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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似月仰起头来，对着小光粲然一笑。
她在谢他。小光看着那个浴血的女子，心里生痛，决心为她挡下所有的攻击。
璇玑银色的光芒与银鞭的寒光呼应，六人缠斗在一起，地上还有四具死状惨烈的尸体。当沈裕气喘吁吁的赶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心一紧，目光落到那个浴血的女子身上，她正挥剑斩下一个人的左臂，一股鲜血直直的喷溅到她的脸上，她却连眼也不眨。
第一次，沈裕见到了江湖上最真实的杀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只是一个富家纨绔，连刀子都没有动过，与人打斗也只是用拳头将人揍到鼻青脸肿为止。
那个总是一身白衣飘然若仙的女子，此时是红衣的嗜血修罗。她浑身散发着血腥的气息，以往那澄澈的眸子现出一种狂热，鲜血染就了她，她咆哮着，索求更多的鲜血。沈裕忽然感到一阵无来由的恐惧，似乎不敢相信那个浑身杀气的人就是他的她。
忽然，一具手臂残缺的尸体倒在了沈裕面前。那个红衣女子不经意向这里投来一丝目光，只此一眼，她就愣在那里。
紧接着，只一瞬间的一瞬间，她忽然笑了，对着沈裕，开心的笑了。
吴似月白玉般的脸上溅满了鲜血，让她的笑显得极为惨烈。沈裕来了！她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她要活下来，她一定会活下来的！
沈裕愣在那里，他的瞳孔中倒影着一张惨烈的笑脸，还有脚下那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又有一人被杀死，她又笑了。她在心里数着，三，二，一，零。快了，这就快了！这就能同他下山去了！
银鞭将一个人毫不留情的勒死，剩下的两个人就像两头等待屠宰的羊羔。这世上最令人恐惧的事不是自己被杀死的瞬间，而是看着同伴一个个被杀死，自己只能等死的过程。
“二，一，零。”吴似月笑着，伸出见剑来指着他们。幸存的两个人看着她的样子，险些疯掉。
她越战越猛，感觉身体不是她的了。所有的感觉都离她远去，只有这喜悦引导着她，她偷偷看了一眼沈裕，笑得更甜了。又有一个人，在她笑着的时候倒下。
忽的，吴似月的身躯一震，一口鲜血喷出。她却还是站着，面对着仅剩的一个敌人。敌人的身后，就是她的幸福。
“月儿！”沈裕再也受不了了，大吼一声，直直的冲着她扑了过去。刚才，面对突如其来的杀戮的恐惧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选择了退避，他当真是恨极了自己。明明是他的月儿，他要保护的娘子，他怎么可以抛下她！
当沈裕的手被吴似月温热的鲜血浸透，他痛苦的嘶吼一声。
“沈裕……”她依偎在他怀里，璇玑掉到地上，缓缓抬起右手扶上他的脸颊，眼里满是柔情。沈裕捉住她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她的手停住了，眼神有些涣散，口里喃喃的说，“我好累，沈裕……带我下山吧……”
“好，好，好……”沈裕眼里流下泪来，慌乱的替她止血，“别怕，我带你回家。”
看着他，她忽然安心了，嘴角凝固着一个柔和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睛。她是真的好累了。
断魂崖上人断肠，夜空寂寥不留人。
第三十五回 意外之外
冷风灌进文蝶蝶的四肢百骸，她怀中的红色盒子被捂得温热。她想她该是高兴的，为了那个人，她终于做到了！只是每当她想到是自己出卖了人格，替那个人完成了夙愿，就会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不，她不应该这样想，她拼命的告诫自己。可是，师姐的眼神让她心里承受着极大地煎熬。她第一次意识到，她会将除了那个人以外最在乎自己的人杀死……可是，那个人是她的天，是她的一切。为了他，她早就堕入了地狱。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欺骗师姐。身后是吴中紧紧的追赶着她，她不敢有丝毫懈怠。
忽然之间，文蝶蝶的脚步陡然一顿，紧接着直直从树上栽了下来。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染红了面前的雪地，一双黑靴映入她的眼中，她缓缓抬眼，艰难吐出两个字，“师父……”终于，她又见到了那个人！
