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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紫鸢见厅上人多,对着碧清耳朵低声说了句什么,众人只听碧清兴奋地问:“真的么?”都问道:“什么真的假的?”碧清又对苏文浩说了。
苏文浩听罢看着凌霄只捋须大笑,笑得凌霄摸不着头脑。苏文浩环顾众人,方慢悠悠说道:“汉卿哪!你快要做爹了!”
众人齐问:“真的?”见苏紫鸢红霞满天,凌霄喜得忙过来扶住她,凌云笑道:“雪儿,还不快去告诉你娘!凌家要添丁了!”
一时阖府喜气盈盈,又是请太医又是熬药什么的,人走马观花似的来来往往。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汉昭帝的看法纯属作者的臆测,诸位不要纠结于此。
、(更多好盡在本 。。) 中秋节幽人独赋词
转眼秋闱将至,苏紫鸢又有身孕,凌霄索性搬去书房住了,夜里只命碧清陪着苏紫鸢。
日子见长,身子渐渐重了,素日常穿的衣服也束之高阁,只以棉布为衣,为的是柔软贴身。有几夜苏紫鸢常常手脚抽筋,碧清帮忙拿捏也收效甚微。
凌老夫人知道后嘱咐碧清道:“也不用去请太医了,女人怀孩子都会这样,也是我吩咐的晚了。每日用银挑子熬了排骨汤,只放少许醋即可,别的都不用放,看着让她喝下。白日里不要总闷在屋里,多去晒晒太阳。”碧清答应着,果然不上四五日这个症状便没有了。
这一日苏紫鸢刚刚坐在碧清放在荼蘼架下的太师椅上,凌雪便拿了一束雪白的蟹爪菊过来道:“方才见园中菊花刚开,看着十分可爱就摘了些。”说着便唤碧清拿了花瓶装上水把花摆上。
苏紫鸢笑道:“菊花开了,该是喝菊花酒的时候了。”凌雪道:“酒?就是每年重阳节喝的那个菊花酒么?”苏紫鸢点头道:“今年我是不能了,不如我教你如何?也省的别人说你只说不做。”凌雪赶忙答应。
“《西京杂记》中记载,‘菊花舒时,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此酒要一年时间方能饮用,你现做是来不及了。”苏紫鸢笑道,“我教你另一个法子:将盛开的菊花采下,去蒂,淘澄干净沥干,浸泡在几坛好酒里,用蜡封住,十来天就可以饮用了。”
苏紫鸢又道:“菊花酒,不仅治头风,明耳目,还可以去痿痹,消百病,若加以枸杞、地黄、当归之类的药草,滋补功效甚好。不单单是菊花,桂花也可泡酒,而且香气更浓。”
凌雪笑道:“那你可得多多饮几杯。”
苏紫鸢道:“那可不行。菊花性凉,对胎儿不好,你看我连香袋都已不带了。大凡香料里为了显出香味,常常或多或少加些麝香,有孕之人长久佩之容易滑胎,甚至不孕。”凌雪吐吐舌头道:“这么厉害?”
苏紫鸢道:“你可知汉成帝时期的赵飞燕赵合德姐妹?”
凌雪道:“自然知道,哥哥给我讲‘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时说过,那个昭阳宫里住着的就是赵飞燕,就是她害得班婕妤被皇帝冷落,后来自请去服侍王太后的。”
苏紫鸢道:“那赵飞燕身轻如燕,因此上才改名叫飞燕,她原来是叫赵宜主的。为了保持身材,她和赵合德使用一种名叫‘息肌丸’的香药,那里面就有大量的麝香。你看后来赵氏姐妹并未育有子嗣,就是因为这个了。”
凌雪道:“那倒是她们活该。谁叫她们害得班婕妤那么惨,还害死了汉成帝的孩子。”苏紫鸢笑道:“雪儿倒是爱憎分明呢!”
因秋天下午易起凉风,姑嫂两人说了没多久便各自回房了。再有两日便要考试了,苏紫鸢夜里偶尔醒来见凌霄书房的灯还亮着,想到哥哥必然也是如此,加上自己身子倦怠,也就不去过问,夫妻二人有时竟有几天不见面了。
这天正是中秋,凌霄也已考试完毕,只等着皇榜出来了。正巧有凌云的门生送了几篓大闸蟹来,凌府便欢欢喜喜地张罗着晚上赏月吃螃蟹了。
凉风习习,冰轮乍涌,正是月华如练。花园里菊花怒放,红白紫粉,各色都有。
翠微亭里,凌云斟了一盏酒笑道:“汉卿,凌家唯有你一个儿子,爹爹的官做的再大,终究不是王侯,没有个世袭的道理,凌家以后还是要靠你的呀!此番若是你能蟾宫折桂,爹爹也就知足了。来来来,爹爹敬你一杯。”
凌霄忙端起酒盏道:“孩儿怎可让爹爹敬酒?孩儿敬爹爹!”说毕一气饮干。
一时筵席摆了上来。凌雪抢着说道:“这个菊花酒可是我泡的呢!”凌老夫人爱怜地抚着她的头笑道:“知道了,打开始到现在不知念叨了多少次了。若没有你嫂嫂,你哪里会泡什么酒?”
