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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将她的头垫高一些,而后将药喂在她的嘴边。
林纾没有反抗,乖乖地吞了下去,却觉得嘴里一股奇怪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心。
护士做完了事就要走,林纾忍不住叫住她,声音沙哑:“你好,能帮我解开吗?”她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脚。
护士看她一眼,说去请示一下医生就走了出去。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林纾数着数字,从一到一千多,总算再度等到病房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之前给她诊治的医生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医生。
那医生看她的模样,轻叹一声:“早知道如此,还不如你主动住院,现在清醒了?”
林纾点点头:“把我放开吧。”
医生让他身边的年轻医生替林纾解开,林纾总算重获自由,却发现她几乎不能动弹了。
医生留下来询问了一下她的基本状况之后便说:“治疗的基本疗程是三个月左右,但也因人而异,总而言之,只要积极治疗,都可以痊愈的,所以不用担心,当然你得配合治疗。”
林纾这时难得地乖,点头说好,顿了顿又问:“家属能来看吗?”
“这段时间还不行,等你情况稳定下来,到时候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你需要配合治疗。”
林纾继续点头。
林纾看着两人离开,隐约间却听到那个年轻医生在说话:“现在大家对于精神病人还是有偏见啊,连家人也是,我看着她之前那模样,她丈夫也舍得的。”
“就算是家人,对于身边的人得了精神病人有些还是不能谅解,大形势而已,别管这么多,我们管的是治好病人。”
“哎,我看就算是治好了,家属也总会疑神疑鬼,这种例子也不是一次两次”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林纾却觉得浑身都冷起来,她终于可以蜷缩起来,可是这也没有用,冷意是从心底里泛起来的,无论如何都消除不掉。
林纾忍不住下了床,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床边,竭力地往外看去,夜已经深了,今天的月亮却很大很圆,连树叶上都像是被洒上了一层清亮的光辉。
她将头靠在窗边,眼睛不知不觉就红了。
身后忽然有声音传来,是在叫她:“小树”
她恍惚地回头去看,呆呆愣愣的:“是你啊,齐光,你怎么来了?”
“因为你又被关起来的,所以我来陪你。”
“只有你了,就只有你了,齐光,我只有你了”林纾转头看着她,她那样真实,“可是为什么他们都说你不存在呢,你多真实啊”
“是,我是真实的,我是存在的,我是你的朋友。小树,是他们不理解你,是他们不懂你”
林纾闭了眼睛:“我好像回到了三年多前,那次是三年,这次呢,这次又会是多久,我很怕,齐光,我很怕是一辈子,我很怕我再也出不去了”
“不会的,你一定会出去的,就像当初你也出去了一样。”
林纾没有再说话,当初她怀着希望,觉得自己没有病,出去了也十分堂堂正正,而现在,她是被她的爱人送进来的,她知道她有病,不一定,一切都不一样了
齐光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她直接就坐在窗边睡着了,还是早上护士来查房才看到,连忙叫醒她,让她躺回了床上。
自从来到医院,每天都呆在这狭小的方寸之地,能见到的人不过就医生和护士而已,偶尔齐光会陪着她,怂恿她继续逃出去。
她也被怂恿过,可手碰到了门把手却忽然清醒过来,然后仓惶地逃回了床上,将整个人缩成了一团,摇着头说不行,她不能那样做,她不想让盛维庭更加不喜欢她。
齐光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话,她堵着耳朵却依旧那样清晰,她快要奔溃,大叫出声:“啊”
有护士冲进来,正好看到她浑身冷汗颤抖着的模样,连忙叫了医生过来,一剂镇定剂下去,她才稍稍缓过来,眼前模糊了却有别样的好处,她看每一个人都像是盛维庭,那么多的他都在她身旁看着她呢。
“盛维庭”她轻声叫着,失去了意识。
林纾觉得自己有些搞混,有时候醒来便总觉得这是几年前她还没遇到盛维庭的时候,精神越来越差,吃药对她一点用处都没有,反而日渐萎靡。
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刚刚被关进医院的那段时间,没有任何希望,那样绝望又无措。
她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闭着的眼睛蓦然睁了开来
护士又来给她送药,她乖乖地吞下去,张嘴给她看一眼,这才又阖住,等护士出去,却伸手从床边扯了一张纸巾,将舌头下面的药吐了出来,苦涩的感觉却没有让她皱起眉头。
“为什么不吃药?”有声音忽然响起,让她吓了一大跳,待回头看到是齐光,这才舒了一口气,温声说,“我不能吃药,吃了药我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
“是啊,孩子”林纾微微一笑,“孩子,我和盛维庭的孩子”
她等着盛维庭来看她,然后告诉他她保护了他们的孩子,等着他来接她出去,可是一天又一天,他却一直都没有来
护士终于发现了她没有吃药的事实,吓得忙把医生叫了过来,医生柔声问她:“你不吃药有多久了?”