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霍启缓缓开口道，“九华宫叛徒文蝶蝶，生性淫邪，残暴嗜杀，欺师灭祖，辱没门风，门下弟子人人当以命诛之。”他的声音骤然变得低沉起来，双手攥拳，“这是掌门对你所下的追杀令。如今你死在我手里，可有怨言！” 吴中就在这个时候追了上来，与霍启一起将文蝶蝶围住。
文蝶蝶脸色煞白，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艰难的开口道，“要杀要剐随你。我的师父只有一人，绝不是你！”
霍启看着文蝶蝶的样子，深深叹气，“当初你拜入我门下，我只觉得你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对你百般照料，谁知你却认贼做了师父，替魔教卖命！”看着往日的得意门徒变作如今这幅模样，他的话中有悲痛之意，“你研习医术的时候对毒物也感兴趣，为师也不阻拦，对你只是加以引导。说来也是我的错，我若是早些发现你有异心，你我师徒一场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吴中何等聪明，九华宫的这件丑事他也是有所耳闻，在一旁早就看穿了这男子的身份，又忍不住想 “认贼做师父”和“魔教”是怎么回事。
见那白袍男子训斥完毕，吴中一拱手说道，“在下吴中，久仰仁华殿殿主大名。”吴中这样说恰好提醒了霍启，他霍启可是仁华殿殿主早已不是文蝶蝶的师父，这个狠手还是要下的。
霍启怎会不懂吴中的用意，淡淡一笑，“吴少侠有礼了。”他这一句话也提醒了吴中，你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少侠，九华宫的家事不用你插手。这一来一往的，两人面上虽是笑呵呵的心中却是两看两相生厌。
“随我回九华宫领罪吧！”霍启一挥衣袖，叹了口气，终是狠不下心来将她就地正法。
“前辈，这恐怕不妥！”吴中上前一步，不满霍启的做法。
霍启也不在意他的失礼，缓缓开口道，“我奉掌门之命护送你们兄妹两个，见着你们与这叛徒同行，我也碍于掌门的面子没有出手。”这话说的很明白，你妹妹有勾结叛徒的嫌疑，是我有心放你们一马。“如今你还是速速回去支援你家妹子吧。”说罢，就将文蝶蝶捆了起来。
吴中一听，虽说有些不放心，却还是担心妹妹安危，赶忙告辞离去。
等到吴中离去，霍启的脸上换了副表情，将绳索松了，又取出一粒丹药喂到了文蝶蝶口中。“蝶儿，你受苦了，”他心疼不已，将文蝶蝶揽到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若不是吴中跟着你，为师也不用与你演这场苦肉计。”
文蝶蝶闻言，一把揽住霍启，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不苦，一点都不苦。只要师父好好的，要我怎么样都好。”
“傻蝶儿，你若不好为师又怎么会好。”霍启责怪她所说的话。
文蝶蝶只觉得无比幸福，“方才我为了骗吴中所说的话师父千万不要介意。”她想到自己与张穆在石屋中所说的话可能被吴中听到了，就想了这么个法子替霍启洗脱嫌疑。
“我怎么会介意，是我的蝶儿聪明机灵。”霍启一副宠极了她的样子。
这一对曾经的师徒，如今的一双恋人就这样在雪山上甜蜜相拥。只是不知道霍启的心中有几分真心，是否能对得起将他看作了天的这个少女。
******
沈裕在小光的帮助下替吴似月处理了创伤，抱着她急匆匆的往山下赶去。他的娘子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温热的鼻息虽然微弱却让他无比的安心。
“下山去！”沈裕抱紧怀中的女子，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小光在前面探路，冲他喊道，“前面的路太过陡峭，你要小心了。”沈裕一点头，将怀中女子背到背上，脱下厚实的外衣披在了她的背上。
不远处，小光的身影忽然顿住了。“沈裕，快往回走！”小光忽然吼道。
小光的声音戛然而止，回音还在雪山上回荡，整个人却毫无防备的滚下了雪坡。他就这样消失在沈裕的面前，让沈裕独自面对着未知的恐惧。
“将我的师妹放下来吧。”一个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沈裕身后，宣告了他的意图。沈裕下意识的伸出两只手臂护住背上的女子，那两只手臂却在下一刻被毫不留情的错骨分筋。
一声凄厉的嚎叫声响起，沈裕跌坐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背上的女子还是紧紧的贴着他，温热的鼻息吐在他的脖子上，然而，她的意识却早已丧失了，就连最心爱的人的痛苦也无法感知。