苏紫鸢笑道:“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菊花可是雪儿亲手一朵一朵摘的。”
见桌上各盘螃蟹并不一样,凌云问道:“这又叫什么?自从紫鸢来了,老夫口福可是不浅啊!”说着看着凌霄哈哈大笑。
苏紫鸢笑道:“这一边是松壑螃蟹,将椒盐、糖、葱姜汁、菊叶汁兑水搅匀,再加两斤酒,放入活的螃蟹,待螃蟹不动了下锅蒸就可以了。”
凌雪问道:“为什么要加酒呢?”苏紫鸢道:“蝼蚁尚且偷生,加酒是为了让螃蟹如人般醉了呀,这样蒸的时候心里也没那么多不忍了。”
凌霄笑道:“这可真是假惺惺了!又想吃螃蟹又想积功德。偏偏想出这么个刁钻的办法。”
凌云看着凌老夫人笑道:“这就是那个念佛杀生了!听说和尚喝水时要念几遍往生咒,说是水中定然也有蜉蝣生命,喝下去也是杀生了。”
凌老夫人笑道:“你也别看我。我素日念经不过是求个平安罢了,也没有天天磕头礼佛把头都磕昏了,难道我不知信多则愚的道理?”众人皆笑道:“很是很是。”
凌霄见桌上几个橙子又大又圆,却散发着蟹肉的味道,便知又是一道菜了,因问道:“这个呢?”
苏紫鸢端了两盏给凌云和凌老夫人,笑道:“这叫蟹酿橙。挑长得匀称的橙子削去顶上一层,用勺子掏出果肉,取干净的纱囊装了捣烂,将汁倒入壳中,填满蟹肉,再盖上方才削下的顶盖,酒醋兑了水,放在锅里蒸熟即可。”
凌老夫人指着顶盖上的两片绿叶道:“这个上锅蒸了倒还没有蔫,颜色还是这般翠绿。”苏紫鸢道:“这个不曾蒸过。因怕受了热变色,是后来用细竹签插上去的。”
凌老夫人仔细看时,果然是一根细如牛毛的竹签从叶梗中插进去的,笑道:“这倒新鲜!你不说我还看不出来。”苏紫鸢道:“这原是为了看着好看的,谁又会去注意?不过取个锦上添花的意思罢了。”
凌云掀开顶盖尝了一口,赞道:“好味道!蟹肉香,酒香,橙子香都有,回味无穷啊!都说吃螃蟹离不了醋和姜,我看这些倒会坏了味道呢!”
凌雪递给苏紫鸢一盏道:“姐姐也尝尝。”凌老夫人赶忙拦住:“螃蟹性积冷,你姐姐这会子可不敢吃这个。连我们吃完都得喝几口烧酒呢,她更吃不得了。”
凌霄笑道:“紫鸢啊,这就是所谓的‘苦恨年年压金线,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你做了这许多,反倒自己不能吃了。”
凌雪道:“姐姐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你不好好想法子让她吃点,偏在这里说风凉话。姐姐,以后孩子生出来不许叫他爹爹!”众人皆笑了。
一时有宫里来了人,说是凌妃娘娘赏下的月饼,凌府人赶忙磕头谢恩。
苏紫鸢因如今月份大了,不敢太劳累,因此见酒席散了便回房了。碧清扶着她往回走时,耳边远远地传来丝竹之声,想来是那班女孩子了。缠绵韵长的声音随风传来,倒是听得十分清楚:
“……洞房悄悄静幽幽,花烛高烧暖心头,喜气阵阵我难抑制,这姻缘百折千磨方成就。三月来,我屡托刘兄把亲求,每遭坚拒愿难酬,从此我四书五经无心看,三餐茶饭懒下喉,日卧书斋愁脉脉,夜对冷月我恨悠悠,万种忧情无处诉,一病相思命几休……(注:即越剧《盘妻索妻》选段《洞房》)”
苏紫鸢突然想起了哥哥苏紫竹,心下对哥哥的事不禁一阵伤感,又想起凌雪这几个月来态度突然变了,也不知又是怎么一回事,默默想了一回,碧清服侍她喝了安胎药,便合上眼睡着了。
苏府里,苏紫竹陪双亲赏月喝酒直至快三更方才回得自己房来,方才看见姐姐苏紫菀从宫中赐的各色水果和月饼,想到凌霜也在宫里,此刻定然是陪着皇上其乐融融了,只觉得心内凄楚万分,因吩咐书童去拿酒来,直喝到天明才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至晌午时突然来报说皇榜已经贴出来了,苏文浩听几位大臣说苏紫竹这次是必中的,心中早已有底。果然来人报说苏紫竹高中今科的状元,喜得苏文浩连忙打赏,又问凌霄如何,来人笑道:“我们只负责状元家的,其余的倒没问,想来凌公子也必然是不错的。”送走报喜的人,苏文浩见儿子还未起床,因此自己进得房来,要亲自将喜讯告诉儿子。
