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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猛然抬手堵住了他的嘴，慌乱的摇着头，不想再听下去，虽然有些事情是无法逃避的，可真真正正说出来，心里还是接受不了。
秦洛拿开她的手，握在掌心，继续说道：“这些话对你来说太过残忍，可是我不想骗你，自你我结识，我就从来都没有骗过你。哪怕到了最后一刻，我也不想给你一个虚假的希望，让你日日夜夜备受煎熬。所以，绾儿，我实在无法给你任何的承诺，鲁国多少的大好男儿为了捍卫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不曾把生死放在心上，而我身为鲁国的世子又怎能苟且偷生，独享自己的安乐而陷鲁国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于水火？秦洛不才，可也不至于无耻到如此地步。这一仗关乎我们鲁国的存亡，誓死一战怕是难免了，可真若如此，我就要对不起你了。”
沈绾默默地垂下眼眸，泪水终究还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他说的话句句在理，她没法反驳他，可也不想应承他，有谁可以眼巴巴的见着心爱的人去送死？
秦洛犹豫了一下，可还是紧紧的将她搂在怀里，也许这次的拥抱就是最后的一次了，“绾儿，答应我，无论将来发什么，都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也要好好的活下去。”
沈绾将头靠在他的肩头，想起了父王临死之前的情景，也是对她说了同样的话，好好活下去，所有人都让她好好活下去，可是谁又能告诉她，究竟怎样才是好好的活下去？眼泪涌出得更加厉害，顺着脸颊滑落到他的盔甲上，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声音清冷的很，“你不能给我任何承诺，为什么还要我给你承诺？”
秦洛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搂得更紧，可惜隔了厚重的盔甲，心里感觉不到任何的暖意，“因为我不想骗你，我做不到的又怎能答应你！”
话到此处，分明就是诀别。
第二十四章 国破
更新时间2011115 19：53：25 字数：3878
酝酿日久的一场大雪终究飘落而下，瑟瑟寒风吹进殿中，掀起层层幔帐，画纸一地凌乱。纸上开满桃花，朵朵绮丽，恍若泪痕。
沈绾手执着笔，沉稳的落下，脑中萦绕着始终是秦洛转身离去的背影，离别的一刻，她叫住他，托起长裙疾步跑过去，他不知所措的接住她，紧接着就是深深一吻印在他的唇上，唇齿相交，缠绵不分，仿佛时间都止住了脚步，若时间真的止住了脚步该有多好。
嬷嬷拨弄着火炉里的炭灰，冷不丁燎出几点火星，落在了袖口，倐地熄灭了。她抬眼，心疼的望着公主，又扭头看了看殿外，隐约听见了哭喊讨饶的声音。**如今人心惶惶，几天之前已经开始有人偷逃出宫，而那些没能逃走又被抓回来的统统都被活生生的打死了。
霎时，殿外四处燃起了火光，人声嘈杂，火越烧越大，吞噬了半边天空，将漫天的浮云和皑皑的白雪一同染成了红色。
嬷嬷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端给公主的茶终究还是摔在了地上，按捺不住内心的惶恐疾步跑到门口，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迎面与一个慌慌张张跑进来的小太监撞了个满怀，小太监踉跄几步趴在地上，冲着公主连叩了几个响头，带着哭腔结结巴巴地说道，“公……公主，世子殿下，殿下他……已经，已经以身殉国，公主您……您还是快……快快逃，敌军，敌军也破了城，很快……就，就杀进宫了！”
沈绾听后，执笔的手稍微顿了顿，一滴墨汁沿着笔尖落在纸上，慢慢晕开，她静了静，沿着那滴墨勾勒出了弯枝。
嬷嬷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嘴唇抖动了几下，绝望的看着公主，一句话安慰的话都说不出。
小太监跪着挪了两步，头埋在地上，念叨着：“公主快走，快……”话说一半，猛地被人一脚踢开，“妈呀”一声滚到了墙角。
鲁国公阴沉着脸，眼底怒浪滔滔，手中的长剑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殿内一下子静得出奇，等待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片刻的对峙之后，鲁国公倏然一剑挑破沈绾面前的画纸，冷哼了一声，“贱人，孤早就看出你包藏祸心，你千方百计的魅惑洛儿，为的就是要和沈央那小儿谋夺孤的鲁国吗！”一边说着，一边步步逼近沈绾，一把将她推倒在地，抬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孤就是死，也会拉着你一起！”
