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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明珠盛情相邀,皇后和玉安依次落座,玉箫和笙平则近身伺候着。席间备有排炽羊肉、五味杏酪鹅、蛤蜊米脯羹、金银炙焦芙蓉饼、梅粥等饮食,看得人眼花缭乱。尤其是这排炽羊肉和五味杏酪鹅,尚明珠特意放在了皇后和玉安的跟前,说是家乡的风味儿,请皇后和公主务必赏脸尝一尝。
玉安多年来一直未改不在外面吃食的习惯,这日为形势所迫,不得不在餐桌边坐下来。
“前阵子因为我的事情,让娘娘操劳,使玉安公主受苦,实在惭愧。因此借玉安公主一杯生辰酒,向娘娘谢罪,也祝公主安康。”
一旁伺候的海棠托起琥珀壶为她连斟三杯梨花酒,尚明珠皆拂袖一饮而尽。
皇后笑道:“明珠如此便见外了。这次是我管教不严,让你受了委屈。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尚明珠和皇后你一句,我一句,亲亲热热地聊着客套话,玉安身后的笙平却变了脸色。见玉安的左手中指弯曲点桌沿三下,她即刻会意玉安已察觉到危险。
这梨花酒、排炽羊肉和五味杏酪鹅,色香味俱全,也甚合皇后清淡的口味,却都含玉安心痛病的禁忌之物。
她们到底在耍什么花招?玉安心里打鼓。正想着,海棠已经带着琥珀壶过来给玉安斟酒。未及海棠靠近笙平便迎上去接,一个推辞不让,一个执意要取,一推二阻,笙平衣袖一挥,竟将整壶酒连带着五味杏酪鹅一起打翻,洒了玉安一身。
皇后怒斥:“笙平,你好大的胆子!也不看看今天是玉安公主的什么日子,也敢这么毛手毛脚的!”
玉安一边整顿衣襟一边为笙平说情,“娘娘犯不着让笙平扫了兴致,我回头一定好好罚她!”
笙平连声请罪。皇后觉得没必要在玉安生辰罚她的人,便让笙平起来。看着玉安的那身满是油污的衣服,尚明珠道:“如果玉安公主不嫌弃,就暂且换上我的衣裙吧!”说罢她便起身要领玉安进屋。
玉安若无其事地抖了抖衣裙,走到海棠跟前,拉着她的手道:“不用劳动尚娘子,海棠领我去就好了。”说完,她将海棠攥得更紧。
待玉安拉着海棠向屋里走去,皇后笑道:“这海棠也算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怪不得你喜欢她。当年玉安搬去庆云殿时就舍不下她,只是庆云殿有庆云殿的规矩,这么一来,倒让明珠你得了这么个可心的人儿去。”
皇后不过是客套地夸了海棠两句,尚明珠却不自在起来。细细想来,她发现自己对海棠的了解都来自于她的说辞,竟然从来没有认真考究过她和尹晓蝶、玉安的关系。
一番折腾,饭菜都凉了。玉安更衣后,大家聊得多,吃得少,也就这么散了。
午后,皇后去福宁殿看望官家,玉安便在笙平的陪同下回霁月阁。途经宝慈殿西侧时,皇后走远后,玉安蹲下身便要查看笙平的膝盖,笙平连忙一把捂住。
“刚才跪了那么久,疼吗?”玉安蹙眉问道。笙平连忙摇头说不疼。
“公主,”笙平道,“她们今天到底想做什么?”
玉安叹口气道:“我也不能确定。海棠看着我长到十岁,知道太多和我有关的事,如果她要拿来做文章,真是防不胜防,必须得把她俩分拆开才好。”
笙平思索片刻道:“难道只有她知道公主的短处,公主就不知道她的,就不能反击吗?”
玉安吸了口气。是啊,她怎么忘记这个了呢?
空气冰凉,宝慈殿前一派空旷。玉安一抬头便瞥见一位身着常服的年轻公子从瑶津亭的方向走过来。到了玉安跟前,他合手施礼道:“玉安公主吉祥!”
玉安认出是曹诵,便还礼道:“曹公子吉祥。”曹坚阵亡后,中书省拟定安抚曹家的公文呈至御览时玉安也看过。除了曹美人封为昭媛,曹诵的父亲曹仪迁兵部侍郎,连曹诵也升了品级。
“今天是玉安公主生辰,在下特来贺玉安公主长命百岁,芳龄永继。”曹诵从衣襟里取出一个锦盒,一对温润光泽的蓝田白璧呈现在眼前,“这对白璧是在下托人从西域王公那里买来的,全天下只有玉安公主才配得上拥有它。”
玉安不接,只笑道:“如此贵重的礼物玉安受之有愧,还请公子收回。”说完,她颔首施礼后便欲带着笙平离开。
曹诵连忙追上前去拦住她们的去路,委屈地说:“公主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连对打杂宫女都和声和气,为何唯独对在下如此冷淡?”