刚进来便有一股浓重的酒味直冲鼻子,苏文浩见桌上杯盘狼藉,唤丫鬟们赶紧收拾了。一个丫鬟拿着一张纸过来回:“这是放在桌上的,奴婢不识字,也不知道是什么。”苏文浩看时,却是一首《念奴娇》:
红云碧草,兼冷风瑟瑟,寒意骤起。阶前落叶踏作声,金菊把酒斜倚。路荒人懒,苔痕青青,处处是凄凉。
转眼佳节,中秋贺诗难拟。仰天呼问孤月,时时圆缺,是奉何人意?晓来残梦无人拾,桌上一片狼藉。久做离人,怕见月圆,一醉混朝至。晨露未晞,白鸟飞过矮墙。
有几处墨迹被洇开,字迹勉强可以辨认,不知是泪是酒。苏文浩心下甚是疑惑,又见儿子宿醉未醒,又不免心疼,忙吩咐拿了醒酒汤来,意欲儿子醒来先问清此事再说考试之事。
孰料还未等苏紫竹清醒,外面忽报宫里来人了。苏文浩赶忙出去看,却是皇上召他和苏紫竹进宫。来人见苏紫竹未醒,也不好勉强。苏文浩不知是何事,只得吩咐苏夫人等儿子醒来就让他速速进宫,便立刻更衣进宫去了。
、第十一章 尚公主汉卿生贰心
苏夫人见苏紫竹醒来,忙将得中状元的消息和方才的事统统告诉他。
谁知苏紫竹只是冷笑几声,说道:“我知道叫我去做什么,今天就不必进宫了,我去看看汉卿。”说毕自己换了一身竹青色绉纱长衫出去了,留下苏夫人站在门口百思不得其解。
凌府的大门静悄悄地开着,许是因为这会子太阳毒辣,周围竟一个人都没有。
苏紫竹一直走过垂花门,绕到抄手游廊才看见一个小丫鬟坐在走廊阴凉处的藤椅上靠着墙打盹,手里拿着的绣花绷子已经掉在了地上。
苏紫竹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这会儿恐怕都在睡午觉呢!这样想着,不禁摇头轻笑了几声。
谁知那丫鬟耳朵特别灵,偏偏就听见了,立刻坐起来,见是苏紫竹站在旁边,忙行礼道:“见过苏公子。”
因苏紫竹常常来凌府,况且素秋公子名动京城,尤其是女孩子,倒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
苏紫竹含笑问道:“你家公子呢?这会子怕是在睡觉吧!”那小丫鬟道:“没有,公子在书房呢,老爷夫人叫我在这看着少夫人,怕有事了碧清姑娘忙不过来。”苏紫竹奇道:“这会考试都过去了还在书房干什么?又有什么事碧清还忙不过来?”
那小丫鬟四下看了看,方凑近苏紫竹低声道:“因为苏公子是少夫人的哥哥奴婢才敢说。清早的时候公子和少夫人吵起来了,少夫人好像动了胎气,疼了好一会才好,这会子吃了药睡着呢。老爷和夫人气得不得了,就罚公子在书房思过!”
苏紫竹惊讶道:“他们感情那么好怎么会吵起来?”
那小丫鬟看了苏紫竹一眼,犹豫半天方道:“好像、好像是因为苏公子中了状元,公子只得了探花,公子在房里不知说了什么,少夫人就气哭了,然后……”
苏紫竹抬头看了看天,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复又盯着那小丫鬟沉声道:“刚才你什么都没有说,我是刚刚来这里,你只是向我请了安而已。”
那小丫鬟被苏紫竹的声音吓得跪在地上,赶忙说:“苏公子安好,我这就去告诉少夫人您来了。”苏紫竹拦住她:“不必,我自己进去。”
苏紫竹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绣花绷子,只见上面精巧地绣着一朵盛开的淡紫色蟹爪菊,花瓣已经绣好,只剩下绿色的花枝还有一截没有完成。他长长地出了口气,把绣花绷子轻轻递给那个小丫鬟,一个人慢慢地朝里走去。
刚到房门口便看见碧清坐在靠门的椅子上拭泪,过道的风吹得淡绿色的轻绡帐微微拂动,苏紫鸢就在里面的大床上睡着,一股幽幽地药味从里面飘了出来。碧清一抬头看见苏紫竹竟站在面前,慌忙道:“公子来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