沈绾面色苍白如雪，苍凉的看了一眼鲁国公，没有一句辩解，就缓缓闭上了眼睛，一滴大颗的眼泪从眼角滑落。这一刻的她，是想一心求死，我的心也跟着哆嗦了一下，说过不会将自己的情绪带入这段故事，可是一步步经历下来真的很难置身事外，最可悲的是我明明知道将会发生的一切，却又无力改变，失落与无助很难用言语表达，心情并不比当事人轻松多少，一样揪着难受。
不过幸好，我知道沈绾不是在这个时候死的，后面还会有故事发生，一颗悬着的心稍稍可以放下来。
正如所想，一旁的嬷嬷见势急忙冲了过来，紧紧地抱住鲁国公的双腿，跪在地上哭着喊道：“陛下，不要啊，千万不要啊，公主肚子里还怀着世子的孩子，是世子留下唯一的血脉啊！”
嬷嬷的话如同晴天霹雳，既砸中了我，更砸中了鲁国公，他的脸一下子扭曲的很厉害，先是茫然不知所措，接着又是惶恐悲愤，身子晃了晃，没能站稳，踉跄的退后两步，手失去了力气，握着的剑哐啷一声掉在地上，手悬在半空，颤颤巍巍的说道：“贱人！真是贱人！你想断了秦氏的香火，你好狠的心！”随即仰天大笑，声音凄惨如同鬼魅，回荡在殿中“天意！天意！上天待孤实在不公，不公啊！”
厮杀声愈来愈近，浓烈的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宫殿，我没能想到，既便是在嬷嬷的记忆中，这种血腥还是那么的真切，真切到可以使人嗅到死亡，恐惧感一点一点侵蚀了全身。
惨叫声中，最后一幕看到的是沈绾晕倒在地。
一天之后，所有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沈绾醒来的时候，守在一边的嬷嬷已是憔悴不堪，见她醒来，抑制不住的惊喜，“公主，您终于醒了，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沈绾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嬷嬷泪眼盈盈，张了几次嘴，才勉强发出声音，“嬷嬷，孩……孩子。”
嬷嬷握住她的手，宽慰道：“公主放心，太医看过了，您和孩子都没有事。”
沈绾安心的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又猛然睁开，定定的看着嬷嬷，提着一口气嘱咐说：“这孩子的事决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
嬷嬷似乎明白了什么，郑重的点了点头。
沈绾微微颔首，沉默良久，才又慢慢地说出，“嬷嬷，安排我见见徐将军，我有些话想要对他说。”
与徐竛的见面安排在灼华西殿。宫中其它的地方均是断壁残垣，破败的不成样子，反而是这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沈绾想起，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一片的桃花灼灼，春风醉人。现在，枯木萧索，白雪皑皑，从来都说物是人非，可如今看来物也非物，人也非人了。
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踩着白雪发出咯吱咯吱的清响是那么的熟悉，仿若回到了从前，纵使回到了从前，结局又将有何不同？
“绾儿……”
沈绾回过头，苍白的面容挂着浅浅的笑，“真没想到，此生我们还能有缘再见，徐将军。”
徐竛身子一颤，表情僵在脸上，半天，才又说道，“你身子不大好，怎么还在这寒天雪地里站着。”
“是啊，”沈绾移将两步，静静地会看着他，“本来是在殿内的，可心里想着世子，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徐竛脸色更加难看，“你恨我？”
沈绾像是没有听见，只是问，“我们要回晋国吗？”
徐竛犹豫了一下，“是。”
“王兄让你带我回去的？”
“是。”
“将鲁国的宗亲满门抄斩，也是王兄的意思？”
徐竛攥紧了拳头，没有回答，只淡淡的说了句，“成王败寇，终究是逃脱不掉的命运。”
沈绾冷笑一声，“那还留着我这个败寇干什么？”
徐竛愣住了，脸上的表情无比的苦楚，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敢再看她，默默注视着远处。
沈绾目光如水，淡淡凝视着他，肃然道：“将军，沈绾有事相求，还望将军成全？”
徐竛移回目光，恭恭正正的站定，拱手道：“公主只需吩咐就好。”
“望将军帮沈绾收敛了世子的尸身，将其火化，我想带回晋国。”沈绾看出徐竛面有难色，继续道：“我们说过此生不离不弃，我不能将他自己留在这里，他也不会放心我走得太远。”
徐竛皱了皱眉头，郑重道：“下在一定照办。”