笙平见状道:“曹公子,你对公主出言孟浪,就不怕官家治你罪吗?”
曹诵不以为然,“官家宽仁,尚且愿意将自己的内人赐予宋祁宋大人,成全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在下尚未婚娶,他又岂会怪罪?”
他说的是前些年的一桩趣事。赵祯一向开明,几年前一个内人在街上遇上了风流倜傥的“红杏尚书”宋祁,二人暗生情愫,宋祁回家便做《鹧鸪天》一首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这首词很快传到了赵祯的耳中。不过他不但没有降罪,反而说了句“蓬山不远”,便将那内人赐予他。
笙平扑哧笑了。眼前这位曹公子虽举止轻浮,但神情声调却颇有几分天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真难为他了。
“告辞了。”面对他的长篇大论,玉安竟然只这样回答。她领着笙平绕开曹诵,向着霁月阁的方向走去。等她袅娜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曹诵仍旧站在原地的大理石阶前,无可奈何地望着她的背影。
台阶上传来一阵响亮的掌声,曹诵抬头一看,祈鉴从宝慈殿的廊柱后走下来。
“你说对了,”曹诵沮丧地叹了口气,“她对这稀罕物一点兴趣也没有。”
祈鉴笑道:“想必曹兄对我的这位三妹妹也不过尔尔,一吃闭门羹就打退堂鼓了。”
曹诵急忙分辩,甚至举起手发誓:“苍天可鉴,我对玉安公主一片真情,至死不悔!”
“如是这样,”祈鉴狡黠地一笑,扇骨轻敲手心,“你自然应该多花些心思才是啊!”
曹诵叹了口气,“我虽然在高珏那里吹耳边风,可是即使阻止得了高子泫,她若一直对我这么冷淡,也无济于事呀。”
祈鉴徐下台阶,道:“子远兄,你可别忘了,你想娶的这个女子,可是咱们帝后皆看重的公主,你若三言两语就得了去,岂不是太看轻我们赵家的子孙了?”
“王爷有何高见?”
“你若想短时间内得到玉安的心,那是一点儿指望也没有。但依曹家的家世和你这一表人才,要得到官家赐婚其实不难。而你的这对璧虽然送不了玉安,却是可以送给皇后的。”
曹诵并不是糊涂人,心知祈鉴之所以肯指点他有自己的打算,但他虽对权力倾轧没有兴趣,对玉安却十分向往,祈鉴的助力对他便非常必要。“多谢王爷提点,不知在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祈鉴笑容可掬,目光却更深邃了,“曹公子若是真想帮我,只需要回答我两个问题便可以了。我听说你的堂姑姑曹昭媛待字闺中时文武双全,既会骑马射箭,又擅长飞白书体,可有此事?”
曹诵略一思索,答道:“是啊。几位姑姑都学过骑射,但论及书法,唯静宜姑姑是最好的。”
“小王听说曹坚将军幼年流落街头,七岁便被曹玘大人收养,五年前从了军,可有此事?”
曹诵点头,“正是。”
祈鉴薄露笑意。后宫佳丽中,曹昭媛家世、品貌皆不逊于他人。其他美人若是善飞白书,只怕是早就用来讨官家欢心了,可她却瞒得如此密不透风,似是有意疏离圣眷。这样一个有想法、有韧性的人,早晚会在后宫占一席之地。而曹家作为唯一可以和高家媲美的望族,将来也必然会成一番气候。想到这里,他颔首道:“子远兄平时要多进宫来走动走动才好。他日子远兄若得闲,小王还要登门拜访,与你饮酒论书画呢!”说罢便与曹诵拜别,曹诵亦行礼告辞。
高家祠堂里,列位祖先灵位前青烟袅袅。子泫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天了。三天前,子泫向高珏夫妇禀告要娶玉安为妻的心意,当场便被高珏打了一巴掌,高夫人更是气得晕了过去。子泫早料定双亲会反对,却没想到他们反对得如此强烈。
这些年来,皇后一直想拉拢高家,但高珏深知官家厌恶朝臣与后宫结党,故一直刻意疏离。奈何子沣与正阳是官家亲自赐婚,他无法推辞。如今又岂会主动再将子泫奉上?何况子泫现在前途无量,做了驸马便会受到束缚,他又岂会愿意自讨苦吃?
子泫不肯就范,便被责令到祠堂思过。但他哪里肯依,送饭不吃,送水不喝,一有人经过便大声喊:“你们快去告诉我爹,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死了将来高家就没有我这么聪明的儿子给他养老送终了!”
