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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国倾城之沧海遗珠-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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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后,太子大婚便成了宫里最重大的事,宫里和梅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家里没了长辈,梅岭海的妾室又上不得场面,漱雪的大姑姑,亦即梅妃的姐姐便特地前来主事。她不但应付里外都是好手,还顺道为漱雪张罗起婚事。为了不拂逆姑姑的意思,媒婆们登门时漱雪一一见过,却又都以蘅冰大婚在即、无暇旁骛为由婉拒了。
依据婚俗,二月初二是“催妆”的日子,即新郎要送花髻销金盖头、花扇、画彩钱果等到新娘家,以示意新妇早做准备。太子身份尊贵,本差派下人即可,但这天祈鉴却亲自来了。
差人将东西送到蘅冰房里,听说漱雪和梅姑姑正在前厅会客,他便前去说话。路上正碰上丫鬟送两个喜笑颜开的媒婆出来,他疑惑地一问,方知是来为漱雪说亲的。男方都是高官厚禄的世家子弟,漱雪出嫁后能终身衣食无忧。
祈鉴的脸色顷刻暗了下去,他迅速走到前厅的廊柱后,却见梅姑姑送另外一位媒婆出来,两个人有说有笑,似十分投机。
祈鉴的脸变得铅云密布。推门而进时,漱雪正坐在桌前收起一幅苏州的丝帛,抬眼看到他,甚为意外地站了起来。
“我认识的梅漱雪心气高洁,难道就愿意嫁给这些坐食俸禄的无名鼠辈吗?”祈鉴眼里冒着火。
漱雪的目光仍旧在那幅苏帛上,“不嫁无名鼠辈,难道要嫁彪炳千秋的大英雄吗?”
祈鉴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愠怒地说:“你不是最温柔贤淑吗?为什么就不肯体谅我的苦衷?”
漱雪注视着他道:“这不是你的苦衷,这是你的选择。”说完她便要拨开他的手,却被他一把扣住了。
他的眼里不再有责备,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是我让你受委屈了,但将来我一定会补偿你。你对待世上的每一个人,哪怕街头乞丐都宽容善良,难道就不可以等我,给我一点时间?”
一向盛气凌人的祈鉴竟然说出这番话,一瞬间漱雪都觉得自己几乎被感动了。
但她终究没有动摇。目睹了玉安和子泫带给她的震撼,她想要的爱不再是内心单纯的悸动,而是一份完完整整的,没有任何“别人”的长相厮守。身若不贞,心亦不可能贞。祈鉴选择的路注定容不下真正的爱情。
她终于推开了他的手,转身背对着他道:“殿下和漱雪的路从来不同,殿下有殿下的选择,我也有我的。”
“你不许有任何选择!”祈鉴紧紧地抱住她,“我绝对不会让你嫁给别人!若是谁敢和你定亲,我就让他从人间消失!”
他仍旧那么霸道、专横、自以为是。漱雪轻轻冷笑一声,“即使你把全世界的男人都杀光了,我也不会嫁给你。今生今世,漱雪绝不做你的妃子!”
说完,她试图从他怀抱里挣脱。他的力气那么大,她的努力一点效果也没有。无奈之下,她向着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下去,祈鉴疼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手,她便从他的臂弯里逃了出去。
祈鉴追到门口望着她离去的方向,眼里泛着冷峻的光。
第二天开始,京城所有曾经到梅家提亲的人都遭到了暗算。有人被扔进了水里,有人被吊在了山神庙里,更有人被揍得鼻青脸肿。所幸的是蒙面杀手们都只是警告了他们一番,并未伤任何人性命。一时间关于梅家的传言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挨过打没挨过打的男子都谈梅家色变,再也不敢上梅家提亲。
太子大婚的日子终于到了。漱雪晨起亲自为蘅冰梳妆。亮澄澄的铜镜映着新嫁娘红润的面庞,和身后漱雪略显苍白的微笑。漱雪亲手为蘅冰梳了梅家世代相传的梅花髻,并为她佩戴好步摇珠钗。在她的巧手装扮下,镜中的新娘美艳无比。
“可以了!”蘅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坐了快半个时辰,她觉得自己快爆炸了。
“这是姐姐最后一次为你梳头了,你就让我梳得仔细些吧!”漱雪一边检查着她的头发是否整齐,一边说。
蘅冰不以为意,仰着头对她说:“等将来我接姐姐进宫去,还让姐姐给我梳头。”
漱雪静静一笑,为蘅冰插上最后一支珍珠。她回屋取出来一个镶着翡翠的木盒,从中取出一对亮澄澄的和田玉镯。蘅冰惊叹着接过来,爱不释手。
“这是娘临走前给我们留下的嫁妆。一只归我,一只归你。”漱雪笑道,“老规矩,你先挑。”
蘅冰放了回去道:“这次,还是姐姐先挑吧!”