“沈裕，你知道我有多羡慕你吗？”燕岚澈将沈裕背上昏迷的吴似月揽到了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沈裕，“我与月儿相处了十三年，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她却还是选择了你。”他看着吴似月一脸安心的模样，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声音变得阴冷起来，“我恨月儿，恨我自己，更恨你！”
“不要……伤害她……”沈裕忍着剧烈的疼痛想要站起来，豆大的汗珠落到雪地上将那冰雪烧的化开。
“好，我不伤害她，”燕岚澈笑着答应了，“那你要承受所有的错。”他的话音未落，沈裕就像一个断线风筝似的从雪崖上跌落。
******
夜晚，九华宫光华殿的屋顶上，离皓轩一个人坐在那里，正在举着酒葫芦豪饮，也许是酒喝多了，他的眼里混沌不堪。年年岁岁明月当空，亘古不变，十三年的光阴，不过是弹指之间，然而当他看到他养了十三年的孩子满身是伤的回来却还是心痛不已。
“师父，你这习惯还真是一点没变。”本已失了一身武功的燕岚澈此刻轻巧的掠上屋顶，面色轻松，话家常一般的同离皓轩说话。
离皓轩看都没看他一眼，似乎对他身怀武功的事也不感到惊讶，只是自顾自的喝着。燕岚澈摇摇头，撩起衣袍，在他旁边坐下。
不一会，那酒葫芦空了，离皓轩懒洋洋的站起来，看了一眼坐在一边的燕岚澈，打了个酒嗝。
“你竟然还有脸回来……”忽然，他将那酒葫芦扔到远处，眼里的混沌之意消失，冷冷的看着坐在一旁的燕岚澈，“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燕岚澈不为所动，轻笑一声，“师父为何要杀我，就因为我当初没有出手救月儿，害她受了重伤，还失了一身武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离皓轩猛地站了起来，眼里露出愤怒之色。
“师父，你要知道月儿现在过得比以前好，”燕岚澈似乎没有察觉到师父生气了，他抬头看着当空的一轮明月，笑了起来，“从前，我的月儿生活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无数人想要利用她，对她虚情假意。如今，她失了一身武功，远离了那些是是非非有什么不好。”
断魂崖上的血战，他都算计好了。当吴家兄妹踏上去昆仑的路，就已经陷在他的算计之中。他利用他们，除去了江湖中属于皇长孙的势力，还引出了一直觊觎斩仙剑的霍启。霍启真是隐藏的太深了，要不是他偶尔发现了霍启与文蝶蝶的私情，又知道文蝶蝶有意想要抢夺乾坤离火锁，还真是不容易将他的身份揭穿。
“如今，你又回来做什么？”离皓轩不成器的徒弟，哀叹一声。
“我回来自然是找掌门的。你要知道，我被利用的还不够彻底，义父是不会放过我的。”燕岚澈抚摸着手中的玉扇。
“燕王果然沉不住气了。”
“所以，斩仙剑我必须拿到斩仙剑。”
“若是我不许你在九华宫撒野呢？”
“那徒弟只好对师父失礼了。”燕岚澈站了起来，一把打开手中的玉扇。
离皓轩定定的看着自己的徒弟，开口道，“你要知道，斩仙剑出世的时间不对，天命逆转，到时候就是苍生涂炭了！”
“苍生与我何干？”燕岚澈漫不经心的出口。
离皓轩大笑一声，“果然是我教出来的徒弟，信念坚定。可惜，你的坚定用错了地方，成了偏执！”
“那还请师父成全我的偏执。”话音刚落，徒弟就对师父毫不留情的出手了。
两人刚过了不过十招，忽的被一股强劲的内力同时弹开，后退了数步。
燕岚澈稳住身形惊诧抬头，正对上一位白发白须的老者，“葛清秋！”他面色低沉，浑身戒备起来。
“师父！”离皓轩看着本应在闭关的葛清秋，惊讶不已。
葛清秋对徒弟离皓轩点头示意，又看向一旁的燕岚澈，缓缓开口道，“你回去告诉燕王吧，六年后再来，若是他能忍六，我一定替他开锁，取出斩仙剑！”
燕岚澈握紧了手中的玉扇。六年，说的轻巧，朝中形势瞬息万变，燕王如何能隐忍六年。葛清秋刚才一掌将他震开，他已经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他狠狠一咬牙，一剑千秋——葛清秋，有这个人挡在这里，当年的刘基还真是选对了人！
第三十六回 今夕何夕
“六年……”朱棣听了座下之人的汇报，狠狠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他等了多少年？从他还是一个少年开始，就为了大明江山骑上了战马。这么多年，当他的族人们在皇都醉生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