高珏夫妻俩向来娇惯子泫,听说他三天滴水未进,高夫人急得团团转,但高珏虽然担心,表面上却沉得住气,“你们去告诉二少爷,我不被他气死就万幸了,哪里有福气等他来养老送终?有本事他一辈子不吃不喝,当了神仙我就服了他!”
傍晚时分,伺候子泫的小丫鬟绿珠奉子沣的命又偷偷前来给子泫送吃的。子泫四处查探,确定没人后,方才狼吞虎咽吃起来。饭毕,一抹嘴角的油后,子泫凑到绿珠耳边说:“我已经‘饿’了三天了,按理‘应该’昏倒了!待会儿我倒下后你就出去大叫,越惊慌越好,听到没有?”
绿珠点点头。
子泫试验了一番倒下的姿势,便仰头倒了下去。绿珠顿了顿,酝酿了一番,便跳着脚跑下台阶大声喊道:“快来人啊!二少爷昏倒了!”
原以为睡上一两个时辰就好,谁知高珏一心慌竟然从医官局请来好几位医官,子沣要一一疏通他们并不容易,他便不得不安静地在床上装昏。一天一夜过去,他早已饿得饥肠辘辘,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终于听到了他的佩剑敲了三声,这是他和子沣惯用的暗号,意味着危机解除。子泫缓缓睁开眼睛。屋子里只剩下王医官,他显然已经被子沣搞定了。
“醒了,二少爷醒了!”耳畔一片欢呼。子泫听见王医官在说话,“高大人,高夫人,令郎饿了这么多天,需要赶紧吃些东西才好。”
“绿珠,赶紧将鸡汤端上来!”高夫人急切地喊。
鸡汤很快呈上来了。绿珠将子泫扶起来,高夫人则坐在榻前,亲自喂子泫吃东西。子泫虚弱无力,被动地吞咽几口后,那些吃食便在胃里翻江倒海,全吐了出来。饿了一天尚且如此,要是真饿了三四天,他不是一命呜呼了吗?想想都有些后怕。
“怎么会这样?”高夫人又忧又急。
王医官道:“二少爷长时间未进食,脾胃受损,怕是一时不能适应这么油腻的食物……”
高珏怒吼:“难道厨房就没有清淡一点儿的吃食吗?一群废物!”
厨房的丫鬟婆子忙跪了一地。二少爷“昏倒”,大家都惦记着他是吉是凶,都忽略了这一筹。
这时,门口传来悦耳的声音,“少爷昏倒的时候,我想着少爷醒来后定然要吃东西的,就到厨房炖了燕窝粥。”
众人抬眼看去,只见一个绿裙姑娘端着玲珑剔透的小碗款款进来。她不像厨房的粗使丫头,倒有几分像是达官贵人家的小姐。
站在床尾的子沣瞥见她,手中的茶杯哐当落地。
燕窝粥呈上来了,炖得非常精细,尤为适合大病初愈的人。一口一口喂着,子泫都安静地吞了下去,再没有呕吐或难受的迹象。
高夫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回头看着这位机灵的姑娘,道:“多亏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跪在最前头的那个厨娘见状答道:“她叫照君,昨天刚刚进府来的。”
高夫人点了点头,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被唤作照君的姑娘便抬起了头。鹅蛋脸,柳叶眉,是个标志的人儿。正阳生前长年卧病,高夫人并无印象,只道:“看你这么机灵,以后就别在厨房待着了。大少爷房里的茶水丫头死了娘回家奔丧去了,你便顶她的缺,好生伺候吧!”
“是。”照君行礼道。
“这里都没你们的事了。”高夫人又道,“都退下吧!”丫鬟婆子们应着是,便陆续退了出去。
直到他们都走到门口,子沣的目光还停留在照君的身上。这时,照君竟然一个回头看着他,眸光盈盈,欲说还休。
高夫人为子泫掖了掖被子,正要说话,却被高珏打断了,“夫人,子泫有绿珠照顾就可以了。夫人这些天几乎没合眼,还是早回房休息吧!”说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任谁都听得出,子泫的忤逆加上生病,令他又恨又忧,真正伤了心。高夫人恋恋不舍地看了子泫一眼,又吩咐了绿珠几句,便紧跟着高珏的脚步出门去了。
绿珠将房门合上,子沣方才走到子泫的病榻前,一拳轻捶他的肩头道:“看你把家里闹得人仰马翻的。下次我可再不帮你做这种事了!”
子泫动了动干裂而惨白的嘴唇,道:“哥,我也不想利用爹娘对我的关心,可是你也看到了,如果不兵行险着,他们一定不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