鸡啼三遍,丫鬟们已经备好了嫁衣。换上一身华裳的蘅冰,眉眼间流淌着一股英气,她却伸出胳膊搂住漱雪,像小女孩一样甜甜腻腻地说:“姐姐,你等着我,将来我一定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送给你!”
漱雪摇头一笑,为她盖上了喜帕。
迎亲的队伍到了。漱雪搀扶着蘅冰祭拜家庙,散发花红利市钱后,司礼官念着吉祥诗词,鼓乐声起,新娘升花轿。鞭炮声响,迎亲队伍两道排开,向着皇宫的方向起程。
这天的太子宫热闹非凡。
近日赵祯逐渐将范仲淹、韩琦一系外放地方,新政正式宣告失败。这些人手中的权力重新分配后,相当一部分都落到了太子一系的手中。眼下祈鉴不但是储君,还掌握了御军的大权,文武百官都纷纷前来朝贺。
花轿到了,新娘在喜娘的搀扶下走下轿子,沿着青锦褥缓缓向前,司仪官手执花斛,内盛谷豆钱果等望门而洒,宫女太监蜂拥而上拾取,一时好不热闹。
祈鉴一袭红袍站在门前,眉间却透着几分倦意。携新妇拜过家庙后,又被送入洞房,坐床、撒帐、合髻……一系列的繁琐仪式令两个人都有些晕头转向,而喜婆尖着嗓子唱着的撒帐歌声声入耳,则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祈鉴有生以来第一次让自己像一个木头人那样,不思考,不言语,静静地依照着别人的指挥度过这一天。晚上宴席上他喝了许多酒,酒入愁肠,内心的惆怅和虚空反而如野火般燃烧。直到他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他的意识却反而更加清醒。
新房内红烛摇曳,新娘在床沿端坐,安静得像一朵小花儿。隔窗而望,他一时不禁有些恍惚。他屏退丫鬟,轻轻推门,颤巍巍地用手揭开新娘的盖头,一张娇美的脸庞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张脸和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那么像。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蘅冰是他的太子妃,他还需要她很多的帮助,即使不能相濡以沫,至少也会举案齐眉。他递了一杯茶给她,“累了一天,你该口渴了吧?”
蘅冰毫不客气地接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你身边的丫鬟木兰呢,怎么没见着她?”祈鉴漫不经心地问着,自己也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我忘了带我娘留给我的白玉镯子,便差她回去取了。”
祈鉴点点头,在桌边坐下道:“你坐过来吧!”蘅冰早就想活动活动,听他这么说,立刻走过去坐在了他的正对面。
他的语调很平静,却始终没有正眼看她,只专注地一杯又一杯地斟着茶。到了后来,蘅冰觉得肚子都已经满是水了,他手中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喂!”她拍了拍他的胳膊,“我们说说话好不好?再这样待着我快闷死了。”
“说什么?”祈鉴抬头看她。
蘅冰有些懊恼,他的目光甚至没有在自己身上停留半刻。难道自己真的那么差吗?她撇撇嘴后道:“跟我说说你新制的边防图吧!”
祈鉴轻哼了声,笑道:“今日是你我新婚之夜,不说朝堂政事。”
不谈朝堂之事……蘅冰皱着眉头,他们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
只见祈鉴站起来,走到屋子的橱柜处取来一瓶珍藏的佳酿,道:“既然喝茶不尽兴,我们喝酒如何?”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提议,但此刻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方案。蘅冰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两个人便坐在红纱幔帐下,你一杯我一杯地对饮起来。直到许久以后,外面传来咚咚的叩门声。
是木兰。蘅冰连忙让她进来。木兰将手中的翡翠红木盒双手交到蘅冰的手中。蘅冰打开一看,竟然两只玉镯都在匣子里,她十分诧异地问道:“怎么有两只?不是嘱咐你让大小姐先挑吗?”
“我没有见到大小姐,”木兰将一封信递到她手中,“听素玉说大小姐出去了,这是她留下的……”
祈鉴立刻警觉地站起来。蘅冰匆匆打开信,发现信上只有一首七言的律诗:
巫山雾冷霞满峰,蓬山路遥岭万重。皑皑云间月留客,澹澹湘河水长东。
野地十里寒烟色,深闱一抹胭脂红。人世浮沉有多路,何故缱绻一门中。
蘅冰和祈鉴的脸色都陡然变得苍白。这是一首绝情诗,前四句给他,后四句给她。一股不祥的预感向蘅冰袭来。她冲着木兰怒吼道:“家里的人全部是白痴吗?姐姐失踪了他们都不知道?”