林纾低着头一声不吭。
“那你为什么不吃药?”
林纾忽然抬头,然后猛地伸手捂住自己的小腹:“不,我不吃药,我有孩子,我不能吃药!”
她坚决说自己有孩子,只能让她去做检查,检查下来,医生对护着肚子的她说:“你没有怀孕,别担心,你要吃药才能好转。”
林纾却不信,连连摇头:“不,不,你在骗我,我知道你在骗我,我怀孕了,我有孩子,我不能吃药的,你让盛维庭见我,我要见他,我要和他说,他知道了肯定不会再让我留在这里的,我要见他,我要见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表情越来越惊惶,医生依旧温声说服她:“好,你别激动,别激动,我会告诉他的,可是你真的没有怀孕,只有吃药才能让你的病情好转,这样才能见到你丈夫。”
林纾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眼泪哗哗地落下:“不,我要见他,我不吃药,我怀孕了,我有孩子,我要见他”她的话颠来倒去也就那样几句。
没有办法,她根本不吃药,连碰都不肯碰一下,只能又给她打镇定剂,原先乖巧的她这会儿却一点都不配合,乱动着不让人碰,可怎么敌得过那么多人,依旧有冰凉的液体进入她的血液,她浑身无力,慢慢地失去意识。
医生刚出去就遇到了正好过来的杨世艾,杨世艾看到了全部,问道:“她怀孕了?”
医生摇摇头,有些无奈:“没有,已经检查过了,是臆想,或者是把以前的状况和现在联系在了一起,分不清楚过去还是现在,这种情况也遇到过不少,没事的。”医生什么病人都遇见过,林纾这样的在他眼里不过是小意思。
杨世艾应一声,问:“她现在还不能见家属?”
“不能见,尤其是她丈夫。”他说,“等她情况稳定点能见一下别的亲属,不过她丈夫也没有来看过他,这种病人我们实在是见过太多了,病了之后把人丢在这里就不管不顾,哎”
杨世艾随口说了两句之后问说:“我能看看她吗?”
“这”
“我保证不会做什么,只是看看她而已,到底是朋友,我也是希望她好的。”杨世艾说,“我不会给你添乱,当然我相信再怎么麻烦的病人你也都是治得好的不是吗?”
医生有些无奈地摇头笑笑:“你就是知道我没办法拒绝你才总是这么无理取闹,去吧,不要逗留太久,十分钟吧。”
杨世艾点头应了声好,上前一步轻轻拥了一下他:“谢谢你,至少你一直站在我身后。”
杨世艾来到林纾的病房外,透过玻璃小窗,她能看到林纾正蜷缩着躺在床上,背对着门一动不动,所以她不知道她是醒着还是睡着。
杨世艾略微犹豫了一秒,就开门进去,床上的林纾依旧一动不动,她以为她睡着,慢步走到了窗边,将窗帘唰地一声拉开。
明明是白天,她却将窗帘拉得紧紧的,房间里没什么光亮,看上去死气沉沉的,窗帘一拉开,便有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杨世艾适应了一下转身去看她,这才看到她微微睁着眼睛,只是不动。
她来到她面前,叫她一声:“林纾。”
林纾的眼皮微动,却一声都不吭。
“我不想害你,害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杨世艾说,“死人更能让人记住,你说呢?”