沈绾微微颔首，“绾儿先谢过将军。”
徐竛愣了一下，遂自嘲的笑了笑，“如今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怎么多了。”
十天之后，晋国大军还朝，却留下大将军徐竛仍驻守在隅安，直到一个月后朝廷才又派人到鲁国接替徐竛，即日还都。
无忧公主怀抱着白釉瓷罐，蹬上马车之前，回首远望城墙之外的天际，碧空万里，几片闲云悠悠，仍是当日初见的一片天。
夜晚，一片星光如尘。
守夜的士兵巡逻到无忧公主帐外，依稀看见徐将军掀帘而入，二人相视一笑，唧唧咕咕着走开了。
远处，守在帐外的嬷嬷重重的叹了口气，擦干了眼角的泪水，走回自己的帐内。
沈绾独自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帐顶未语。
几尺之外的软榻上，徐竛手臂枕着头，低声道：“绾儿，你怨不怨我？”
沉寂好久，沈绾才缓缓答道：“这不是你的错，你我都是身不由己的人。”
徐竛依旧难释怀，“可始终是我带着十万大军讨伐鲁国，世子他才会……”
沈绾极轻的叹了口气，“有时我也在想，如果我不嫁给世子，世子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徐竛急急地打断她，“这与你何干？”
沈绾不信，反问道：“真的吗？竛哥哥，有些事纵然可以骗得他人，始终骗不了自己。不是我不去想，就能当没事发生一般。”
徐竛再次打断她，“不！都是因为我才害你如此，你与世子洛情投意合，本该安安乐乐的生活下去，享受儿女承欢膝下，一世太平。是我害得你们二人阴阳相隔，这一切虽非我愿，可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是我毁了你所有的幸福。”
“如此说来，当初我若能明白事理早些回国，而非一意孤行的嫁给世子，王兄只怕也不会调兵遣将攻打鲁国了，鲁国不亡，世子又岂会死？如果当日离开世子，纵然心中有遗憾有难过，也不会比现在的锥心之痛更痛，终究是当日太贪心，希望能够长相厮守，而今只求他一世长安都不可能了。”
沉默须臾，徐竛沉着声音说道：“绾儿，这些国家之间的争斗，并不会因为一件事或一个人而有所改变的。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因为根本就不关你任何事，始终你才是最无辜的。”
又是片刻的宁静，二人似乎都在各自想着心事。良久，沈绾才又说道：“绾儿也不想啊，不想卷入这些是是非非的漩涡之中，可有些时候，你越不想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自小，绾儿见惯了父王**的夫人们为了争宠使出各种的手段，常常心有余悸。有一次，绾儿远远的看见华月夫人慌慌张张的走开，紧接着就听见有人喊救命，结果跑过去一看，父王宠爱的一位如夫人昏倒在台阶下，流了好多的血，好可怕！后来，又听说那位如夫人怀着的孩子没了，人就疯了，还被父王打入了冷宫。我把看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母妃，还没说完就被母妃捂住了嘴巴，她那恐惧的眼神我始终记忆犹新，母妃厉声对我说，把看到的全忘掉，更不许对任何人说，不然还会害死很多人。说完，母妃又怜爱的抚摸着我的头，喃喃道，幸好我是个女孩，不然也难养活到这么大！那时，我根本就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闯了天大的祸，没过多久，母妃就莫名的死了，死之前也没能见上最后一面……”
徐竛终于不忍心再听下去了，“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不要再想了！”
沈绾缓了缓，仍旧接着说下去，“那时，绾儿难过，是竛哥哥拿着棉花糖哄绾儿开心，其实绾儿也不是真的喜欢棉花糖，就是想有一个人会记得我。可最终，绾儿还是辜负了你，竛哥哥，我是不该连累你的，说不定为此会害了你的性命。可是，绾儿虽不想更是没有办法啊，如果让人知道这孩子的身世，她肯定是活不了了。”
徐竛深吸了一口气，淡然道：“我明白，你有事我一定会帮的，纵然我们今生做不成夫妻，可是情谊还在。”
沈绾长叹一声，如释重负道：“是啊，情谊还在，无论发生过什么，你我的情谊仍是真的。”
徐竛想了想，又问道：“回到旸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身不由己的人又该如何为自己打算？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孩子能平安，让我怎样都无所谓。”
第二十五章 缘孽（上）
更新时间2011118 11：1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