延下去,上面的人也该急了。
刚迈出步子,无忧蓦地拉住他,决绝的应了一个‘好’字。
北堂烈身形微有一怔,他听懂了,她那个‘好’是应和他之前说的那些。
掩去了嘴角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淡笑。
很多事情即便过早的决定,最后那个结果往往会与初时的想象截然不同。
岁月是这世间伤痛最好的良药,他只能期待这个孩子,能带给他此生挚爱的女人一份活下去的勇气。
没有回头,他只抓过她的手,就这样拉着她往前走去。
如果能这样一直走下去,不管这条是修罗炼狱的通道,还是前往极乐的往生,只是一直走下去,那该是件多幸福的事情?
奈何,世间任何都有尽头,他的命如是。
※
越往密道深处走,两旁的壁画也越清晰,色彩也更加鲜艳。
不难推断,这些画是随着碧渊海皇族的历代而描绘的。
几乎每一个朝代更替,在壁画间断的同时,在顶端都会有一个被封死的入口。
北堂烈和无忧停下来看了一些,但发现都是记载每一代海皇的生平,还有重大的战记。
与中土的史献不同,在中土上的国家,史官记载历史的时候,总会夸大当世帝王的功绩,甚至刻意抹灭掌权时有损吾皇盛誉的任何。
而海族的皇室,在这一点上出奇的诚实。
在何年何月吃了败仗,对其俯首称臣,这等丢人的事都用鲜艳的画生动的描绘下来,着实让人佩服。
缓解了方才压抑的情绪,无忧调侃身旁的男子道,“朝炎后世,一定会对烈皇不遗余力的歌功颂德吧。”
北堂烈浅抿薄唇,提起一抹无所谓的弧度,“就是有那天,你我都看不到了,不是吗?”
对这些,他倒是难得的表现得淡薄。
无忧撇撇嘴,正想与他争辩,又是一阵明显的风旋来,夹在在其中的那种特殊的香气更加浓郁。
这味道无法形容出来,神秘又带着死亡的气息,让人预感不妙。
她拧起眉头,不解道,“明明我们之前进来的时候都没有风。”
这密道太长了,他们至少行了十里有余,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
北堂烈伸手触碰了下跟前的壁画,只那么轻轻的触及,鲜艳的油彩立刻沾了他的手指。
略作思量,他道,“许是与潮水有关。”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水汽也越重,这些壁画色彩虽然新鲜,却也因为潮气而容易脱落。
无忧也凑近去打量,却什么也看不出来,只能男子说什么,她听什么。
察觉她不服气的情绪,北堂烈轻轻一笑,再道,“这些画是根据历代海皇所绘制的,你可有看出些端倪?”
无忧只为找破解无暇决的续命之法,对别人家的权利更替毫无兴趣,蹙起眉头尽是不耐,“没有。”
有他在,她倒是诚实得连脑子都不愿意去转半下了。
北堂烈拿她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说,“若我没记错的话,这副画发生的时日与中土之战不会相隔太远,也就是说再往前走一会儿,也许就会有出口。”
但那也许并非是离开地宫的出口,而是通往北堂芙所说的埋藏着碧渊海真正秘密的地方。
无忧开始紧张起来。
玩笑的心情立刻烟消云散。
※
无话,两人继续前行。
那些壁画也如北堂烈所言,很快就记载到上一代的老海皇。
可让人费解的是,寥寥可数的画,只描绘了老海皇登基的过程,之后不久,他遇到了一名女子,然后彩绘便断了。
剩下的路,连照明的灯都没有,尽头无边无际的黑,充满绝望。
无忧和北堂烈都没说话,只感觉那风阵阵从黑暗中吹拂而来,撩得人背脊发凉。
看着最后一副壁画,心思不约而同的想到一处。
“你说这个,会不会是我娘?”沉默中,无忧先指着那画中的女子问。
“我想应该是的吧。”得了北堂烈肯定的一语,她神色也黯然了些。
曾经她以父皇的宠爱为生存之首要,甚至是有些沾沾自喜的。
毕竟夏城壁有那样多的子女,她尽得宠爱,自当恃宠而骄。
不想自己与生母才是夏氏皇朝要挟碧渊海的筹码,这对无忧来说,又是何其的讽刺?
“我曾听说,莲妃生前温婉贤淑,善解人意,温和的性情,六宫之中所有妃嫔加起来,都不能与之相比,你父皇对她情有独钟,不会只因为想要胁迫碧渊海。”
他看了无忧一眼,眼角里笑了笑,再肯定道,“对你也应当是一样的。”
这正如当年的北堂烈,潜入夏宫不过是为了国家之间的战争,那颗心却因身旁的女子而沦陷,是他此生最不可预料的事。
真正的宠爱,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尤其对她。
这番安慰的话,显然让听的人儿舒展了眉头,再看向那画中的女子,无忧忽然怅然道,“就算能够得到两朝帝王的宠爱,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