“那你记住了吗?”林纾忽然说话,声音低沉沙哑,仿佛石子磨过地面,粗糙地让人心里难受,“你记住已经去世的安歌了吗?”
杨世艾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说起安歌,随后微微一笑:“看来现在你很正常,是,我记住了,但我知道他希望我过得更好,我正在努力坐到他希望的事情。”
“骗子。”林纾只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我从来不骗人,就像我喜欢盛维庭,我也没有欺骗过你。”杨世艾又朝她靠近一步。
她却忽然惊惶,猛地捂住肚子往后挪了挪:“不要过来!我知道你要害我的孩子,不要过来!”
杨世艾忍不住低笑一声:“孩子?林纾,你清醒一点,没有孩子,你肚子里没有孩子。”
“有!”林纾垂着眼睛,用力地说道,“等他知道了,就会带我出去的,他就不会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了”
“他不会接你出去的,至少现在不会。”杨世艾说,“你难道忘记了他是一个多有原则的男人?当他的原则是面对别人的时候,你会觉得幸福,而当他的原则面对了你,你才会知道原来这么痛苦。”
林纾不听她的话,一遍一遍地默念着。
杨世艾低头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时间差不多了,她转身要走,走了两步却停下来,看着她,说:“对了,你在里面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慈悲一点告诉你一些事情吧,你的女儿和婆婆被Victor送回了M国,估计近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你看,他冷情起来,简直就像是最刺骨的冬天,你享受了他的热情,也该感受一下他的冷冽了。”
杨世艾没有过多停留,说完话之后就大步离开,林纾怔怔地抬起头来,看着门口的位置,眼中一秒就湿润,她换了个动作,将脸埋在枕中,把眼泪擦在了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相信,相信盛维庭会来接她的,无论早晚。
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过难熬,林纾咬着牙,低哼出声,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熬过去
正如杨世艾说的,盛维庭的确是让盛怡与盛凛去了M国,他将两人送往机场,因为是一早的飞机,盛凛还没睡醒,靠在盛怡的怀里头一点一点的,神智都不清醒。
盛怡低头看了一眼,确定她在睡觉之后低声问盛维庭:“阿庭,怎么忽然要让我们回去?小树呢?她去哪里出差了?怎么都没和我们说一声?”
“你难道不担心一个人在M国的William?”盛维庭转移话题。
“我是担心他,可我更担心你们。”盛怡压低声音道,“你和小树是不是吵架了?这几天你都怎么了?”
“没什么,没有吵架,你们先去那边,等她回来我会去接小鬼。”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话。
盛怡知道就算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只好抚了抚似乎要醒过来的盛凛,看着盛维庭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自己的儿子纵然现在已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还是能看好粗一些不对劲来的。
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他没有说而已。
可既然他不想说,她问了也是白问,只能顺着他的意思做。
等到机场的时候,盛凛醒了过来,却难得哭闹起来,她也不是大哭,只是默默地流着泪,和林纾很像,赚够了别人的同情和怜惜,她也不擦眼泪,豆大的泪珠直接从脸上滑下去:“妈妈呢,我要见妈妈,我要妈妈”
盛怡连忙哄:“妈妈去出差了你不是知道吗?乖,别哭,奶奶陪着你呢。”
盛凛大概是起床气,哭个不停:“我要妈妈,我就要妈妈”
盛怡也不大会哄孩子,盛凛以前一直都乖乖的,根本就用不着哄,而盛维庭那会儿更是,乖得她根本不费什么力气,这样一来便有些手足无措,除了拍拍她的后背就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盛维庭看不过去,尽管他也是个不合格的爸爸,这会儿却还是把盛凛抱了过来,轻轻地颠了颠,明明是在哄孩子,语气却十分生硬:“别哭了,跟奶奶住一段时间,等你妈妈出差回来就来接你。”
“我不要,妈妈不要我了是不是,我要妈妈,我要妈妈”盛维庭又颠了颠,开口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想来想去,