木兰顿时吓得哆嗦起来,“走的时候大小姐还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失踪了呢?”
蘅冰面沉如水,将手中的信纸一扔,道:“好糊涂的姐姐!我去将她找回来!”
正说着,她的胳膊却被祈鉴一把拉住了。他面朝着另一侧,并没有看她。
他知道,若不是他这些天的所作所为,或许漱雪尚不会离去。她如今这么做正是在报复他,她知道他在乎她,便用这种方式来凌迟他的心。想到这里,他心中充满了无处宣泄的怨恨。
“别忘了这是宫廷,宫门已经关闭,你出不去的。”他冷冷地说。
蘅冰扯开他的手,“万一她出了事可怎么办?”
他的话题仍旧不在“她”身上,语气也依旧寒冷,“今天晚上我是太子,你是太子妃,这屋宇之下没有别人,只有你我!”
蘅冰有些沮丧地打发走木兰,折回来默默坐下,“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继续喝酒。”祈鉴又斟满了两杯。这回他未递给蘅冰,便自己喝了个干干净净。
夜越来越深,蘅冰早已困乏,祈鉴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丝毫没有睡意。见她要起身去休息,祈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你不是想知道最新的边防图吗?我去拿来给你看。”
边防图在桌上徐徐展开。南北加筑城防,西边派遣商队,东边则兴建船舶……从北到南,从西到东,从陆地到海上,他都有了完整的规划部署。蘅冰本对边防并无兴趣,但见他如此精心的筹划,百密无一疏,不由得满心敬佩。
“如果是这样,我们不只是可以赚海外的人的钱,还可以加强筑防,一举两得!”她赞叹道。
祈鉴指着地图道:“这一带,将来会作为第一个战场。而这一带,在未来三十年内都将是补给前方的粮仓。”
这并不是蘅冰擅长的领域,她似懂非懂地看着他,只模糊觉得他言之有理。为了多了解一些他的想法,她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开始的时候,祈鉴很耐心,很认真地渐次答她,但渐渐地,他似乎越来越力不从心。
大约是酒的作用,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一抹沉静的笑,眼前却开始出现了幻影。汴京的烟街、齐州的农庄、乌篷船、星辰马……点点滴滴全是漱雪的一颦一笑。
“她会去了哪里?”这个问题像幽灵一样折磨着他,使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祈求老天保佑她的离开是因为负气,而不是因为太伤心。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他的意志力不得不像沙场的战士般顽抗着。可这酒,这红烛,这夜色,这缱绻****的一切影像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吞噬了他的心。
眼前的蘅冰颇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他的胸口一阵剧痛。
“小姐说了,如果殿下心上二寸的地方会不时疼痛的话,这药你就得趁热喝……”他的耳畔回响起齐州时素玉说过的话。那个声音就像鬼魅一样纠缠着他的神经,他的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梅漱雪啊梅漱雪,纵使你精习医术,却终究诊断不出我最大的隐疾是什么!
哇的一声,他一口鲜血便吐了出来,顷刻间染红了那张平铺的边防图。
“啊!”蘅冰吓得失声尖叫起来,拔腿便要去外面喊人,可祈鉴一手支撑着桌子,一手却紧紧地抓住她。
“你要去哪里?”他的眼里闪着鹰鸷般的光,狠狠地盯着她,仿佛与人狭路相逢的亡命之徒,浑身杀气腾腾。
蘅冰陡然间全然明白。她转身向着他,满脸嘲讽的愠怒,“你这个骗子,你这个懦夫!原来你和我一样在担心我姐姐!不,你比我还要担心一百倍!你就这样爱一个人吗?爱得连自己的心都不敢面对!我对你失望透顶!”她越骂越激动,越骂越狠,祈鉴的脸色由苍白变成了铁青。他狠狠地一甩手将她一扔,她便跌落到床上,床帷落下,彻头彻尾地笼罩着她。
隔着重重幔帐,烛火灭了,脚步声响,终于没了声音。不知隔了多久,蘅冰方才惊魂未定地摸索着下床,将最近的一盏灯烛点亮。
卧房外的隔间里有一张狭长的卧榻。平日里当值的太监会睡在这里,以随时等候祈鉴夜间的差遣。蘅冰打着灯,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只见祈鉴已经趴在床榻上进入了梦乡。睡梦里的他平静得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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